作者:祎庭沫瞳
现在所有人的情绪都很稳定,祁襄也就放心了,心不定,何谈治疗?
“这样,明天上午你让贤珵抽空过来一趟,说我有重要的事跟他商议。”
“是。公子若没别的吩咐,小的就回去了。”
“去吧,路上慢些。”太医无用,他当然不会浪费时间给太医折腾,万一错过了最好的时机他必然后悔一辈子。
白君瑜的房间里,忙活了一上午加一中午,他总算能安静一会儿,跟荣沧聊几句。
荣沧因为内疚,已经有好几日没休息好了,胡渣也冒了出来,显得十分颓废。
“殿下,我已经说了很多次了,我的伤不是你的错,别放在心上。”当时那种情况,换作任何人都会去帮荣沧。他只是做了他该做的而已。
荣沧搓了把脸,“我原以为太医一定法子,现在看来,都是庸医。”他不能当面说,皇上会不满,但抱着希望回来,却得到一个失望至极的结果,他怎么受得了?
“事已至此,只能看看民间是否有能治的大夫了。我这样,日后是没办法为殿下效力了,还望殿下自己勤思,我才能放心。我父亲和太傅,还指望殿下多照顾。”白君瑜说得很平静,他这样,辞官是早晚的事,早交代也是好的。
“你别这么说,奉北将军和太傅我自是要顾全的,但以你的才智,就算不做武将,也可做个文官,并不耽误的。”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这并不是他想跟荣沧谈的重点,“我受伤之后无事可做,闲来多思,想到些不解之处,跟殿下说说吧。”
荣沧拖了把椅子坐到白君瑜床边,道:“你说。”
“我们出征时那些掺了石头的军粮,无疑是何隶做的,这没什么可说的。但皇上没多久就以添粮为名为我们送新粮,何隶和三皇子就算再急于除掉殿下,也应该想想皇上为何短时间内送第二次粮。就算是给将士添士气,加些什么不可以,却偏偏是粮草。三皇子不提,左丞相向来谨慎,怎么也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再送一批掺石粮来。”
荣沧倒没细想过这事,“说不定他们心存侥幸?”
“他们大可以途中换粮,没必要从京中开始就冒这个风险。”
“或许路上换粮难度太大?”他们还没问过审问的情况,暂时也都是猜测。
白君瑜压低了声音,“抛开这个不提。祁邑的粮仓,我相信祁襄有办法知道地方,但你不觉得找来的粮保存得也太好了吗?”
荣沧眉头紧皱,“你的意思是?”
“粮仓就算做得再好,那粮也是放了五年或者更久的时间,怎么会没有半点霉味?”
“你怀疑祁襄?!”虽然惊讶,但荣沧还是把声音压得特别低,以免被人听到。
“我不确定,也没证据。但这事我总觉得没那么简单。三皇子和何隶想害你,无庸置疑。祁襄可能只是顺水推舟,让事情直接在京中揭发,省去后患了
。”白君瑜也不能凭白冤枉祁襄。
荣沧想了想,叹道:“如果是祁襄顺水推舟,也无可厚非。当初祁邑投靠三皇子,可祁邑出了事,三皇子一党没一个站出来帮祁家说话的,祁襄怎么能不恨?而且这事本就是何隶先做的,祁襄此番也怪不得他。”
白君瑜点头,“我也知道不能怪祁襄,而且如果真是他做的,他也留了后手,新粮和援军都及时到了,不然现在如何还说不好。”
“是啊。你分析的不无道理,但我们也只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祁襄没有要害你我,这就够了。”荣沧后半句说得很笃定,他已经知道了祁襄的心思,自然也知道祁襄不可能害白君瑜。
“我知道,跟殿下说这个,是想着万一真被我说中了,哪天事发,还得望殿下保住祁襄。”他是不能了,现在只能靠四皇子,“当然了,这事我们不提的话,事发的可能很低。旧粮烧了个干净,将士都紧着新粮吃,现在也没剩下多少。临离开前,我也让白如拿钱悄悄去镇上买了些保存一般的陈粮,换出了几袋新粮带上了路。边关吃着发现有陈粮,自然不会多想,有好有坏很正常。而新粮我们路上已经吃完,也没留下把柄,这事就到这儿断了。”
“你想得这么周全,肯定没事的。”荣沧不禁在想,如果事情真是祁襄干的,那祁襄拉下了何隶,对他们来说是百利无一害,而白君瑜帮着收了这个尾,更是滴水不漏。如果这两个人能联手,这京中估计无人能敌了吧?
“希望如此。”白君瑜说:“我这还有一事要麻烦殿下。”
“直说便是。”
“我想见见何玉恩,还请殿下帮我安排。”
沉浸在祁襄和白君瑜很配的笃定中,荣沧都忘了有何玉恩这个人了,“怎么想见她了?”
“也没什么,想看看她对何隶的事知道多少。她一个姑娘家,若被连累,这一生也就完了。”
“你想救她?”
白君瑜摇头,“救是救不了了,律法当前不容私情。只是劝她几句,若知道什么就早些交代,说不定皇上愿意网开一面,放她一条生路。”
荣沧不作评价,道:“行,我帮你安排,今晚去吗?”
“可以。”
白君瑜的话音刚落,白如就匆匆跑了进来,“殿下,少爷,刚得到消息,何隶在牢中自尽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支持!今天闻景和兮择没见上面,下一章必须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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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当晚, 白君瑜坐着轮椅,由白如推着去了大牢。
晚上当值的四皇子都安排成了自己人,虽说白君瑜去看何玉恩也没什么大不了, 但考虑到白君瑜怕不愿意让人看到现在的样子,还是换上自己人更为妥帖。
牢头跟在轮椅边,为白君瑜带路,他并不清楚白君瑜跟何玉恩是什么关系,更不敢问。转了几个弯后,躬身道:“军将, 何氏就在最里面的牢房里, 您自己过去吧,小的就不跟着了。”
何玉恩现在颠来倒去就那么些话, 听得他们也厌烦, 更是只能听, 不好对外说, 所以不听也罢。再者,白君瑜若有什么话要跟何玉恩说, 他跟着也不方便。
“有劳。”白君瑜点头。
白如给了些酒银,也不多话。
牢头收了钱就麻利地走了, 白如推着白君瑜往里走。
女牢这边人少,相对能干净些, 可气味并没好到哪儿去。
何玉恩这边一排牢房都没有人,越往里走,何玉恩的声音就越清楚。
“殿下, 三郎,你不是说好的要娶我吗?为什么还不来?”
“三郎,恩儿好害怕啊,你为什么不来看恩儿?”
“三郎,你还记得吗?荷塘月下,并蒂莲边,你说此生只爱我一个,你说要让我做你的皇子妃的……”
“哈哈哈哈,我是三皇子妃,你们都给我跪下,跪下!哈哈哈哈……”
何玉恩一遍一遍念叨着,似痴似疯。
白君瑜心中毫无波澜,就像听母亲提起谁家少爷、姑娘要成亲一样,跟他没什么关系,所以无惊无喜。他也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变得这样不在意何玉恩了,但他知道他的改变不是一蹴而就的。他身边的好友对他的评价是古板、正直,却不是顽固、执拗,他知道什么时候该回头,什么时候该放弃。对于这种改变,他不清楚过程,却知道结果。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就像平常一样。
何隶倾向了三皇子,三皇子以娶何玉恩为保,何隶才敢拼这么一回。而何玉恩明显也是喜欢三皇子的,什么年纪小,家里不着急婚配,不过是应付旁人的借口。如果掺石烧粮这事真如三皇子所愿成了,他和荣沧都死在了边关,可那时三皇子就真的会娶何玉恩吗?估计未必,一个户部尚书,本身没有根基,当个差遣的棋子还行。想要互为依靠,三皇子根本看不上。
人果然不能太贪心,迷失了自己的位置,丢了命都不知道是为什么,实在不值。
何玉恩披头散发,灰扑扑的囚衣也托不住她的美貌了,人似乎也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根本没注意到白君瑜。
白如心中不平,他家少爷就算未及侯爵,也是人中龙凤,何隶和何玉恩不可能不明白他家少爷的心思,却做出这种事,这无异于是在打少爷的脸!
他也就是不好打女人,若现在里面的何隶,他真不怕赏他几拳,以解心中之火。
“回去吧。”白君瑜没有再靠近的意思,如今说什么都没有意义了,他也不想再与何玉恩有任何纠缠。
“少爷……”白如还是觉得不爽。
“故人已不再是故人,不看也罢,走吧。”他现在就想着回去看看书,把药喝了早点睡,该过什么样的生活还是什么样,就很好。当然了,今天祁襄没来,如果明天祁襄能来看看他,那就更好了。
次日,贤珵吃完早饭就就去了四合院。
“叫我过来是有什么事啊?”贤珵摇着扇子问。刚刚立秋,天还热着,他一天到晚这折扇也离不了手。
“是这样。”祁襄给他倒了一小碗镇过的梅子汤,说:“奉北将军想在民间找圣手,
一时半会儿也不可能有眉目。我这儿倒是有个认识的,还得请你帮着介绍去给君瑜看看。贤府介绍的话,将军应该不会推辞。”
“是什么人?”贤珵并不知道祁襄认识什么大夫。
“我也不骗你,是我拜的师父。”这事祁襄还是觉得越少人知道越好,但要让贤珵帮这个忙,就得把话说明白。
“啊?你什么时候有的师父?”贤珵更惊了,之前完全没听祁襄提过半个字,而且也没发现祁襄学了什么他不知道的本事。
祁襄早就想好了说辞,“是当初我在西陲拜的。我身体一天糟过一天,偶然认识了师父,他是个游医,医术了得。我这些年的身体也是师父帮我照看的。我本想着跟师父学些医术,这样在那方寸之地请不上大夫的,说不定还能用得上。但拜了师后我能学的时间特别少,所以连点皮毛也没学会,师父倒是没嫌弃,一边看顾我一边帮我调养着。”
“还有这回事?那真应该好好谢谢你师父才是。你也不早说,我应该在府上摆一桌,请你师父吃个饭,跟祖父认识一下。”祁襄的师父他虽不知为人究竟如何,但既然照顾了祁襄这么长时候,他自然得表示一番,他的祖父肯定也会想见见。
祁襄微笑道:“我回来后师父就继续去游历了,他喜欢四处走走,给人看诊偶尔还能接触一些特殊的病例,对他的医术也是一种磨砺。之前你跟我说君瑜的腿不能动了,我就飞鸽传书请了师父过来,估计不日就会抵达。我师父是江湖人,不喜欢朝堂那一套,愿意来看诊也是冲着我,所以我不希望太多人打扰他。只得请你帮忙,说是你贤府认识的大夫,推荐给君瑜医治的,别的就不必提了。”
贤珵点头,“这倒没什么为难的,不过君瑜也不是外人,告诉他应该没什么吧?”
祁襄说:“君瑜是武将,现在腿不能动本就自尊受挫,让陌生人帮他诊治,他心里上负担会小一些。另外,我师父为人低调,也不喜欢接触朝堂中人,止于医患关系就很好,两方都轻松。”
贤珵想了想,觉得也没毛病,“既如此,那就按你说的办。等你师父到了,你让人跟我说一声,我即刻带他去将军府。”
“好,那就辛苦你了。”
“别这么客气。你今天去看君瑜吗?昨天他还问起你了。”昨天将军府的人的确多,白君瑜能注意到祁襄没来,贤珵还是挺欣慰的。
“去,让潘管家去买了些糕饼,空手去不好看。”
“也好。那我先去店里看看,今天新料子应该会到。”
“入了秋做衣服的人也多了,你也去后院盯一盯,让他们仔细些,别出了瑕疵。”
“放心吧,我有数。”
下午,祁襄带着吃的去了白君瑜那边。
白如引着祁襄进了白君瑜的院子,道:“公子进去吧,我去给公子沏茶。”
祁襄点头,走到房门前轻敲了两下,才推门进去。
白君瑜坐在榻上,榻尾放着轮椅,榻边摆着几本书,看起来并没动过。
从白君瑜出征到现在,已经过了快两个月了,白君瑜消瘦了些,但身体底子好,倒不显示病弱。祁襄心情复杂,他想看到白君瑜健健康康地站起来,像之前一样与他寒暄,但现在最简单的事却是最大的奢望。他只能装作平静无波的样子,不去戳白君瑜的伤处,也不去戳自己的痛点。
“来了?”白君瑜看向他,语气淡淡的,眼神却很专注,“坐吧。”
祁襄坐到榻边的小凳上,“感觉怎么样?”
“站不起来,每天感觉都一样。”
“会好的。”祁襄知道这话很无力,但他又不能说“我给你
找了神医”。
白君瑜笑了,“本该是你安慰我,怎么觉得是我要安慰你呢?”
见白君瑜情绪还好,祁襄放心了一半,“我原本想了很多安慰的话,但看到你又觉得都不合适。我不能为你做什么,只是口头上的安慰,别人也能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