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罪化
虽然经过了一年多的时间,但这个倔强的百刖青年最终还是臣服在了自己面前。这让李夕持突然觉得心情大好,接着便忍不住伸出手去,想要抚摸一下那苍白得几乎透明的面颊。
可出乎意料的是,燕染虽然躺在床上,却依旧尽最大所能将头偏向一边。
李夕持遭了拒绝,伸出的手悻悻然在半空中攥做拳手,这才又黑着脸问出了那一句话:“这些天来,你可想好了?要不要继续留在这个院子里?”
这次燕染竟没有拒绝。
他只是安静地扬起头来,反问道:“你要我留在这里做什么?”
“什么都不用做。”李夕持未加思索地说,“只要乖乖地留在这里,事事按照我的吩咐……”
他话语未尽,燕染的嘴角却已经勾了起来。
屋子里很静,因此他的声音虽不大,却也十分清晰。
“王爷的吩咐,无非侍寝之事。可找我这个浑身是疤的男人睡觉有什么意思?又莫非王爷是想要把我像那些虎皮、鹿角之类的一样收藏起来,让大家看个新奇?”
李夕持心口微震,似是惊破胸中一点心事,却又不愿承认。依旧坚持道:“你一个百刖的俘虏,有什么选择的权利?就算是那号称倾国倾城的胡妃,不也是心甘情愿地依附在了我皇兄面前?”
“心甘情愿?以王爷居高临下的姿态,又如何能看到一个人的内心……”
燕染慢慢地将目光移向别处,声音也变得几不可闻。
“我燕染是一个靼子,一个胡地的俘虏。家人为奴为婢,唯一一个孩子被你抢走。甚至连身体也被你们像牲口一样割开、翻弄。我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理由对你‘心甘情愿’……王爷你若觉得应该,便指点我一个理由罢。”
说着,他忽然又看向李夕持,仿佛真是在等着他的一个解答。
而李夕持这时候却反而说不出话来。
理由……又能有什么样的理由?
因为他李夕持还不愿放手,所以燕染便必须心甘情愿。
然而真的仅仅只能由这一个理由么?
李夕持缄默了一会儿,心却始终觉得不甘。于是他突然俯身下来,在燕染唇上狠狠吮吸,看燕染的嘴唇上出现了只属于他一人的红晕。
“就算还不是心甘情愿……但起码你已经不再那么抵触了……不是么?”
他附在燕染耳边,这样说道。
可燕染却淡淡地回答他:“那是因为我实在没有力气了。涟王爷,一个心中垂死的人,是不会对任何事感到介意的。”
说完,他便又将脸转向了床里边。甚至不再忌惮将洁白的颈项暴露在李夕持面前。
然而此时,李夕持胸中一时燃起的火焰却在霎时间湮灭了。
21
这软性的拒绝,竟比昔日的挣扎抵抗更令他感到无措。
此刻的燕染,仿佛已抛弃了残破的躯壳,而蜷进了封闭的心灵世界。屋子里只剩下死一般的沈默,那是他运用强力也打不破的东西。
最后,李夕持不得不自言自语道:“……看在你今天没有反抗的份上,先不和你做计较。我在你屋外放了些东西,等你能下床了就去看看。”
说完,他便依旧黑沈着脸色推门出去了。
燕染似乎没有听见他说的话,依旧躺在床上怔怔地出神。就在李夕持离开之后不久,就有两个丫鬟眼角带着泪水走进屋子里来服侍。燕染不想理会他们,便闭目养神,不知不觉屋外的光线便黯淡了起来。
大约过了申时,郑长吉终于从府外回来了,走进屋里冲眼便见到那两个黑着脸的丫鬟端着饭食,一幅不情不愿的模样。他立刻明白过来,于是微微笑道:“这里有我就够了,你们先去吃饭罢。”
两个丫鬟如遇大赦,立刻就跑了出去。而床上的燕染也睁开了眼睛,看着郑长吉抱着一叠书本走到他床前。
“你是去买书的?”他问。
“都是给你的。”郑长吉点头道,“上次闲聊,觉得你对算筹也有兴趣,于是找了一些来给你解闷。”
燕染伸手接过了书,突然要求道:“我觉得好多了,能不能扶我起来?”
郑长吉笑道:“都过了一旬有余,你自然可以坐起来。等我帮你。”
说着,他便从榻上抽来几个漳绒垫子,又小心翼翼地把燕染抱起来,将垫子塞在他背后。
燕染已经在床上躺了十余日,只觉得浑身酸软,此刻虽然只是将上身稍稍支起,也感到适宜许多。
他道了一声谢,将郑长吉送的书籍一一翻过,却无心深读,反而突然问郑长吉:“院子里可曾多了什么东西?”
“天黑了,没有留心。”郑长吉摇了摇头,“可要我再出去看看?”
“不必了。”燕染立刻摇头。
郑长吉看出他似有心事,却也没有再去追问,而是将晚膳用的小案架到燕染面前。
“再不吃就要凉了。”
说着,他便盛了一碗鸡汤,然后不经意地问了一句:“今天似乎有人来过,是王爷么?”
燕染啜了几口,应道:“今天沈公子和王爷都来了。”
郑长吉拿着汤勺的手抖了一抖,却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回应道:“沈公子虽然冷情了一些,但并不是个坏人,相信并没有为难你。”
燕染点了点头:“他确实不是一个坏人。”
他停顿了一下,虽然对姬申玉的事有一丝好奇,但又想到这毕竟是别人的私事,也就不再打算提起。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沈默了一会儿后,却是郑长吉主动追问道:“你是不是还有话要对我说?”
燕染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