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钟晓生
惊蛰吃了一惊:“这……公子,这里可是渝州。”
他当然会尽力保护朱瑙,可方才一路过来的时候也瞧见了,渝州的治安着实不太好。万一再碰上有人聚众闹事,以他一人之力,只怕不能保护好朱瑙。
朱瑙解开包裹,从里面取出两件衣服,丢了一件给程惊蛰:“穿上这个,比多少随从都保命。”
惊蛰连忙伸手接住,展开一看,竟然是件破破烂烂的旧衣服。衣服上打满补丁,透着一股扑面而来的穷酸气。
惊蛰:“……”
果然很保命。
……
一盏茶后,换好衣服的朱瑙便带着程惊蛰出门了。
……
城南,渝州最大的粮铺窗口正排着长队,粮铺的掌柜楼仪正坐在窗前收钱。
这间粮铺和其他的商铺不一样,铺面虽大,却不开放,只一扇窗户向外打开,窗户口放着一张台子,楼仪就坐在台子后面。客人无法进店挑选,只能将钱交给楼仪,楼仪收钱后回头向店里的伙计招呼一声,伙计便会把粮食称好装好送出来。
窗户外,队伍已有数米长。最近天气愈发冷了,严寒就要到来,许多人家里的屯粮已经吃完,只能到粮铺里来购买。
楼仪一面收钱,一面朝店里吆喝。
“五升稻米!”
“两升稻米!”
“三升大豆!”
一袋又一袋包好的粮食被伙计送出来,递到客人手里。客人来不及开包查看,便已被人轰走,下一位客人又到窗口。
楼仪收完一笔钱抬头,只见窗外站着的是个衣着穷酸的男子。大冬天了,这人还穿着麻衣短打,一瞧就知是城里给人做工的杂役。
楼仪语气不善地问道:“要什么?”
男人在兜里掏了半天,终于用满是茧子的手捧着一把铜钱慢慢递了过去:“我想买点豆子……”
他递钱递得很慢,像是不舍得把钱交出去似的。楼仪却劈手一把夺了过去,粗略数了数,回头叫道:“一升大豆!”
男子有点急了:“我这钱只能买一升?”
楼仪拿冷眼瞧他:“这么点钱你还想买几升?天冷了,粮食又涨价了,你不知道吗?”
没多会儿,一袋包好的豆子就送了出来。楼仪往那男子面前一推,就准备招呼下一个客人了。
那男人捧起豆子,小小一袋,揣着压根没多少分量。他哭丧着脸道:“楼掌柜,这也太少了,再包点儿吧。”
楼仪不耐烦地挥手:“赶紧滚,后面人等着呢。”
男子苦苦哀求:“我家里有个孩子,这点实在不够吃啊。”
楼仪已经开始翻他白眼:“没钱就去挣钱!我们这里是做生意的,不是做善事的!”
男子一脸无助,在窗口磨蹭,不肯就此离去。粮铺外站着一个伙计,专门对付讨价还价的客人,见状走上前来,欲将那男子拽走。
然而赶人的伙计还没靠近,排在后头的一名年轻男子与一名少年忽然走了上来,挡住那伙计的路。
年轻男子走到窗口,语重心长地对那买豆男子劝道:“这位掌柜说得极是,做生意要讲规矩,多少钱便买多少东西。若他给你添了分量,其他的客人又该怎么办?”
买豆男子呆住,楼仪也愣了一愣。这说话的年轻人打扮虽然穷酸,面容却很清秀,说出来的话却非常中听。他连忙附和道:“就是!听见人家说的没有?有多少钱买多少东西。买了赶紧走,别在这里胡搅蛮缠!”
年轻人转向楼仪,笑道:“掌柜做生意这么讲规矩,一定是个诚信人。”
楼仪被人夸奖,有些小得意,摸摸胡须:“应该的,应该的。”
买豆男子欲哭无泪。他拿不出更多的钱了,可这么点粮食带回去,家里人一定会饿得受不了。这可如何是好?
正犹豫间,那年轻人又转回身来,向他伸出手,温和地问道:“介意把这包豆子给我瞧瞧么?”
男子还没反应过来,手已经自发地把豆子递了过去。
朱瑙用手托着,只活动手腕上下掂了掂,眉头便轻轻跳了一下。他又打开纸包看了一眼。一包豆子都不必细看,里头明显有好些发黄发黑的,还混了不少泥沙。
楼仪见到他的动作,不由一惊,警惕道:“你干什么呢?”
朱瑙将纸包重新包好,微笑道:“我瞧这包豆子分量不太足,是不是店里哪位伙计过秤的时候手抖了?楼掌柜既然是守规矩的人,想必是会将短缺的分量补上的。”
楼仪:“……”
事情变得太快,他目瞪口呆,正不知该作何反应,朱瑙又道:“掌柜不信么?拿盏秤来秤一秤便清楚了。一升豆子三斤重,可这里头装的只有二斤六七两。”
楼仪还没来得及说话,店里有个幺秤的伙计听见外面的动静凑过来看热闹。朱瑙身边的少年忽然撑住窗口一跳,长手长脚,竟然将那伙计手里的秤给抢过来了。
楼仪惊呆了,拿秤的伙计看着自己空了的双手也呆若木鸡。
朱瑙动作娴熟地把豆子往秤盘里一放,秤砣一拨,正正好好,二斤六两,与他估算的一点不差。他笑了笑,将秤盘推回柜台上:“掌柜你瞧,这分量的确差了。”
周围一片哗然。
这铺子原本就是朝外的,几人在窗口耽搁了这会儿,后面排队的、路上的行人,陆陆续续围了不少人看热闹。都开始指指点点。
楼仪脸上一阵青一阵紫,回头先呼了那伙计一巴掌:“谁让你过来的?”
那伙计哪知道外面有人身手那么好,还会夺秤盘,可怜巴巴地捂住头,赶紧拿了秤回去了。
楼仪又转过身,瞪着朱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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