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钟晓生
片刻后,薛宝灰松口道:“行,你们将军要师出有名,那我就给你们一个师出有名!你回去,让你们将军等着吧!”
军官见他答应,便起身告退了。
待军官走后,薛宝灰立刻将自己幕僚召来商量。
薛宝灰的幕僚们听了刘不兴让人来传的话,也都十分无语。
“什么师出有名、师出无名的,州牧,那姓刘的明摆着是又找了个借口来拖延出兵的时间啊!他分明就是怕了,亏他还是个武将,我看他根本就是个懦夫。”
“我知道。”薛宝灰道,“不过我仔细想了想,他们说的也有几分道理。蜀地毕竟这么大,有那么多州。就算今日我们成功出兵攻占了成都府,可万一明日底下的哪个州也以同样的理由起兵来反我们怎么办?那朱瑙是个篡权的妄人,可我也没有得到朝廷的任命,是有些站不住脚的。”
立刻有幕僚道:“朱瑙怎么能跟州牧比?州牧可是薛家子弟,又是朝廷正经任命的黔州牧,可那朱瑙就连先前阆州牧的职位也是篡来的,根本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妄人!”
众人纷纷赞同:“就是就是。”
薛宝灰被幕僚们捧得有些得意,摸着胡须笑道:“是,他当然不能和我比。只不过我希望这件事能做得更加名正言顺。这样的话,往后我也能省去不少后顾之忧。”
幕僚问道:“那薛州牧有何打算呢?”
薛宝灰道:“我打算给朝廷上书,让朝廷正式任命我为新的成都尹,再发一封征讨朱瑙的檄文。这样一来,我们出兵伐他就能理直气壮。他那边的军心会因此受到影响,而我们这里军队的士气也能得到鼓舞。”
此言一出,众幕僚陷入思考,小声议论起来。
“这主意倒是不错。”
“可我们现在向朝廷上书,朝廷再给我们下发任命,就算是快马加鞭,这一来一去也得花去一两个月的时间。时间拖久了对我们不是不利吗?”
“都拖了这么久了,也不差这一两个月了。刘将军说过,新招来的兵要带熟都得半年,带熟之后想要练好也得花个一年半载。时间倒也还来得及。”
“话说回来,那朱瑙进驻成都也有大半年了,朝廷该早得到消息了才是。讨贼檄文也早就该发了。可为什么到现在也没听说朝廷那边有什么针对朱瑙的动静?不派兵来也就算了,居然连张讨伐的檄文都没见。”
“是不是北方太乱了,朝廷派出的人马在半道上被乱军截了,才导致消息没传回来?又或者就是那朱瑙自己拦截了朝廷的人马,不让外面的消息入蜀。”
薛宝灰听到了幕僚们的议论,不由皱了下眉头。事实上这件事也是他一直以来的困惑——为什么朱瑙犯下如此弥天大罪,朝廷却始终没有动静。
想来想去,或许就是像幕僚们所说的那样,朝廷早就为之震怒,只是因为种种原因,朝廷的表态没能传进蜀中来吧。
很快,薛宝灰的想法得到了幕僚们的一致认可。为了师出有名,也为了消除后患,他们就再等两个月,先向朝廷上书请示,等得到了朝廷的任命,他们就即刻发兵讨伐成都!
……
传话的军官从薛宝灰那儿回来,立刻去见刘不兴。
“将军。”军官道,“我照着贾参谋教的去薛州牧那里传了话,薛州牧已同意了,说让我们等一段时日,他会给我们一个师出有名的理由。”
“哦?”刘不兴颇为欣喜,“这贾聪还真是有一套。那天薛宝灰信誓旦旦来我这里放狠话,非要我三天给他答复。我还以为他当真等不下去了。没想到说服他也不难。”
其实刘不兴并没有那么在意所谓的师出有名,他只是犹豫不决,希望能再多点观望的时间。而贾聪给他出的主意帮他争取到了时间,他便高兴了。自然,若能趁着这个机会看看朝廷的态度,看看外面各路人马的态度,也有助于他下决心往后的路该怎么走。
刘不兴随手抓起两个钱袋,扔进军官的怀里:“干的很好,这是你的赏赐。还有一袋,你给贾聪送过去吧。”
军官领了赏,笑逐颜开道:“多谢将军,属下愿为将军肝脑涂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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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瑜走进府尹衙,只见朱瑙靠在椅子上,一手拿着账本,另一手搭在算盘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拨着。
徐瑜上前:“御史。”
“徐少尹。”朱瑙从账本上方露出一双带着笑意的眼睛,语气十分欢欣,“正好刚才送来了本季销售蜀锦的帐目,你要看看么?”
徐瑜听他语气便知蜀锦的销售情形,也跟着笑道:“看来蜀锦卖得很好?”
朱瑙不紧不慢地又翻了一页:“是啊。新一批的蜀锦刚送到各地,立刻销售一空。京城那边的商人一口气又预订了三千匹。看来得将织造坊的扩建提上日程了。”
三千匹!徐瑜也不由吃了一惊。这几年织造坊没落,蜀锦的销售越来越不景气,有时候一整年总共也就卖掉四五千匹。没想到朱瑙此番一改制,光京城一地就要预定三千匹!看年底统计库银的时候想必会有一番喜庆景象了。
然而徐瑜眼下并没有看账的心思,他是为了一件更重要的事来的。
他上前两步,凑到朱瑙面前:“御史,我们截下了一支从黔州出蜀的信使,据盘查,他们是代表薛州牧去给朝廷送信的。”
打从朱瑙掌管成都府之后,蜀地各州的州官大多都表示了臣服,像从前一样继续接受成都府的管辖。不过也有一些不服气的刺头,那黔州牧薛宝灰便是一个。几个月前,他甚至将原本驻守在秀山的军队引进了黔州。他这一举动,几可谓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
然而黔州地处蜀地的最西南,和成都路途遥远。他不服管束,成都府一时半会儿拿他也没什么办法。于是只能密切关注,黔州那里有什么异动,立刻就会有消息传回成都来。
“唔,”朱瑙的目光还停留在账本上,似乎账本上的东西远比黔州的消息对他更有吸引力,“是不是薛州牧想让朝廷发檄文骂我?”
徐瑜:“……”
他对朱瑙的料事之准已经习以为常了,麻木地答道:“是。薛州牧希望朝廷能发檄文讨伐御史,还主动请命要朝廷任命他为新的成都尹。他这是在为起兵攻打成都做准备了。”
顿了顿,又道:“御史,他还不知道他的信使已经被我们扣下了。从黔州到京城,这一来一去起码一两个月的时间。想必这两个月内他不敢有异动。我们是否该想办法先发制人?”
徐瑜对朱瑙的能力是很放心的,他并不觉得薛宝灰和刘不兴发兵打过来能打下成都。但如果真让他们发兵,事情也会变得很棘手。朱瑙毕竟即位不久,蜀中的形势还不算稳定。黔州的反叛很可能会让一些其他的州县也蠢蠢欲动。更何况战事一旦起了,就会弄得民不聊生。因此最好是能见事于未起之时,处事于未发之际。
徐瑜开始绞尽脑汁地盘算他们可以借助哪些势力来遏制黔州的军队,没想到朱瑙对此事竟是全不上心。
“把黔州的信使放了吧。”朱瑙舔了舔手指,用沾湿的手指将账本再翻了一页,“让他们去京城送信吧。”
徐瑜:“……”
他震惊地看着朱瑙,怀疑自己听错了:“放、放了?”
朱瑙点头:“啊,放了吧。”
朱瑙做事必有他的道理,徐瑜仔细品了品,小心地问道:“御史的意思是,我们扣下薛宝灰的信,另准备一封信让他们送去京城?”
“不必。”朱瑙道,“他原本想去干什么,就让他去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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