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钟晓生
一众手下顿时被吓得肝胆俱裂:“校尉??!!”前方箭矢如雨,若韩风先不幸中箭身亡,莫说这一战没法打了,往后凉州军的前景也将一片昏暗啊!
好在韩风先快马来到阵前,在城楼弓兵的射程范围外停下了。
他身后的卫兵们还没追上来,只见他忽然取下身后长弓,张弓搭箭,所指的方向赫然是——谢无疾所在的瞭望塔!
韩风先的手下们怔了,谢无疾身后的众人也怔住了。此处已远超弓箭射程,他又身在城下,谢无疾却在城上,他想干什么?!
却见韩风先冷冷地瞄准谢无疾,当确认谢无疾也在看他时,他又将长弓上挑几寸,然后猛地松手,长箭离弦向上飞去!
韩风先的弓本就比寻常弓厚重几分,他的膂力又十分惊人,那箭矢一路疾飞,竟飞过了城头,飞上了瞭望塔!
待飞到至高点,箭矢终于开始下坠,借着惯性继续向前,竟当真冲着谢无疾所站之处来了!
午聪等人顿时愕然无比。
他们人人都练习箭术,却还是头一回见到有人竟能把箭射得这样高,这样远。
有人的心已吊到嗓子眼,连忙道:“将军小心!”还一面提醒一面伸手去拉谢无疾,以免谢无疾中箭。
然而谢无疾却站在原地没有动。他漠然地看着那支飞近的箭矢,待箭矢飞至离他还有几米的距离时,终于还是向着瞭望塔下落去了。
这么远的距离,纵使韩风先射术再惊人,也不可能算得如此精准。虽然只差这几米,却也足够震慑人心了。
谢无疾却在此刻忽然转身,从他身后的弓兵手里接过长弓,又迅速抽出一支长箭,速速一瞄,搭弓就射!
在众人惊愕的视线中,箭矢向下飞去,却不是朝着韩风先,而是朝着韩风先射出的那支箭矢!
那支箭矢正缓缓下坠,谢无疾的长箭迅速追到,准确无误地钉中箭羽,带着那支箭一道飞了出去!
“铮”的一声,箭矢落地,箭头上仍钉着前一支箭的箭羽,将它死死扎在地上,不得翻身。
看见这一幕的人全都鸦雀无声。而韩风先的脸色瞬间就黑了。
他射出此箭,倒不意在一箭取下谢无疾的性命。莫说这么远的距离很难射中,便射中了,箭矢也没几分力道伤人了。他的目的只是威慑,他要让延州军看见,一旦他再向前推进几米,下一次,他就能直取他们主帅的性命!
可他万万没料到谢无疾竟会还他一箭。这一箭虽不是冲着他人来的,可要在大风里射中一支正在飞行的箭矢,这般准度绝不是常人能做到的。谢无疾忽然未必有他射得远,可射术绝不在他之下!
他原见谢无疾相貌白净清秀,还以为此人乃是个儒将,便想趁机羞辱,以损对方士气。可到头来,竟是他自取其辱。
延州军那里已响起阵阵喝彩声,而凉州军却露出了震惊和迟疑的神色。今日一战,谢无疾大大出乎了他们的意料,挫败了他们连战连胜的自信和目空一切的狂妄。
“校尉……”韩风先的卫兵终于追到他身旁,想要劝他回归后方,勿再涉险。
韩风满心不甘,却终究不能将自己好容易得到的兵力全折损于此。
他咬紧牙关,咽下一口喉头的腥气,在心中将谢无疾凌迟了十万八千遍,终于下令道:“收兵!”
175、第一百七十五章
击退了凉州军的强攻, 谢无疾还一箭射中敌方大将的飞箭, 延州军顿时士气大振。当凉州军开始撤退, 城楼上下的延州军士卒们登时欢呼起来!
谢无疾望着下方仓皇远去的敌军, 并没有下令追击。他将弓还给一旁的弓兵, 转身向瞭望塔下走。
他身后众人连忙跟上他的脚步,还没走出两步,谢无疾却忽然想起什么,又停下脚步。
他吩咐道:“让陆道藩过来见我。”
卫兵为这突如其来的命令愣了一愣,回过神来,就赶紧叫人去了。
……
陆道藩乃是谢无疾手下的一名军官。接到传召的时候,他也刚从城楼上退下来, 还在为谢无疾方才那神来一箭回味无穷, 抓着身边人兴奋地讨论。
“谢将军这射术简直绝了!那韩风先摆明想在两军面前露一手。他肯定打死都想不到, 咱们将军比他更厉害!哈哈哈, 想必凉州军今晚回去以后是睡不着了!”
“没错, 谁让他在咱们将军面前卖弄的?活该他气死。”
陆道藩正与同僚说得唾沫四溅,两名卫兵忽然挡在了他的面前。
“陆指挥使,”卫兵道,“将军要见你。”
陆道藩一愣, 诧异地指着自己的鼻子:“见我?”
卫兵点头:“是。请我们走吧。”
陆道藩顿时懵了。他赶紧回忆了一番,自己近来应该没做什么错事, 怎么谢无疾刚打完仗立刻传召他?他心里惴惴不安的,想跟卫兵打听点消息,但卫兵也说不出什么来, 只说谢无疾除了召他之外并没有其他吩咐。
陆道藩无法,只能莫名其妙地跟着走了。
到了谢无疾所在的屋前,卫兵停下脚步:“陆指挥使请进去吧,将军在里面等你。”
“哦……”
陆道藩正要拔腿入内,忽听里面传来阵阵说话声,除了谢无疾外,屋里还有其他人在。他竖起耳朵听了听,认出屋里的人应当是朱瑙。
打从京城剿匪回来,谢无疾与朱瑙的关系便日进千里。先前双方虽也结了同盟,但那同盟多少有点不得已而为之的意思。如今却再无半分勉强,俨然瓷实得如同一家人了。
需知这战场前线十分凶险,朱瑙大可不必以身犯险,可朱瑙还是来了。他说大散关的得失事关重大,所以他亲自把蜀中押运的粮草送过来,以鼓舞延州军的士气。也的确,他的坐镇让镇守边关的将士们士气大振——得了蜀人两年的资助,现在朱瑙在延州军士卒的眼里那简直就像一只炖得喷香软烂的大猪蹄子。那是幸福、满足的象征啊!
陆道藩听到朱瑙说话的声音,也忍不住咽了咽唾沫,想到昨晚吃的饼怪好吃的,随后才收起心思,拔步向屋内走去。
他绕过屏风,走进屋内,正要朝里面二位长官行礼,可眼前的一幕却让他愣住了。
只见朱瑙正坐在谢无疾的椅子上,谢无疾则半坐在桌上,桌上摆着一张布防图,两人不知说到了什么有趣的话题,朱瑙笑容满面,谢无疾的嘴角亦噙着笑,目光软软和和地落在朱瑙脸上。
陆道藩眨眨眼,差点没敢认面前这人是自家将军。
他在谢无疾手下做事有几年光景了,就没见谢无疾的姿态这么放松过,更几乎没见谢无疾笑过!这这这,这是谢无疾吗?
——许是谢无疾年纪太轻,相貌又过于清秀的缘故,他要在手下树立威信,从来都是极不苟言笑的。就连走路时的姿态也总是挺拔得像一把宝剑。哪有像这样随意坐在桌上,垂下的长腿还微微晃动的样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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