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绾刀
黄芩厉声又道:“你的胆子真是不小,动了漕运,本该消声匿迹个大半年,却大摇大摆跑回高邮。更有甚者,还来招惹我这个捕快,真是瞧我不敢抓你吗?你今日之举,实在大有问题。”
韩若壁冷笑一声,道:“哪里哪里,黄捕头铁面无私,尺下亡魂无数,哪能不敢抓我。不过是我终于想明白了一件事,所以,觉得你才是大有问题。”
这下论到黄芩怔住了,问道:“你想明白了什么事?”
韩若壁的目光落在黄芩腰间的那把匕首上,慢慢说道:“你的那把匕首,我入手两次,次次都觉得奇怪。可到底哪里奇怪,就是想不明白。不过还好,这几日我终于得了空闲,所以又仔细想了想,才发现了它的问题。”
黄芩微有紧张,道:“它有什么问题?”
韩若壁道:“不管什么样的匕首,都是为了握在手里伤人的,所以重心必定在手柄上。而你的匕首,只要拿起它,再掂一掂,心细的人就会发现,这把匕首的重心在刃的最前端。所以,我入手的时候,才会觉得奇怪。”
黄芩紧紧盯着韩若壁,一言不发。
韩若壁继续道:“重心在刃上的,不是匕首,只能是飞刀。因为飞刀不是为了握在手中,而是为了飞出去取人性命。所以说,黄捕头的这把,不是匕首,只能是飞刀。”
黄芩冷然斥问道:“匕首怎样?飞刀又怎样?”
韩若壁重又躺回到水床上,在床角摸出酒袋,猛喝了一气,才眼波暧昧不清,道:“我在想,匕首变成了飞刀,黄芩会不会就变成了别人。”
他又换了个更加舒服的姿势,道:“我让人打听过了,捕快营里从来没有会飞刀技艺的师傅。”
他望着黄芩道:“把飞刀扮作匕
首的模样,必是想遮掩什么。如此说来,黄捕头,你是想遮掩你的绝技是飞刀?”
他摇了摇头,又道:“也不一定,各种暗器均有相通之处,或者你只是想遮掩你的绝技是某种暗器?”
到了此刻,黄芩才真正感受到了北斗会‘天魁’的压力。
韩若壁扬了扬手中的酒袋,道:“你若肯躺下来陪我喝酒,我便不将你这个秘密泄露出去。”
黄芩一动不动,沉声道:“我从不受人威胁。”
韩若壁轻飘飘地笑了笑,象是早料到了他的答案,又道:“你不怕我不但把这个秘密公诸于世,而且还要追查得更深入吗?”
黄芩的目光如电,道:“你若真想公诸于世,就不会现在告诉我,给我杀你的机会了。”
韩若壁仰天长笑了一阵,忽然坐起,道:“今晚,这里月光怡人、星光灿烂,不枉我特意回来一趟。”
之后,他不再仰头看月亮、星星,而是一动不动地,专注地望着黄芩的眼睛,仿佛满天的星光、月色都到了他的眼睛里。
黄芩面无表情,一言不发地,也瞧着韩若壁。
他不动。
他也不敢动。
两人就这样对恃了一夜。
清晨,韩若壁终于站起身,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黄捕头只要不找我的晦气,我自也老实的很。”
黄芩道:“不管什么人,只要不在高邮犯事,都与我无关。但若在高邮犯事,纵是天王老子的晦气,我也要找。”
韩若壁笑了笑道:“你的脾气很臭,偏我中意得很。这张水床不便携带,就送与黄捕头,全当教你学习如何享乐了。”
黄芩道:“不是我的东西,我向来不要。”
韩若壁不再罗嗦,无声地行至树边,解下白马,踩蹬上鞍。
黄芩追加了一句,道:“一路顺风,希望你以后不要再来高邮。”
韩若壁缓缓驾马而去。
在马上,他一次头也没回,是以,黄芩瞧不见他的表情。
瞧着那骑马离去的背影,黄芩心里似是闪过一丝失落,但又极其短暂,叫人分不清它是不是来过。
待韩若壁走得没了踪影,黄芩又在湖边默然驻立了片刻,不知在想此什么。
而后,他解下腰间的那把匕首,把玩了一会儿,随手一丢,“扑通”一声,落进了樊良湖里。
这时,韩若壁已到了官道上,只见头顶上阳光普照,风淡云清。他松开缰绳,懒洋洋地任由马儿自行缓缓踱步前行,脸上笑意吟吟。
看他此刻得意的样子,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春风得意马蹄疾’。
但昨夜,他既没占到便宜,也没打到野食,更无喜事可言,又为何如此得意?
韩若壁会如此得意,只因已打定了一个主意。
他抄着手,在心里轻声道:江湖一旦成知已,明月他年鉴此心。黄捕头,不管你是何人,有多少秘密,都等着瞧好吧。
第一部:良药黄芩,横山若壁(完)
☆、第1回:走马出戈壁风雪阻西关,喋血托书信他乡遇旧识
嘉峪关,夯土而筑,南傍祁连山,北望马鬃山,东毗酒泉盆地,西为浩瀚戈壁,以其居高凭险,巍峨雄浑著称于世,绵延在广袤无垠的旱海大漠之中,总给人一种劲拔苍茫、浩气凛然之感,因此有“天下第一雄关”的美誉。
嘉峪关的城关,设在最狭窄的山谷中部,地势最高的嘉峪山上,城关两翼的城墙横亘戈壁沙漠,是大明西北边陲的重要关口,也是针对西域各国的主要门户。
已值腊月,虽是晌午,天空却阴霾暗淡,纷纷而下的如席大雪把整个嘉峪关厚厚的裹了一层。城楼上为数不多的几个哨兵一边巡逻,一边不停地打着哆嗦。虽然,他们的战袍、铠甲内已尽可能多地穿了好几层棉衣,但因为外罩着如冰铁甲,还是抵挡不住不断侵入的彻骨严寒。
都说‘瑞雪兆丰年’,岁暮年关就应该下雪,没了雪便没了丰年。可这雪已下了好些天,连地面的积雪都有一尺多厚了,却连丁点儿要停的架势也没有,着实急坏了没奈何被这场风雪堵在关城内,准备出关、入关的过往商旅。这些商旅心急如焚,不时地从客栈内行至城中空地,缩起脖子急急走上一圈,再焦虑地望一望天,然后或唉声叹气,或低声诅咒。当然,除了四处乱走,发发牢骚之外,他们原也做不了什么,毕竟,任是你心中如何抓狂,也晓得天寒人受冻,雪深路难行,人力终有限,无法与老天相抗。
此时,风雪虽大,但并未封关。
关口共有里外四层,分别是内城、外城、罗城和瓮城。罗城至瓮城的城门口,正有一人携着背囊、腰袋,牵着匹驮着马包的青鬃马,向当值的官兵递上通关需用的路引碟文,等待查验。
一名官兵接过,有些诧异道:“真是不要命了,这样的天气也敢出关?”他极少见到无视天气恶劣,大风大雪还硬赶着出关的人,因此脱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