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绾刀
第二日清晨,二人吃下‘火梨子’,披雾带露地进了‘雪峰山’。
按照黄芩之前的查探,二人入山后一直朝西走,大约花了一个多时辰,就到了熊传香炼蛊的那片林海。韩若壁瞧见此处的毒瘴比别处浓厚许多,又联想到‘魇伏谷’乃是雪峰山上毒瘴最为浓厚之处,是以觉得方向上应该没错。于是,二人穿越过那片林海,依旧向西,继续在这一方向上铺开范围,深入查探。
约摸又过了一个时辰,二人隐约听见有水声传来,仿佛珍珠撒落石盘,又如玉佩交错相击,清脆悦耳,动听之极。透过毒瘴,二人寻声望去,但见一处山涧内涧水翻银滚雪,激荡起无数水花后,绵亘蜿蜒着汇聚成一条小溪,不急不徐地延伸向更远处的一片灰蒙蒙的林子里。
韩若壁道:“既叫‘魇伏谷’,可见是个低洼的谷地。水往低处走,我们顺着溪水寻过去,或许可以寻到。”
瞧着溪水的流向,黄芩道:“不错,人要活,就得喝水、吃食,‘金针’也是人,居住的地方不可能没有水源。走,我们去那边的林子瞧瞧。”
待他们奔至那片林子前,只见溪水哗哗流淌,直深入到林子里被更浓厚的毒瘴包裹到几乎瞧不清面貌的地方。二人相视一眼,心意已通,一同进到了林子里。顺着溪水的方向又走出了一段距离后,他们忽然感觉到脚下的山路明显的向下倾斜了起来,而且越来越陡峭,几乎令得他们没法控制住下落的身形,而不得不加快步伐,在各类树木、藤蔓间疾速奔走。同时,他们听见水流声也渐渐急促了起来。
若非前面就是谷地,岂能有如此变化?
二人心中一喜,更加主动地加快了奔跑的速度。
渐渐地,山路向下倾斜的角度开始变得缓和起来,当重归平坦后,黄、韩二人惊讶地发现,原来不知不觉的,他们已置身于一处山谷中了。
这处山谷被浓浓的毒瘴覆盖住,只有聚起目力才可瞧清楚周遭的一切。
黄芩举目望去,只见满眼的林木,一层连着一层,一片接着一片,婆娑起伏,让人目不暇接。与谷外不同的是,这里的林木种类繁多,混杂在一起,有许多并不曾在谷外见到过。而且,这些林木之中,还间或辟出了数十块小片沃土,不知被什么人种了些什么草药。
韩若壁当先走入其中,哈哈笑道:“错不了,这里定是‘魇伏谷’了。我想,蓝诸的家也应该不远了。”
黄芩料想也是,跟在他身后缓缓前行。
经过一棵树木时,黄芩诧异地停下了脚步。
这是一棵美丽而又颇为奇特的树,满树的叶子都是金色的,虽然被灰蒙蒙的毒瘴包裹住,却仍难掩其光辉夺目。树叶间,星星点点地点缀有数十朵白得似瓷似玉的花朵,煞是炫目。
一时间,黄芩瞧得有些痴了。
发觉身后的脚步声突然间消失了,韩若壁转回头,笑问他道:“怎么不走了?瞧什么呢?”
黄芩跟上来,道:“那棵树很是特别,不知叫什么?”
韩若壁瞧了一眼,道:“叫‘金叶白兰’。没想到你会对它有兴趣。”他随手一指左侧不远处的另一棵树,又道:“这里还有不少其他树木,比如那棵树,叶形奇特、酷似鹅掌,就叫‘鹅掌楸’,还有什么五针松,山毛榉等等,多了去了。来来来,我这就一一说与你知道。”
黄芩笑了声道:“知道你懂得多,其它的就不必了。其实,我也在山里呆过不少时候,识得一些树木,只是没见过‘金叶白兰’。”
本想借机显示一下自己的博学盖过黄芩,却被黄芩一句话阻止了,韩若壁心有不快,转身奔前几步,朝着一片草药地去了。
就他自身而言,比起天然的树木,还是那些不知什么人种下的各类草药更令他感兴趣。
又走了百十多步,韩若壁来到一片草药地边,低头瞧看了一阵。
黄芩跟在他身后,道:“那些是什么?”
听他主动开口寻问,显是在草药方面不如自己,韩若感立感一阵舒畅,刚才的不快当即消散的无影无踪了。
也不管黄芩听不听得清,他一边以手指点数草药,一边口中嘟囔道:“哦,这是医治伤寒热病,咽喉痹痛的马钱子;啊,这是医治口目歪斜、失音不语的蓖麻;这是......医治肺劳风热、肺痿咳嗽的天门冬;居然还有墨记草、预知子、白药子......这是什么?我怎的没见过?......咦?那又是什么?......嘿嘿嘿,看来蓝老先生这些年来真是没闲着,简直把草药铺子搬进‘魇伏谷’里来了。“
他知道这些草药八成是蓝诸种下的。
二人一路走,韩若壁一路点数,发现遍地的草药中,他能认识的只占了极少的一部分,更多的是他从未见过,闻所未闻的各类草药,不禁心中慨叹道:果然,只读过几本医书还是不行啊。
又行出两百来步,二人终于走出了林子,前面豁然开朗,现出一座不小的庄院来。庄院旁还有一处水潭,青石为底,潭水清冽,几可映出天光日影。这处水潭正是由谷外山涧里流出的那条小溪灌注而成的。但这处水潭并非是小溪的终点,在这里汇聚成潭后,溪水仍旧继续向前流淌,直至更远的深处。
这座庄院的围墙只有一人多高,是以在外面只需稍掂一掂脚,探一探头,就可窥见里面的状况。想来,会如此设计,大约是庄院的主人从没担心过会有外人跑来窥探,加上考虑到毒瘴的原因,谷内终年暗淡少光,因而降低了围墙的高度,以便使得院子里能尽量敞亮一些。
不想,这样的院墙,此刻倒是方便了黄芩和韩若壁。他二人原就生得比一般人高大些,因此只是靠近院墙,几乎用不着掂脚、探头就瞧见了里面的动静。
里面,正是一派兴趣盎然,合家欢乐的景象。前院里,一个穿着十分乍眼的大红色宽袖锦锻长袍,花白头发的老者被一块蓝色的布条蒙了眼睛,扎在脑后,正一面嘿嘿嘿地笑着,一面忽尔往东里一抱,忽尔向西里一扑,开心地捉迷藏玩儿。在他周围,五个年过四旬的妇人娇笑连连,惊喘不定地不断跳来跳去,闪躲避让。更有两个可能觉得不过瘾,时不时还故意送将上去,甩一把手中的绢帕,撩动一下那老者伸出来探寻的手掌,或是蒙了布条的脸庞。
向黄芩使了一个眼色,韩若壁一马当先翻进了前院。
没等他迈出几步,那老者就似听到了什么响动,跌跌撞撞地向他这边扑了过来,一把将他抱了个满怀。
那五名妇人见来了陌生人,只是吃惊地瞧着,没有一人及时出声。
韩若壁既没有挣扎,也没有说话,任由那老者抱着的同时,冲那五名妇人友好地笑了笑,又将手指放在唇边,作了个噤声的手势。
老者并未摘下眼睛上的布条,而是用手摸索了一下韩若壁,才苦恼道:“这么粗的腰,应该是‘罗汉果’了。可她的腰摸上去,不该这么硬啊......”
在男人里,韩若壁的腰已算不得粗了,可在女人里,似他这般高大的,的的确确只能是五大三粗的水桶腰了。
五名妇人中最为丰满的一个,忍不桩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瞧她的腰,应该就是老者口中的‘罗汉果’了。
‘罗汉果’的笑声是从老者的身后发出的,他当即明白怀里抱住的并非‘罗汉果’,于是松开了手。
这时候,韩若壁笑道:“你若能猜中我是谁,我输给你一万两银子。”
听出对方是个男人,那老者并未显出一分一毫的惊讶,只是十分不甘地扯下布条,道:“可惜我以前没见过你,不然,不管你是谁,我都一定能猜得出来,赢下那一万两银子。”
韩若壁向那老者深施一礼,道:“在下韩若壁,特来拜会‘金针’蓝老先生。”
他知道,这人必是蓝诸无疑了。
这时,黄芩也已翻进了院子,立于韩若壁身后,道:“我姓黄,名芩,陪他一道来的。”
“黄芩?”蓝诸‘咦’了声,道:“这名字怎生听起来和一味药同音。”
他精于草药,自然十分敏感。
韩若壁斜睨了黄芩一眼,道:“根本就是那味药。”
蓝诸瞧向黄芩道:“真取了个药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