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村头的阿黑
“这也是大将军的意思,暂时委屈先生了。”
待看清那就是毒窟里囚禁自己五年的东西时,段干卓痛苦闭上了眼,无声地大张了张嘴,将双手攥得咯嘣响。
祁明不敢疏忽,亲自拿了那副锁链来给他戴。
段干卓一时竟说不清是屈辱还是心痛,只是想笑,就垂眼看着祁明笑了起来。
祁明也知他此刻该是如何心灰意冷。其实祁明刚听到湛渊给自己下的密令时也十分震动,竭力劝说他。但湛渊抖着手捏着那一张信纸又变成了原先的疯癫样,什么劝说都听不进去,只知道以自己之心度段干卓,觉得他就是要抛下自己去了,因而执拗地想,不管心留不留得下,人他得要。
祁明被段干卓笑得心中发寒,低了头不敢再看他。
原本不想再计较的那些前尘往事被一条锁链尽数勾起,段干卓这才看清,那人薄情寡义,实在是不值得托付真心。
托付了便托付了,也无妨,段干卓知道,自己纵使对他再情深意长,终究会有被他磨尽的一天。再重情重义之人,也受不住如此的寡情薄义。
祁明叹了口气,“委屈先生了。大将军……疯癫病又犯了,属下只能如此……等先生回去了,大将军定会悔悟的。”
段干卓不再言语,径自上了马车,缩在了一角。
祁明不敢怠慢,又在车门上上了几把锁,让人严加防范着连夜兼程往回赶。
一路上,段干卓少言少食,轻易不能下车,等回去时人已瘦了一大圈。
回去后,段干卓心中怒火淡了些,还怀了份期待,想着能与那人谈谈,将误会解开,却不想回去了四五日还不见那人。身上的锁链也未被解开,每日便只被关在房中,一步都不能离开。
这几日每日都有人送了药来,初见到这药时,段干卓只闻了一下便闭上了眼,淡道:“这也是他的意思?我不信。你们让他来,我自己问他。”
直到第五日湛渊才露面,他亲自端了一碗同样的药来。
看到段干卓的瘦削羸弱样儿,湛渊垂首蹲在了他面前,摸了摸他的膝盖,“怎么不肯吃药?”
段干卓看着他苦笑,“我该吃什么药?”
“补药。你身子不好,都瘦成这样了。”
段干卓看着他缓缓地摇了摇头,“都说良药苦口,可这药是甜的。”
湛渊躲闪着他的目光,端过药来舀了一勺放他嘴边,“喝了。喝了身子就好了。”
段干卓扭头避开了,“你见了我留下的书信吗?”
“见了。先生要走。”
“我说了我会回来。我不会弃你。”
“可先生骗了我,先生不是回嘉台去见馒头。我怎么知道先生刚刚这句话也不是在骗我?”湛渊仰头看他,满眼的阴骘。
“那你如何才信?”
湛渊又把那勺药放他嘴边,执拗道:“先生喝了我便信。”
段干卓静了一会儿,用镣铐锁着的右手摸了摸湛渊的脸颊,“前尘往事都已过去了,我以后绝不会再提,也不会拿那些事难为你。我只离去半年,半年后一定回你身边,这样如何?”
“再将先生带回来时我想过若先生有朝一日记起来该如何,那时我想的是放先生走,可我现在做不到……我要先生在我身边。”湛渊放下了汤勺,“所以我想让先生彻底忘记。”
“你当真要我喝么?”
“当真。”
“我喝了你会欢喜么?”
湛渊咬了咬牙,“会。”
段干卓没再言语,接过碗来一饮而尽。
第67章
湛渊跺着靴上的积雪进了房门,解开落满积雪的狐裘丢给了婢女,低声道:“他今日怎样?”
婢女战战兢兢地捧上手炉,冲窗边一努嘴,“先生今日倒好,没有闹腾,就那样呆坐了一天呢。”
“吃罢饭了么?”
“吃了。今日胃口也好,虽然中午只吃了两口就撂了筷子,但晚上吃了整整一碗。”
湛渊脸上着了喜色,接过手炉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药喝了么?”
“今日又不肯喝了,弄洒了好几碗了,我们也劝说不动,还是没喝呢。大将军亲自劝劝吧,奴婢这就将药端过来。”
“嗯。你下去吧。”
段干卓像是完全没注意到他进来般,只是端坐在窗前,借着月光静静地看着窗外搓绵扯絮般的大雪,目光有些迷离。
湛渊望着他看了一会儿,等手暖和了,身上的寒气也散了,才向他走去。
湛渊拿起榻上一件狐皮袄子给他披上,摸了摸他的脸,“脸都凉成这样了,先不看了好不好?”说着就要伸手关窗。
段干卓扯下身上的袄子,劈手扔到了他脸上。
湛渊一怔,还是笑了笑,又捡起给他披上,“好好好,再看一会儿,我把火烧旺些就是了。你乖乖的,拿着这个手炉好不好?”
见他接了手炉,又温顺了下来,湛渊才放下心来,又夹了几块木炭丢进火炉里,用火钳拨弄了一番。
“阿卓是不是又闹脾气了?”湛渊看着他温和地笑,“听说你今日不肯喝糖水。”
正说着,那婢女又端了五碗热气腾腾的药来,拿了一碗递与他。为防段干卓使性子乱闹腾,那些侍婢们总会多备几碗。
湛渊舀一勺放嘴边吹了吹才放他嘴边,“是不是还得我哄着才肯喝呀?乖,喝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