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恸之龙眷 第59章

作者:君太平 标签: 古代架空

  *

  “呜呃——”缩着身子枕在榻上的人儿在豁然睁眼的那一瞬,猛然从榻上弹坐而起,额际上汗意淋漓,鬓角湿透,大张的双眸微微发直,眸低闪过的分明是恐惧。

  “主子!”

  云德听到榻上传来的声响,忙近前来查看,看着那拥被坐立,神色恍然惊惧的小主子,忙坐到榻沿安抚,“主子,别怕,别怕,德叔在呢。”看他的模样,他知道他是发了梦魇,他将掌心贴在他的发心,一下一下的顺着,就如同他幼时做了噩梦一样,轻声细语的安慰他。

  “……德叔。”云恸怔怔的看着眼前的人,轻唤声中带着些许的不确定。

  “嗯,德叔在呢。”云德点点头,低声应道。

  确认了眼前的人,云恸似乎惓极,曲起双膝,闭眼靠在自己的膝头,便不再多言。

  “主子,再睡片刻吧,德叔就在这儿守着您。”看着他眼下的一圈青色,云德心疼不已。

  这几日来,倦极他才闭眼,小憩不到片刻就会被惊醒,惊醒之后就这样抱着膝头静坐着,一坐就是几个时辰,不言不语。

  他看在眼里急在心里,让太医孙敬想尽了一切法子,始终无法让他安睡,哪怕是多睡一刻钟都是难能可贵。

  无法安睡,膳食勉强能进一些,却也只是些许,即便是好人这样熬都要熬坏了,更遑论小产之后虚弱的身子。

  眼看着人就这样一日一日清减消瘦,众人都急得团团转,却任谁都没有办法……

  云恸微不可查的摇摇头。

  “主子,听话,您这样熬会把身子骨熬垮的,这样不行!”云德压着声儿,可是眼珠子都急红了,“主子,您听德叔一句劝,您这样真不行。”

  知道他的心结到底是为何,云德闭口不谈那个失去的孩子,更不言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可是就算对此不言不语,小主子也依然深陷其中无法摆脱。

  长长叹息一声,“主子,事已至此,您要试着释怀放下,您不是怪物,您不要为此耿耿于怀好吗?”

  云恸曲着的背脊微微一僵。

  “等您的身子好一些,咱们就回西北去吧。”

  “萨玛家那个小子前些日子还来信,问你何时回去,今年,哈木部落今年的赛马大会,大家还等着您一展去年的风采呢,那些哈木小伙儿还等着一雪前耻。”

  “您还记得去年赛马大会雪鹰那小子半道截了您,害得您在沙漠上席天幕地的睡了一宿吗?

  云恸突然开口,声音撕哑得不像话。

  “德叔,我睡不着……”

  “主子……”云德一怔。

  “德叔,我睡不着……我一闭上眼……就……”他眼睛依然闭着,半张脸都埋在膝头,看不清神色。

  “主子……”云德伸手,轻轻抚摸他的发顶,“德叔知道。”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他呐呐低语,鼻音越发的重。

  云德泪光闪闪的颔首,“德叔知道知道你不是故意的,知道你其实是那般在意这个被你称为孽障的孩子……

  孙敬说,孩子之所以小产,是因剧烈打斗致使损了胎息……

第93章 解铃还须系铃人

  两个主子为失去的孩子郁结于心,小主子熬着,大主子也熬着,作为贴身伺候的奴才,全安和福全自然也跟着熬着。

  福全还好,只需要守着寝殿的小主子,这几日云德更是寸步不离的守在寝殿,福全肩上的担子自然轻了不少,全安跟在皇帝身边,天子近前无小事,横枝末节都是大事。

  最焦心的是还要操心大主子,更是熬得眼眶都青了。

  小主子不愿见陛下,陛下又实在放心不下,每日里总是要遣全安来回内殿过问数次,孙敬也是一日两次的平安脉,请脉之后即刻回话。

  福全刚从小膳房出来,迎头就看到全安步履匆匆的踏上殿门前的丹陛,忙迎了上去,“大总管。”

  全安侧头看来,看见他手中端着的汤盅,眉心一紧,“殿下还未进膳?”都已是午时末了,前些日子,陛下与殿下一起用膳,午膳都是午时正准时用的。

  福全摇摇头,“已时正的时候,殿下好不容易睡了两刻钟,醒来之后云侍卫陪着说了一会儿话,这膳食传了两遍,都原封不动的撤了出来,云侍卫方才让备了些参汤。”他扬了扬手中的托盘道。

  “就今早用了一小碗梗米粥,一直到此刻?”早朝之后,他便回来询问过晨间之事。

  福全神色焦虑得点头颔首。

  全安跺了跺脚,“这样下去可如何是好!”

  “大总管,要不还是让陛下来见见殿下吧,这样避着不见也不是办法,无论想什么法子,总得让殿下进膳歇息,否则就是铁打的也经不住这么苦熬啊!”

  “云侍卫陪伴殿下十几年,都无法劝慰殿下释怀,如若让陛下来,只怕更会适得其反。”全安摇头。

  “可……难道就这样熬着吗?殿下的身子经得住这样熬多久?”

  “你以为就殿下一个人熬着吗?”全安苦笑,“陛下他……”

  云德从殿中走出来,对着全安拱了拱手,“大总管。”

  “云侍卫,殿下可是睡下了?”看见云德,全安忙问道。

  云德摇摇头,“大总管,你去请皇帝来吧。”

  “啊!?”全安听闻云德的话,诧异不已,“云侍卫,这……这是不是不妥?你比任何人都清楚,殿下他……不愿见陛下……”这人不是也不愿让陛下来这内殿吗?怎么今日竟会松口,主动让他请陛下来?

  孙敬说以殿下如今的情形,只怕是受不得任何的刺激,所以,陛下才不得不避不相见,否则以陛下对殿下的在意,哪里会让他一个奴才前来过问殿下的情形?

  云德苦笑一声,“如若可以,我到宁愿让他们一生一世永不相见,就此斩断这段孽缘。”那人将主子逼到这种地步,如若可以,他真的希望就此斩断孽缘,让他们一生一世再也不相见,让主子忘却这段屈辱,回到以往的日子,可是事已至此,再说什么都是徒然。

  全安只是笑笑,并未言语。

  他只是一个奴才,此事没有他置啄的余地。

  “主子心结难解,俗话说,解铃还须系铃人……”说到此处,云德的神色有些难看,张了张嘴,他到底没有继续说下去。

  “劳烦大总管去将人请来一趟吧。”

  云德说不清心中是什么滋味儿,他是不愿见到那人来纠缠主子,可是连着这几日,那人连面都不露,只是遣个奴才前来询问主子的境况,他心中又隐隐是难以抑制的怒意,主子变成如今这般模样,一切皆因那人而起,可是主子如今这般模样,那人却瞧都不来瞧一眼,又难免觉得那人薄情!

  听着这连称呼都不愿出口的话,全安也是无奈。

  当年这云侍卫陪着小殿下一同入宫,后来又跟随小殿下远走西北,若真的要论起来,只怕小殿下对这个云侍卫是当父辈一样敬重,这人自然也是把小殿下当自己的孩子一样疼爱,看见殿下如此,心中的疼惜定是远胜于任何人。

  陛下当初把人强留在身边时,这人敢冒大不敬,甚至触怒天颜说出那样大逆不道的话,由此可见一斑他对小主子的疼惜,恼怒陛下也……算得上情理之中罢?

  可是也如同他所说,解铃还须系铃人。

  但……需要解这铃的又何止是小殿下一人?

  *

  “……咳咳……他当真如此说?”玄湛垂目看着手中的奏本,语气波澜不惊。

  “千真万确。”全安颔首。

  玄湛垂目不语,似乎在看手中的奏本,又似乎在思量,断断续续的咳嗽声不断。

  全安见状,疾步上前奉上茶水,待玄湛将那阵咳嗽,他才斟酌着开口,“陛下,奴才觉得,云侍卫说得没错,解铃还须系铃人,您和小殿下的心结,旁人无论怎么开解都是徒劳,能解开彼此心结的,也只有您们自个儿。”全安顿了顿,“殿下一时之间无法承受,不愿见您虽说是情理之中,可是如若这样一直避而不见,这心结始终横亘在您和殿下之间,没有释怀的一日,这终归不是办法。”

  互不相见,各自煎熬,这样对谁都没有好处。

  “朕……不想逼迫他。”其他的不伦,此事却太过残酷了,他已然伤他至深,如今让他再次逼迫于他,他何其忍心?

  “陛下,您不愿逼迫他,难道您想逼死他吗?”全安皱皱眉,相当不敬的说了一句重话。

  “全安!”

  “陛下,您就是治奴才的罪,奴才也要说,俗话说,长痛不如短痛,您这般不是爱殿下,而是害了他!”全安无畏的道。

  “放肆!”玄湛砰的一声将手中的奏本砸在御案之上,“以下犯上,全安你好大的担子!你真以为朕下不了手杀你吗?”

  全安直直跪倒在御案之侧,“奴才不敢,可是奴才句句发自肺腑,就算您杀了奴才,奴才也要说,陛下,您这般不是爱殿下,而是害了他,您不愿逼迫于他,却是要逼死他,殿下自降世便父亡母亡,孤苦无依半生,陛下您若真心爱护他,就该疼惜他爱护他,而不是这样糟蹋他,如若不然,就请陛下您高抬贵手放过他吧,放他离开这重重深宫,放他回西北,从此再不纠缠。”

  玄湛大怒,反手抓起手边的茶杯,兜头砸去,全安就跪在离他三步之遥,皇帝盛怒之下使尽全力砸下去,自然不会轻,全安的头上被砸得鲜血直流。

  皇帝性情深沉,大怒于色,甚至动手,都是少之又少的,全安贴身伺候了这么多年,这都还是第一次。

  捂着血流如注的伤口,全安忍不住苦笑,这么多年了,陛下还是第一次亲自动手砸他,对于小殿下,那是真真爱到命里头去了。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咳咳咳咳咳——”“咳咳——”砸完人,玄湛撑着御案,咳得撕心裂肺。

  “陛下……”

  “咳咳——滚——”全安跪在一旁,看着皇帝咳成这样,吓了一跳,顾不上自己还在流血的头,想要去替皇帝顺背,却被皇帝一脚踢开,看着玄湛咳得脸都涨成赤红,急得团团转。

  半响之后,他才反应过来跑去太极殿寻了孙敬过来。

  等他把孙敬找来时,玄湛的咳嗽已经渐缓了,赤红的脸色也恢复了,他手撑在案上,身子微微靠着御案,捂着唇,断断续续的咳着。

  “陛下——”孙敬一声惊呼。

  全安一愣,下意识的抬头去看,正好看到那从皇帝手中握着的锦帕的下沿落下的血,脑子轰得一下全懵了!

  *

  “主子,您多少吃一点吧。”福全跪在榻前,手中举着的托盘上放着一小碗碧色粳米粥,苦口婆心的劝。

  云恸抱着膝头蜷缩坐在榻上,“下去吧,我不饿。”

  “主子,这都一天了,您什么都吃……”福全说着,眼角的湿意愈显。

  云恸摇摇头,连话都不愿再说。

  “主子……”

  福全刚想再劝,却看见突然出现的人而愕然消了声。

第94章 强喂

  “咳咳……”

  “咳咳咳咳……”

  “福全说你一整日都没怎么好好进膳……咳咳咳你的身子现在正是需要调养的时候,不能这么由着性子闹……咳……”看着自他来之后,就背对着他而坐的人儿,玄湛有些无奈,想要伸手摸摸他的发心,却被他直接躲了开去。

  难得看到他这般稚气的模样,玄湛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该继续沉痛伤心,还是无奈。

  “恸儿,乖,听话用些东西,好好歇息,这样才能养好身子。”

  云恸侧着身子面朝着床榻里侧,抱着膝盖蜷缩着身子,一如这几日的习惯性姿势,不理会也不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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