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侄儿拿我毫无办法 第195章

作者:存活确认/泼莲池 标签: 古代架空

两人平时都算得沉默寡言,故而聊了两句便无甚可说了,各自听着细雨声默默饮茶。

苏喻饮了半盏茶,本欲告辞,但是今日的他已经做了许多不像他所做之事,待告辞之言到了唇边,他再一次改了主意,指了指廊下一局残棋,道:“这是殿下与裴将军方才没下完的残局么?”

见谢时舒颔首,苏喻起身走到棋盘边看了看,道:“下官观此棋局甚有趣味,一时技痒,不知殿下可还有兴致手谈一番?”

谢时舒笑道:“小王只听闻苏大人不但为官政绩斐然,医术也甚是高超,没想到竟在棋艺上也如此有心得,小王倒是不敢与你对弈了,倘若输了,哪里还有一分颜面了。”

说是这么说,他还是走到棋盘前坐了下来,执了一枚黑子在指尖,道:“苏大人请。”

苏喻也是微微一笑,拂袍坐下,与他对弈起来。

这是很安静的一局棋,谢时舒话不多,只是在空隙间偶尔与他闲聊,问些京外见闻种种,苏喻捡着些有趣的与他讲了,然后望着他或讶或笑,或捻着黑子沉思,也微微笑了。

这二人都并非不识趣的人,都小心默契地避开了朝中之事,在这一局残棋的时间,相处得倒也算愉快。

细雨时而被微风拂在面上,苏喻摩挲着掌中有些发烫的白子,觉得这个雨中氤氲繁茂的院落真是美极了,也许是他见过最美的景色。

他怀着这样的感慨,落下最后一子。

那日究竟是谁赢了那盘棋,苏喻已经想不起来了,

只是自那日后,他便对火药所创的伤口甚是上心,可是火药本就不常见,为火药所伤之人更是少见,他在公务之余潜心研究了许久,才勉强制出一瓶外敷伤药。

尽管这是他的心血,他却仍不是很满意。

但……终归聊胜于无吧,他这样想着。

就这样,在又一年的春日,苏喻怀揣着那瓶伤药回到了京都府。

这一日也在下着雨,但是那雨不再缠绵了,天空阴云密布,不时有列缺劈开天际。

在仿佛要倾覆天地的瓢泼大雨中,他立在苏阁老书房中,翻阅着一张张密信,指尖越翻越发失了温度,他说不出话来,一句也说不出口。

苏阁老愤怒激昂的声音回荡在他耳边,却又渐渐湮没在那雨声的嘈杂中了。

不知过了多久,苏喻才抬起头,道:“儿也愿随父亲一同……将叛王绳之以法。”

苏阁老顿时又是欣慰又是担忧,欣慰的是他的嫡长子果然不负所望,担忧的是倘若一朝差池,苏喻也难逃过那叛王谢时舒的毒手。

苏喻向来善解人意,如何不知其父的心思?自是劝解,只是劝着劝着,他的声音越来越低,终于也是不语了。

当他终于从书房中被放出来,已近深夜。

苏喻避开下人,独身一人撑着伞漫无目的地踱上街去。

如此大雨之下,长街空无一人,待他回过神,手中已然攥着那瓶伤药。

手背被暴雨浇得冰凉,手心却炽热着,连带着那瓷瓶瓶身都染上了他的温度。

沿着小巷,他不知不觉走到那京都府中唯一的王府前,苏喻在巷口撑着伞发怔,有那么一瞬间,他很想走出小巷,进到那王府去,向那人问上一问。

可是又该问些什么呢?

苏喻又茫然了。

这样的暴雨,这样的深夜,却有一阵清脆的马蹄声从长街尽头传了过来。

苏喻的心提了起来,那一刻,他几乎平生第一次要控制不住自己的脚步,他想要上前去,想拉住他的马儿,对他说€€€€

然而就在他的脚尖迈出那黑暗巷口时,那马上之人终于显露出了眉目。

那人作道士打扮,面容€€丽,清淡的没有沾惹一丝烟火气。

苏喻的半步,又退了回去。

因着暴雨,王府朱门紧闭,那道士好生叩了一会儿门,才有门子前来相应,只是还未传报,又有一纤长的灰眸青年快步迈出大门来,不等寒暄,便一把抱住了他。

那是一种很深情的抱法,他一手环在那道士的背后,一手按在他的颈后,灰眸人极为眷恋地歪头抵着道士的肩膀,喃喃不知说了什么,但看面上神情,只见他眼尾殷红,眉尖轻颤,明明是个委屈极了的模样。

那不是苏喻所见过的懒散沉默的九殿下,或是说,眼前这个将自己脆弱之处袒露出来示人的九殿下,是苏喻从未见过的。

那道士轻轻拍着他的背,在他耳边不断安慰着,又抚平他额前散发,最后,那道士抬指沿着他眼尾的殷红慢慢拭去了什么。

以苏喻的距离,他并看不清灰眸青年是否当真有泪滴下。

他却没来由地想着:也许……只是想摸一下那处……呢?

他轻轻摇了摇头,自嘲着这莫名其妙的念头。

直到那两人进得府去,王府的朱门再次紧紧阖上,苏喻又立了一会儿,终于慢慢转身,向来时的漆黑小巷中去了。

他的手中,仍旧攥着那瓶伤药,固执地,紧握着。

第40章 番外€€汗血宝马记

在我的十五岁生辰之前没多久,鲜卑使团来访。

礼单中有一匹十年难遇的良驹,身材高大,四肢纤长,汗出如血。光是听听这些词句,我就比看到绝世美人还要激动。

这匹马儿之神骏,连鲜卑都视作罕物,若非那时鲜卑和北国起了嫌隙,急需齐国震慑北国,否则以此良驹之罕见程度,是决计舍不得进献的。

听闻这盖世良驹来了齐国,莫要说我,就连我母妃都十分垂涎,我们母子俩那段日子天天翘首以盼,想要睹上一睹那良驹的风采€€€€当然,若能摸一摸,骑一骑就更好了。

因着心心念念此事,那阵子在东宫上课,我常常因为算着鲜卑使团来京都府的日子而走神,这等心不在焉之下,竟然都没听见谢时洵唤我。

我跪在他脚边,举着双手一连挨了几下戒尺,疼依旧是钻心的疼,但我的心思仍是黏在那汗血宝马身上,实在是拔也拔不回来了,一走神竟然不由得又向窗外一望。

只一刹那,我便立时反应了过来,登时收回目光,出了一身冷汗,只是来不及反悔,谢时洵便一戒尺点在我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