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闻笛
阵阵悔意涌上心头,她只恨自己方才在红帐中放松了警惕,说了不该说的话,才使金娥的秘密给薛玉冠听了去,平白将软肋送到敌人手中。
还好面纱盖住了她的表情,她强迫自己沉下脸色,道:“你想也不要想,你若敢对柳千出手,我非但不会帮你对付柳红枫,反倒会与他联手,将你们这群渣滓败类赶尽杀绝,一个不留。”
“哎呦,真可怕,”薛玉冠抚着胸口道,“世人都说女人最喜欢感情用事,这话果然不假。”
赤怜狠狠瞪他:“我可没有同你开玩笑。”
“当然,当然,我还不想死,更不想死在女人手里,受江湖人耻笑,所以我才亲自出马,诚心诚意与你交涉。你在红帐里颠鸾倒凤,好不快活,我却在冷风里站了几个时辰,看在我如此诚恳的份儿上,你真的不考虑与我结盟吗?”
赤怜,就算自己有破釜沉舟的决心,她也不能将金娥作为赌注,倘若痛失其子,该是何等伤心欲绝,她不敢想象,仿佛用刀在割自己的心口。
她沉默了片刻,问道:“你要我杀柳红枫?”
“不必,不必,”薛玉冠摇头道,“你只管将他带到我的面前来,之后的事便不由你操心。”
“你要我抓活的?”
“正是。”
“你究竟有什么企图?”
“没什么企图。你应该知道我这个人素来小肚鸡肠,我只不过想要当面给他点教训尝尝,挫一挫他的锐气,让他从今往后再也不能同我抢男人。”
赤怜眯起眼睛:“你不惜拉拢昔日的叛徒,只为挫一挫他的锐气?如此粗劣的借口,叫我如何能够相信?”
薛玉冠轻笑出声,反问道:“为何不能够相信?信不信是你自己的决定,只要你愿意相信,我的话便是真的,既然你对我毫不关心,又何必给自己徒增烦恼。”
赤怜皱眉,沉默了片刻,道:“你该知道捉活人比杀人还要难。”
“说得对,”薛玉冠两手一拍,从袖底取出一件金光闪闪的坠饰,“所以我绝不会让你白白辛苦,还为你准备了丰厚的报酬。这金麒麟出自扬州城最有名的金匠之手,若是拿去卖掉,换来的银子足够你们两人买下十座院子,归隐田园,余生享尽清福。”
赤怜望着他手中之物,小小的麒麟泛着诱人的金光,将她积攒半生财富衬得犹如粪土。想到两人的未来,她的心中顿时涌起一阵渴望。
她将视线从金麒麟身上移开,低声道:“柳红枫不好对付,我需要严密观察,才能找到动手的机会。”
薛玉冠再次笑道:“机会我也为你找好了,就在明天。”
“明天?”赤怜终于忍不住露出惊色,“莫非你指的是明日的擂台?”
“不错,不错,明日的擂台由东风堂坐镇,而他们的主将在清光涯身受内伤,怕是使不出原本的实力,多半会中途退败,到时候又是一场混战。那柳红枫为讨段家的少爷开心,一定会出手。他一出手,你的机会就来了。”
“就算我出手,也没有把握一定能在擂台上赢他。”
薛玉冠扶着额头,长叹一声,才道:“我的小姑奶奶,你可真是顽冥不化,谁说你一定要在擂台上赢他?你那一身暗器毒蛊,凭他有三头六臂也防不住,就算他在擂台上风光一时,下了擂台,他早晚落进你的手里。”
赤怜心下一沉:“原来你打的是这般阴险主意。”
薛玉冠望着她,一双眼冷如寒冰:“赤怜,你也不是什么名门正派,何必叫无谓的清高绊了手脚。像你我这样的人,生来便卑贱低微,就算为了逞一时之义,落得横死街头,也不会有人多瞧一眼的。可你若是死了,你挂心的人又该依靠谁呢?”
赤怜的呼吸不禁一滞,抿着嘴唇,攥紧拳头,艰难挣扎良久,终于开口道:“我答应你。”
薛玉冠立刻露出笑容,将金箔捧在手里,恭恭敬敬递给她:“多谢女侠抬爱。”
赤怜摇头道:“事成之后再给我不迟。”
“不必,不必,你尽管拿着,你虽背弃了我,但我依然相信你。”薛玉冠说完,见对方仍然面带疑色,又道,“你难道不想快点拿给她,先讨她开心,然后好好享受余下的良宵吗?”
赤怜迟疑良久,终于将金麒麟接到手心,指尖轻轻摸索着,又问道:“你呢?”
薛玉冠一怔,随后便哈哈大笑,道:“放心吧,我这就走,不会杵在这里继续煞风景,你尽管跟她说最肉麻的话,我绝不会再偷听。”
说罢,他勾了勾手,三个埋伏在阴影中的人便依次现身,往他身边走来。
这三人正是他口中的琴师,田宫、阮角、朱羽。每个都是年轻俊朗的男子,一个个都佩着刀剑,身姿挺拔,步伐轻盈,好似狩猎时的豺狼一般。
然而,他们簇拥到薛玉冠的身边,便纷纷收了刀,撤了剑,乖顺地低下头,从凶猛的狼变成驯服的犬。
薛玉冠轮番抚摸他们的头顶,道:“辛苦了,你们陪我挨了几个小时的冻,待会儿我得好好回报你们,将你们的身子暖上一暖。”
他一面说,一面将手滑落至腰际,依次把三个人往自己的身畔揽。而后偏过头去啄他们的嘴唇。
他的痴态太过露骨,就连赤怜也不禁移开了视线。
薛玉冠的唇停在三人之间,低声道,“你们不妨仔细看看这位小妹妹的脸,明日到了擂台上,你们还得助她一臂之力。”
三人之中最年轻的朱羽发出不屑的哼声:“居然要我们帮助女人。”
薛玉冠挑起朱羽的下巴,手心在他的下颚附近磨蹭,蹭着刚刚生根不久的、绵软浅淡的胡茬,道:“她虽是女人,却比其他女人要有用一些。为了我们的幸福,你们姑且忍一忍吧。”
“是。”朱羽低头应道,但很快又抬起头,问道,“那柳红枫是与当年的血衣案有关么?”
薛玉冠脸色一沉,语气也骤然变得冰冷:“不该过问的事便不要多问。”
“对不起,”朱羽立刻将头埋得更低,“是我错了。”
“知错就好。”薛玉冠露出满意的笑容,一把勾过他的腰,倾身去厮咬他的嘴唇。
四个人转身扬长而去,没走出多远,便已紧紧贴在一起,耳鬓厮磨,在夜晚的街道上发出极无廉耻的声音。
只剩下赤怜独自一人。
赤怜并没有重返莺歌楼,薛玉冠交给她的金麒麟,她只草草看了一眼,便收进口袋。
但她也没有离去,只是在屋檐下找了一处不近不远的位置,使她自己刚好能看到窗口的情形,窗中人却不会注意到她的动向。
而后,她便贴着墙根滑坐下来,静静地望着楼上淡淡的烛光,和昏黄的光晕中若隐若现的红帐。
她闻到淡淡的花香,正是她所采撷的蝴蝶花的香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