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闻笛
说罢,他将账册举到柳千眼底,将十盏棺材进出岛屿的记录指给对方。
柳千道:“人都会死,买几个棺材也不稀奇。”
柳红枫摇头:“瀛洲岛的住民稀少,除晏家铸剑庄之外,鲜少有大门大户,一次买十口棺材,便很是稀奇了。”
柳千想了想,又道:“或许刚好遇上天灾人祸,刚好有十个人归西。”
柳红枫道:“就算如此,瀛洲岛上工匠遍地,当然有自己的木匠铺,为何特地从陆上来运,也不嫌麻烦。”
“为什么呢?”柳千瞪着一双好奇的眼睛,歪头做思索状。
柳红枫的脑海忽地冒出一个念头,不由得转过头,用手肘去戳对方:“小鬼,你是不是偷看了你师父留下的文书。”
柳千眨了眨眼:“的确是看了。”
柳红枫的眼睛眯成两条缝:“但你根本就没看懂里面写了什么,是吧?”
“我……”柳千一时失语,“那里面的字密密麻麻,写的文绉绉,我只是趁你不注意偷偷瞧了一眼,哪里来的时间仔细看。”
“那你怎么知道血衣案?”
“以前偷听你和师父说话,听他提到的。”
柳红枫捂着额头笑了起来。关心则乱,自己竟被这虚张声势的小鬼唬住。
柳千急了,急忙去捏他的肩膀:“你别想糊弄我,既然是你输了,就不许再反悔,快告诉我究竟是怎么回事?”
柳红枫偏过头,瞧见他咬着嘴唇,一脸认真的模样,不忍再搪塞他,便将血衣案的来龙去脉简单讲给他听。
“原来如此!”柳千差点跳了起来,“所以那些死者并不是被阎王带走,而是被带到了瀛洲岛上?”
“废话,当然不是阎王。”
“那是谁如此丧尽天良,比阎王还可怕?”
柳红枫心下一紧,几乎要将心中深埋的名姓吐出口,但他只是皱起眉头,道:“我还在查,尚不清楚。”
“哦。”柳千低下头,隔了一会儿,又抬起头,道,“你不如去问问段长涯,应该知道得更多。”
柳红枫又是一怔,心中更是懊恼,不由得往柳千脑壳后拍了一拍:“就你聪明。”
柳千自然不服:“难道我说得不对吗?”
柳红枫道:“事态尚不明朗,我不想牵连到他。你也千万莫要同他提及今夜的事。”
柳千撇嘴道:“啧,自己都顾不上,却还想着为他好,真是感人肺腑的真情。”
柳红枫只是瞪他:“臭小鬼懂个屁。”
“哼,”柳千将头扭过去,沉默了片刻,又低声道,“反正我不讨厌他。你若真的同他攀上交情,也没什么不好。只是……往后别当着我的面做不要脸的事。”
“哈,”柳红枫干笑一声:“机会难得,不如你跟我多学一学,往后等你长大了也能派上用场。”
“谁要跟你学!果然不要脸!”柳千又急得跺起脚来。
柳红枫没有再同小鬼说话,只是偷偷捏起五指,将心中隐隐泛起的痛楚抚平。
他当然不曾告诉柳千,自己虽然得到天子赦免,却被迫落入另一个陷阱,留给他的时间并不太多,他大概再也看不到柳千长大的那一天了。
那个头戴青面獠牙面具的人,命令获赦的囚徒争夺莫邪剑,来换取唯一的解药。
然而,清光涯上发生的惨案和藏在衙门深处的案宗,使他渐渐相信,那个人的目的绝不仅是莫邪剑那么简单。
争夺名剑不过是个幌子,倘若那人的权位大到可以左右天牢钦犯的去向,何故要执着于区区一柄剑。
那人一定有着更为险恶的目的。
但柳红枫并不恐惧,甚至感到几分庆幸。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将他带往瀛洲岛,带到距离真相越来越近的地方。
若能查明血衣案的真凶,就算是阎王恶鬼,他也同样可以拉帮结盟。就算是刀山火海,他也同样愿意走上一糟。
孤命何其轻,沉冤何其重,若在几日之内能报得家仇,尽得孝道,就算毒发身亡,他也无怨无悔。
经年噩梦终于行至尽头,死亡何尝不是甜蜜的解脱。
窗檐之外,东方的天空已泛起鱼肚白。
他将账册合拢,勾起嘴角,露出一抹无人察觉的苦笑。
第十一章 落尘笼
翌日清晨,阳光正明,又是一夜风波过,铸剑庄正门外,已有人群络绎不断地聚集。
武林大会的第二场擂台即将在此处举办。
前一日,为了追捕连杀无辜女子的恶徒,段长涯擅自修改了规矩,将比武换做追凶。如今恶徒已除,蓝田寺罪徒亦在清光涯上伏法受死,莫邪剑是邪剑的传闻总算平息了些,众人心中的石头也落了地。虽然海峡中依旧浊浪滔天,通往瀛洲岛的航船仍旧没有恢复,但人们还是满怀期待地聚往擂台处,期待着今日的角逐较量。
现在,危难之中,每个人都坦然地接受了自己的欲望。
三大名门也没有让他们失望,不约而同地出现在高席上。三位家主和陪侍的亲信已在各自的席位上坐定,严阵以待。
今日的擂主来自东风堂,是宋云归最为器重的弟子木雪。
木雪一直陪侍在席次两侧,尚未动身,便感到台下台上的目光都聚集在他的身上。她刚刚站起身,远处的人群便是一阵哗然。
“东风堂是后继无人了吗?怎地叫女人来比武,好生丢脸。”
“这个女人昨日不是叫无相功打伤了吗?我们出手对付她,岂不是要背上不义之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