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闻笛
“你若再偷懒,便要再耽搁两年的功夫,自己掂量清楚。”
……
柳红枫停在场外,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他不仅神色认真严肃,而且懂得因材施教,对待勤勉的弟子,口吻往往温柔和煦,对待懒惰的弟子,则倍加严厉苛刻。
他虽然年纪轻轻,举手投足却已具备大家风范。就连周遭的剑气也更青睐他,环绕在他周身,油然托出他的威严。
这便是段长涯,仿佛生来便被武神所宠爱着的天之骄子。
常昭也怔怔地望着他,自言自语道:“只消看一眼少主的模样,我便知道我穷极一生修为,也断然无法与他匹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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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红枫听到常昭的话,转头宽慰他道:“常兄不必妄自菲薄,今日在擂台上,常兄的武功同样高超精湛,使人过目难忘,若非奸人使出卑劣的手段搅乱局面,根本轮不到我出场献丑。”
常昭微微低下头,露出浅笑,道:“多谢安慰,不过我有自知之明,我只是个泛泛之辈,武艺和胆识都不敢高攀,倘若这世上真的有人能与少主比肩,恐怕也只有枫公子你了。”
柳红枫露出诧色,没有立刻答话。
常昭没有多说,只是拱手道:“我还有公务在身,先行告辞了,二位还请自便,无需顾虑。”
柳红枫把柳千揽到身边,按着头一起欠身致谢道:“有劳。”
常昭转身离去,不过方才的一阵语声却传到演武场中。
场中偷懒的弟子终于耐不住,停下手中的剑,小声嘟囔道:“少主,少主,有客人来了——”
段长涯一怔,回身望向场外,在看清来人的时候,眉眼舒开,眼中浮起一丝惊讶,肃穆的神情在那一瞬间忽地软下来,好似冰雪在阳光下消融成露珠一般。
两人相隔甚远,大喊大叫实在不合礼数,柳红枫索性没有做声,只是微微点头,用目光示意他继续。
段长涯领会了他的意思,很快便将注意力转回场中,沉声道:“你们专心练习,不要东张西望。”
偷懒的弟子撇了撇嘴,提剑继续挥舞。
柳千也撇了撇嘴,不过却是对柳红枫撇的:“你们两个公然眉来眼去,也不害臊。”
柳红枫笑道:“你懂什么,这叫做心有灵犀一点通。”
柳千捂着喉咙作恶心状。话虽如此,一双明亮的大眼睛仍旧偷瞄段长涯的举动。
他的年纪虽小,但同样有习武的志向,段长涯这般凛然的派头,俨然是习武之人的毕生理想化身,想要不被吸引,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柳红枫也将视线转回到段长涯的身上。
这人与其余受指导的天极门弟子一样,都是一席白衣加身,然而,他与生俱来的气质却与旁人都不相同,独一无二。柳红枫甚至生出一种错觉,这人只消站在眼前,哪怕换了衣衫,遮挡脸面,缄口不言,自己也能一眼认出他来。
这演武的势头已持续了很久,场中舞剑的弟子个个面色惨白,气喘吁吁,唯有段长涯神色不改,反复将一套剑式看了百来回,才点头允过。
几个人如释重负。
段长涯还想与几人再切磋一番,但对方却一齐推脱道:“郎中有嘱咐,少主有伤在身,不能动武,我们就不劳烦了。”说着忙不迭地从他面前落荒而逃。
段长涯独自留在空场中,微微皱眉,露出些许茫然之色。
柳红枫这时才终于对他开口:“你不能将旁人都当做自己一样苛求,否则,人人都会被你的架势吓跑。”
段长涯也终于离开太极双鱼,缓步走向他,道:“抱歉,让你久等了。”
柳红枫摇头:“不用担心,就算你吓跑所有人,也吓不跑我,就算让我看上三天三夜,我都不会厌烦的。”
段长涯还没发话,柳千便在一旁大咳出声。细瘦的影子大步流星地走到墙角附近,在一面旗帜的阴影下席地而坐。
彼时阳光正好,清风拂面,柳千翘起二郎腿,后脑勺往墙壁上一枕,道:“我累了,我要在这里睡一会儿,你们乐意去哪儿就去哪儿,不用管我。”
柳红枫转头看他,提声道:“你吃完就睡,真不怕变成小猪仔么?”
柳千撇嘴道:“我吃得光明正大,不像你们,还不晓得待会儿要去哪儿偷腥呢。”
段长涯的脸色由晴转阴,过程堪称精彩。
他沉默了许久,才转向柳红枫,严肃道:“你平日都是如何教导小辈的?”
柳红枫扭过头去,故意不答。
柳千从喉咙深处发出不屑的哼声。
正所谓,上梁不正,下梁必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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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红枫被段长涯领着,穿过错综的回廊,一直来到宅邸深处,最后越过一道拱门,步入院落之中。
这里没有外厅那般奢侈的排场,也不比演武场肃穆冷峻,更像是供人起居的院落,院门对着客厅,两侧是卧室与书房。三面由一条庭廊相接,廊道旁侧挨着山水园林,花团锦簇,淡香萦绕。
段长涯将柳红枫请到厅内,而后拉开门窗,让阳光透进房间。
他与阳光是如此相称,浅淡的眸子里辉光熠熠,窗畔的一切都被他点亮,就连空气中翻滚的灰尘。都像是在绕着他舞蹈一般。
外面的喧嚣声已轻不可闻,只剩下风拂过树梢的沙沙声。
柳红枫倚窗而立,一面环顾,一面问:“你说你小时候在瀛洲岛住过一阵,莫非就住在这间院子里?”
段长涯点头道:“这里适宜静养。”
柳红枫感叹道:“可不是么,比深闺还深,简直是金屋藏娇。”
段长涯早就习惯了他的胡言乱语,并不予理会,只是转向他,严肃道:“我有件东西送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