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步一杀 第210章

作者:闻笛 标签: 古代架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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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单几个字,让安广厦第一次失了冷静,将惊诧两个字明明白白写在脸上,追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木雪看了一眼天光,道:“大约两个时辰前。”

“可有查出是何人所窃?”

木雪只是摇头:“铸剑庄一向守备森严,那藏剑的峥嵘阁更是固若金汤,外人就连接近都不容易,更别说窃剑后全身而退。”

安广厦皱眉:“你的意思是……”

木雪只是叹了一声,道:“我不便妄加揣测,只是窃剑一事,关乎武林大会的进程,照理说应当由三家协力出谋划策,尽早将名剑寻回,方能息事,可晏月华却迅速封锁了消息,不愿让旁人知晓,东风堂也是探听之后才了解的。我想晏庄主的思量,一定比你所预料还要繁杂。”

安广厦苦笑道:“江湖一向都是如此。”

木雪的口吻却充满热忱:“或许如此,但东风堂素来重用贤良,况且宋堂主也是南疆平民出身,比旁人更加明白边疆百姓的疾苦。他一直对西岭寨的功绩赞誉有加,也相信诸位绝不是通敌叛、、、国的小人,所以才命我施以援手。”

安广厦一怔,随即颔首道:“木姑娘愿意将如此重要的消息照实相告,在下很是感激。但西岭寨并没有与东风堂结盟的打算。”

木雪听到这般直白的拒绝,也露出诧色:“为什么?如今时局叵测,我们更应当联手并进,我愿用名声担保,东风堂绝不会怠慢西岭寨的兄弟。”

这是一个何其慷慨的邀请,何其郑重的承诺。

安广厦不由得仔细凝着对面的女子,未经胭脂描摹的眉眼很是寡淡,但偏又透出她不加掩饰的真诚,世间漂亮的女人有许多,好似路旁的繁花锦簇,可眼前这位却兀自在繁花从中脱颖而出,用并不美丽的姿态伸展抱负,像是要用枝桠将天际捅出个窟窿似的。

安广厦望她的眼神中含了几分敬意,显得格外郑重。

正因为如此,他在摇头时的模样也格外令人寒心。

“抱歉,恐怕要辜负姑娘的一番好意了。”

木雪望着他,许久后,终于叹了一声,道:“看来我的话还是不足以使你信服。”

“并非姑娘的过失,”安广厦道,“西岭寨已经名誉扫地,你还是不要与我牵扯太深得好。”

木雪的神色也微微生变,挑起的眉梢露出几分讶异,却又很快被她重新藏了起来。再次开口的时候,她的口吻已经变得礼貌又疏离:“那你保重。”

“你也一样。”安广厦道。

木雪点点头,转身便走,安广厦目送她的背影,见她刻意将肩背挺得很直,但仍旧掩不住身形的纤瘦。

不知从哪儿生出一阵冲动,他竟向前追了几步,开口道,“木姑娘,你说铸剑庄并不希望消息走漏,可宋堂主又是如何探查得出。你如此笃信于他,可有没有怀疑过,他刻意探查又是为了什么?”

木雪转回头,张大了双眸,眼底满是惊讶。

安广厦立刻欠身道:“抱歉,是我失言了。”

木雪没有作答,也没有动怒,只是抿着嘴唇,一动不动地看着对方。

她的神色令安广厦的心尖骤感刺痛,他凝着眼前人,眼底却闪过很多熟悉的影子,故去的父亲,紧随其后为保护自己而丧命的冯四叔,还有那个一度被他视作手足的异乡人。

他们都曾经对一些物事笃信不移,仿佛在暴风雨横行的海上找到了方向。然而安广厦如今终于明白,原来笃信并不困难,真正困难的是怀疑,是缄默,是看清每一道耀眼的光芒背后长长的阴影。

安广厦将很多话咽回喉咙,只是抱拳一让,道:“今日我感谢的也不是宋堂主,而是你。”

木雪就像是被箭簇接连击中,再一次露出诧色。

然而安广厦已转回身,往同伴身边走去。

人间殊途几多。

馄饨铺里,挂在门边的竹帘被油烟熏染成焦黄色,有些疲惫似的半卷着,热腾腾的白气从竹帘的缝隙中钻出,使他没来由地想起西岭山的四季中,始终缭绕在山巅树影间的一轮雾霭。

雾霭之中,他的同伴纷纷抬起头,等待他的归来。

为了刻意掩饰而端起的碗,夸张的吞咽声,听起来是那么假,那么愚蠢,却又使他倍感亲切,舍之不忍。

西岭寨付之一炬,如今这些人所在的地方,便成了他的归宿。饶是浪迹天涯海角,他们的影子里也永远裹着一抹故乡的气息。

这一抹似真似假的气息,也就成了他所笃信之物。

他掀开竹帘,在半旧的方桌旁落座,立刻有一双碗筷摆到他的面前。

“少当家,吃馄饨,刚热的。”

粗糙的泥碗,长短不齐的筷子。

他只觉得鼻根有些发酸,忽地就懂了方才那些同伴端碗的意思,他也端起泥碗,将飘着一层油脂的汤水灌入喉咙,酸楚也终于被一腔热意所取代。

“味道不错。”他一面点头,一面转向为他端来馄饨的人,问道:“水哥,阿生还没有回来么?”

“没有,”水哥答道,“说是去探听消息,去了也有两三个时辰了吧,他说过会在日落前回来的。”

“好,等他回来之后,我们再找个栖身的地方,今晚让大家不要再风餐露宿了。”

“没事的,弟兄们早就习惯了。”话虽如此,水哥的脸上还是浮起一阵喜色。

两人的话音刚落,便听到后厨中传来一阵脚步声,是开馄饨铺的那一双老夫妇,围裙还挂在身上,不知怎地就匆匆忙忙走到堂前,在安广厦面前停住,道:“各位大侠可以住在我这里,我的院子里空得很,几个房间虽然简陋,但铺一层草席,睡二三十个人也不成问题。”

安广厦一怔,当即起身,拱手让道:“这般好意怎么敢当。”

“小事,都是小事,”老店长一面念叨着,一面拉起夫人的手,竟在自家的店铺中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我们想要求您办的,才是真正的大事,您可千万要答应啊。”

安广厦又是一惊,忙俯身搀扶老人的肩膀:“您讲来便可,不必行此大礼,晚辈受之有愧。”

老店长执意跪着,口中喃喃道:“不愧,不愧,您今日的义举我都看在眼里,我想……我想,能不能请您救救我那不肖子。”

“敢问令郎身在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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