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步一杀 第31章

作者:闻笛 标签: 古代架空

初八眯起残眼:“你自己深更半夜到这儿来,还带个惯偷在身边,不打算偷东西,难道是打算给死人哭丧吗?”

方无相道:“我并没有偷窃的打算。”

初八哼了一声:“你这鬼话也只有鬼会信,我们两兄弟眼睛虽然坏了,脑壳却没坏,你想独吞就直说,何必找个冠冕堂皇的借口,我平生最恨你这路伪君子。”

初一也走上前,和初八并肩而立,两人交换了视线,一齐拔剑。

铮铮两声过后,两道银光洒进夜色,是一长一短的双剑,长的太长,短的太短,双剑合璧,却透着一种说不出的均衡,犹如日月交相辉映。

元宝的脸色苍白如纸,别说是剑,他身上就连一把切菜的小刀都没有。他偏过头看,方无相果真也和他一样赤手空拳。

他扯住方无相的胳膊,用颤抖的声音道:“这两人剑法好生厉害,且对名门正道怀恨已久,咱们走吧,别跟他们冲突。”

方无相只是摇头。

元宝的力气小,怎么也扯不动方无相的胳膊,正心急的功夫,初一手里的长剑已率先到了。

明晃晃的剑刃擦着眼皮划过,他回想起上一次被两人用刑的恐惧,几乎吓得尿了裤子。

然而,方无相忽地侧过身形,轻易地闪过一剑,一条手臂揽过元宝的肩膀,将后者往身后勾带。

元宝连人带伞被甩了半圈,只觉得眼前天旋地转,头脑里一片空白,待到耳畔的疾风停住,才勉强撑开眼皮去看前方的情形。

他看到初八的身影,在对侧和初一配合夹击,将他和方无相夹在中间。双剑交错,剑光忽而长,忽而短,从空中次第闪过,宛如火树银花绽开,将他们困在中央。

他仿佛置身于漩涡中心,饶是被方无相护着,仍旧心惊肉跳。在初家兄弟的双剑面前,他实在想不出全身而退的法子。唯一能做的便是学着乌龟的样子,把眼睛闭上,把头往肩膀里缩得更低。

……若是能够与身边的人死在一起,未尝不是解脱。

元宝尚未来得及多想,便听到初八的厉呼声:“你究竟是什么人?!”

这话问的当然不是他,而是方无相。

方无相一只手臂为护元宝而占着,仅有一手空闲,左躲右闪,终于在两兄弟的夹击下无处可躲,生死关头,他竟抬起右臂,用腕上的饰物抵住初八的短剑。

锋利的剑刃撞在木制的佛珠上,竟如撞了南墙一般,任由初八发力,也无法向前挪动一寸。方无相皱紧眉头,手掌翻动半周,竭力一推,竟将剑锋从身上推开。

初八退了少许,站稳脚跟,凝着铮铮震动的短剑,脸上浮起惊愕的神色。

很少有兵器能抵得住他的剑,更何况是一串小小的佛珠,佛珠当然没有那么结实,真正结实的是方无相的内劲,竟能透过外物施展,不为形所役,收放自如。凭借这浑厚而稳健的功法,饶是赤手空拳,却有如神助。

“二位停手吧!”方无相仍未放弃劝诫。

火上心头的两兄弟怎能听进他的话,非但没有停手,反倒来势更汹,纵剑从两面夹击而至。

方无相再次闪过,他的身法极快,快过初八撤剑的速度,他率先往初八的方向侧身亮掌,掌风顺着短剑逆行推进,一直推至对方肩头。

初八只觉得肩上吃了一记重击,半条手臂陷入麻痛,指上的劲力全失,而方无相趁虚而入,手指勾住他的小臂,向背后一剪,他惊呼一声,短剑从手上滑脱,斜插进雨水冲刷的木台上。

这时,初一从背后纵剑而至。

他的武功比初八更胜一筹,剑锋如电,竟连落雨都被他劈开,蒸出一片烟雾朦胧,萦绕着他的长剑。

他使出全部功力,瞄准方无相来不及转身的片刻。

方无相果真露出惊色,他还护着元宝在身侧,如此下去,在长剑刺中自己之前,势必先要洞穿元宝的背心。

他发出一声低吼,回身策动掌法,全力一推。

元宝只觉得肩头一热,看不见的风好似烈火一般,擦着自己的身畔急行而过,刚好迎上初一的剑势。

初一不禁睁大了眼睛,他的剑锋被一只无形的手捉住,贯入全力的一刺竟在中途失去控制,像是撞上一堵看不见的墙壁。

这是隔山打牛的上乘功夫,绝非一朝一夕所能习得。

方无相仍稳稳地扎着,初一手中的长剑却发出悲鸣,像面条似的弯曲,挤压,终于发出一声脆响,从中间崩断成两截,抛入雨幕。与此同时,一股罡风贯入他的心口,好似一只无形的拳头,但比他吃过的任何拳头都要刚猛百倍。

——就连刺瞎他右眼的那一剑,都未必能够匹敌。

他的胸口直迎重击,当场呕出一口血,踉跄着扑倒在地。

胜负已分。

初八也慌了,快步冲到初一身边蹲下,摇着后者的肩膀:“大哥!大哥你没事吧?”

初一连头也抬不起来,肩膀抽动,面色铁青,口中接连地吐着血沫,显然内伤不轻。

初八转而望向方无相,眼中的惊恐渐渐转为憎恨。

方无相也被自己吓得不轻,他将阿弥陀佛反复念了几遍,摇头道:“我并非故意伤人,只是一时疏忽。”他也在初一身边蹲下,问道,“你没事吧?”

初八怒目圆睁,狠狠地盯着方无相:“肋骨折断,经脉迸裂,怎么可能没事!”

他的话实在不像是说谎。

三人从交手到受伤,不过片刻的功夫,跟随初家兄弟一同前来的队伍已经调转回头,围在周遭。

队伍中林林总总二十余人,簇拥着一驾马车。

马车的幕盖徐徐敞开,车中传来一个女子柔弱的语声:“一哥,一哥怎么了。”

方无相怔怔地望向马车,只见车中的女子缓步走入雨帘,一只手扶着隆起的小腹,步履蹒跚。

她的小腹隆得很高,身孕像是有十月之久,每走一步都在承受巨大的痛苦。

她在初一面前跪下,眼眶通红,带着哭腔道:“是谁如此狠毒,将你打伤至此……”

方无相呆在原地,隔了一会儿才说:“对不住,我没打算伤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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