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灰谷
云祯按了按他结实宽阔的肩膀,满不在乎仍然还在信口开河:“我是说假如么,咱们假设推这么一个命……三年前嘛,那时候您肯定会答应的,然后我们合籍后,北楔族入侵,皇上您御驾亲征,太子监国,然后战场上您虽然打了很多胜仗,北楔族议和了,您却没有回来,这内阁和军机处看国家一日无主不行,就扶了太子上位,这太子上位了看我不顺眼,借着朱绛的手把我毒死了……您如果没死的话,会怎么做?”
这是咒自己还有瘾?死死死就这么满不在乎的说?姬冰原心下气得头都有些晕,面上却仍然一派温和怕吓到他,他总得想清楚这孩子到底为什么这么不在意生死。
心下思索计算着,他缓缓道:“朕回来,废了太子,然后把定国公府全府流放问罪,让朱绛日日跪在你灵前忏悔,才能泄了朕心头之恨。”若是现在,朕会让他千刀万剐,也消不了朕之恨。
云祯眼珠子转了转,又道:“那咱们再推这另外一个命,假如啊,皇上您这么宠我么,我特别偏向扶持某个宗室公子,皇上您就立了他为太子,这结果北楔族又入侵了,您又御驾亲征,太子监国,然后么,咳咳,您英明神武嘛,也不是失踪,您说不准诈死什么的就没回来,内阁那边又扶了太子登基了……”
姬冰原森然道:“章琰不敢。”他不想再听这孩子满嘴乌鸦嘴自己咒自己了,他养章琰来做什么的?
这不是章琰归隐了嘛,云祯没觉察他已强压着怒火,仍然笑眯眯道:“假设章先生已归隐了嘛,他不耐烦服侍我这样的朽木了,就归隐了,那军机处又扶着太子登基了。太子惧我他日夺权,又一碗药毒了……”
姬冰原已经断然截断他的话:“你不过就是一侯爷,碍着太子什么事了?他们为什么要杀你?怎么个个太子非要都杀你?这命完全推不通,你不要再胡思乱想了,朕明日就请弘虚法师进宫,给你说说这命理当如何推。”
云祯嘻嘻笑着:“皇上不爱听我就不说了,我其实就想着皇上一直好好的,假如北楔族真的来了,这次让我去领兵,您说好不好?”
姬冰原犹带着怒气道:“朕还未老,用不着皇后代朕征战!”忽然眼前一花,只见云祯脸忽然凑近,嘴唇笨拙地亲了他嘴唇一口:“皇上别生气,我这不是开玩笑么,别当真,臣是你的马前卒,臣愿为您效死。”云祯心里柔情万种,忽然觉得生气教训自己的皇上真好看,忍不住就想安抚他。
姬冰原呆了下,那点怒气已陡然化成了绕指柔,伸手一下子按住了他的后脑勺,狠狠吻了下去。
又是一遍缱绻之极的唇齿相接后,两人都有些气息不稳,云祯脸红红道:“我去让他们进来伺候您起来……”说完起来就要走,却已被姬冰原手臂一用力啪地一下将云祯拉下了水,他将这点了火就想跑的顽童按在自己怀里道:“梓童可不能弃朕不顾……”
云祯已经看到了那水下的雄壮,吞了吞口水:“皇上……太医说了这要戒……”
姬冰原扳起他下巴又亲了下去,一边早将他衣袍解开,水花四溅,云祯喘着气,姬冰原声音低沉了几分,只盯着他:“卿就是朕的药,先陪朕洗一洗。”
这场澡最后从浴盆洗到了寝殿龙床上,这一夜是这样的漫长,又是这般的欢愉。
云祯第一次知道原来快乐到极点也会掉眼泪。
姬冰原只觉得自己犹如一把长剑,经历了人间百般磨砺后,锋芒敛尽,沉寂黯淡,终于找到了他的鞘,严丝合缝,天生如此。
第93章 快意
从此君王不早朝。
姬冰原清晨睁开眼睛, 揽着怀里还睡得香甜的云祯,感受回味了一下这种美好,觉得不早朝这句诗实在太妙了。
早知人间有如此乐事,自己大概早成了昏君。
引以自豪的自律自制, 在这样可爱的皇后跟前, 早就不知到哪里去了,昨夜他一点儿没节制, 幸而云祯常年习武, 军营操练多年,承应上也不十分为难, 到最后食髓知味, 反过来还缠着他, 年少人贪欢起来, 更为坦荡直接,什么都愿意尝试, 大胆而毫无顾忌。
更何况这孩子的个性, 好吃的, 好玩的, 当下就要痛快了,绝不留以后再做,就好像没有以后一样。
姬冰原想着昨晚云祯那莫名其妙地推命来,忽然一怔, 想起了自己出痘时高烧不退, 浑身出痘,病势凶猛之时写的密旨€€€€若是为这,继任的太子想要杀他那是一定的,难道是章琰泄密?不对, 是没有章琰……
“章先生退隐了嘛,他不耐烦服侍我这样的朽木。”
章琰的确有退隐之意,最后是自己用军机处钓住了他。
若是自己没有用他呢?若是他真的退隐了,朝中没有得用可靠的文臣……
姬冰原一颗心沉了下去,“三年前嘛,三年前您会答应的……”
为什么是三年前这个时间点?
不错,三年前吉祥儿还未入西山大营,在上书房进学,自己对他也不过是普通对小辈的关爱,看在长公主面上€€€€他当时若是非要和朱绛合籍,自己应该是会应的,自己在这上头不得遂意,小辈哪怕胡闹些,他愿意也没什么不行,朱国公儿孙满堂,不至于就为这个绝嗣,以朱国公的脾气,也不至于就为了这个和皇帝违逆。
所以他一定会应。
姬冰原低头看着云祯还大大咧咧抱着他手臂睡着,一只长腿毫不顾忌地横过来搭在他腰上,睡相并不好,但他喜欢这种直接的热情。一言一行都体现着云祯喜欢他,毫无保留。
这样的人,他三年前居然有可能要拱手让人。
拱手让给那傻不拉几的朱国公的孙子,有福之人不用忙?所以得到了不珍惜?为保一族富贵毒杀了枕边人?这简直是一定的,他用脚趾头都能想到结局,傻乎乎的吉祥儿哪里会想到朝夕相处的枕边人会递来一碗毒药?临死前他会多么的失望和痛苦?
明明是吉祥儿胡诌出来的命,他却忽然后知后觉地感觉到了真实的忌惮和妒火,更有着熊熊的怒火,恨不得立刻就提了那朱家小子回来问罪那种。
这时云祯也醒转了,睁开眼睛看到他,迷迷糊糊先笑了下,仿佛懵懂之间见到了最信任最爱的人一般,姬冰原本就正是妒意上头,总想做些什么来证明自己已经真实拥有了他,于是低头又是一个深情的长吻。
这是清晨,两人都年富力强,少不得再次擦枪走火,且这次皇上又少了几分克制,云祯腰被他握着太紧,有些喘不过气来,但却又有一种比昨晚那温柔体贴完全不同的感觉,有力的手臂勒过着他的胸膛,仿佛被束缚,仿佛被强势占有,微微的疼痛很快转化为快乐,是一种确实可以触摸的幸福,彼此证明现世存在而不是在做梦的真实的愉悦。
皇上身体力行,证明自己身体已经完全好了,但反正暂时也罢了朝,长日无事,他们把寝殿祸害过了,又一起去了玉棠池里泡香汤。
深秋已到尾声,水里全是木樨的清香,水面金灿灿浮着无数的细碎花瓣,犹如金屑在水面荡漾着,一圈又一圈。云祯懒洋洋趴在姬冰原怀里,心满意足眯着眼睛,长长叹了一口气:“真好啊,真希望永远都这样。”
姬冰原斜靠在水里的木座上,拿了把宽齿梳在替他有一下没一下的梳头:“朕已宣了弘虚法师进宫,一会儿好好给朕和给你批过命,看你还每天胡说八道什么。”
云祯垂着湿漉漉的睫毛,半边脸贴着姬冰原胸膛,舒服地蹭了蹭,又伸手抱紧了他结实劲瘦的腰,自从昨夜到现在,他忽然着迷一样的喜欢上了这种肌肤相贴的感觉,这给他一种极大的安全感和满足感,他仿佛饥渴一般的渴望对方的拥抱,渴望温暖的肌肤摩擦的感觉,他恨不得将眼前这个人给吞吃进去。
他懒洋洋道:“皇上您真龙天子,当然是真正的真龙命了。”
姬冰原道:“朕当然也不是一开始就是真龙的,一样做错过很多事。做太子之时,先帝并不是非常满意朕,觉得朕性子不稳重,太跳脱,爱冒险,不守规矩,读书也往往有惊人之语,不过那时母后只生了我一个,帝师也力保我,说我乃是难得的不墨守成规的储君,毕竟当时南北朝分立,还未到治世之时,我这样的太子反而有开创之能。”
云祯想起来他说过的太后反对的事:“所以您好龙阳这事瞒得这样紧,太后也很担心吧?”
姬冰原道:“是……当时,她觉得我悖逆妄行,不守规矩,以为是身旁的内侍勾引,找了理由把我身边自幼服侍的内侍尽数处置了,她是承恩伯最小的幼妹,又不敢和先帝说,怕先帝更嫌恶我,便悄悄找了承恩伯来,想把我这不近女色的毛病给治了。”
云祯奇道:“怎么治?难道还能吃药针灸好?”
姬冰原久久不言,过了一会儿才道:“手段比较激烈,因此朕与承恩伯就此翻了脸。幸而后来北边伪朝发起了战争,南都甚至当时都城都被北魏军长驱直入给破了,几乎亡国,都城匆忙迁去了江南,我在宫里日日和母亲相对,待着也痛苦,便自请领兵出征,出战后,母后管不到我了,这才好了许多。”
云祯松了一口气:“便是当时都城破了,先帝南狩之时被叛贼追逼流落在山里,才被我母亲救了吧。”
说白了就是当时姬氏皇族醉生梦死南朝,不堪一击,都城被北魏破了,先帝匆忙带着后妃、宗室往江南逃跑,路上被追得十分狼狈,据说当时先帝被围困山里,侍卫杀马给他喂血,差点也不得回来,遇上了当时还是女土匪头子的定襄长公主,不仅救了先帝,还带着土匪把围困的北魏军给击穿出一条通道,护送先帝到了江南,这才得封了公主。
姬冰原笑了下:“是的,你母亲不肯娇滴滴在江南做公主享福,当时和很多人都闹得不愉快,她就自请出战,我听说了便请父皇派她来我这里,我心里是很感激她的,想着她去别的队伍,定然要被人排挤指摘,女子之身能做到如此不容易,没想到你母亲过来以后,与我性情相得,且她虽说没有读过书,在这将兵打仗上,实实在在有着一种天然的天赋。”
“不得不说许多将领都比不上她,尤其是野地,她只凭天上星辰,风,水,树木,就能准确辨识方向,打仗之时如有神助,总能敏锐判断出对方的弱点。而且她率领部队,不多时都能把将领和兵士收服得服服帖帖,她就是有那样的领袖才能,天生的,吉祥儿,以你母亲之聪慧伶俐,若是她读过书,成就绝不仅于此。所以你和她一般,有着天生的明敏睿智,你莫要总觉得自己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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