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润莹
架子上摆着一些旧相册,傅明霜打开翻看,里面有一些朗欢年少时的照片。他看了一眼,盯着其中一张照片,照片里的朗欢穿着一双名牌球鞋,笑道:“我听朗欢说,以前家境不怎么富裕,可我看他穿的衣服鞋子,倒是挺讲究的。”
朗家的家境,傅明霜是早就调查清楚的,就是普通人家水平,朗欢跟他在一起后,他送了朗欢不少昂贵礼物,还送了他们家一套房。朗父自己开了家小公司,有他带着,赚了些钱,但朗父都丢进股市了,朗家的现金流没多少,朗欢买肾差了些钱,还是他出手解了这燃眉之急。
朗父笑着,跟着看那张照片,颇为骄傲:“那是当然的,朗欢那孩子挑剔,除了这个牌子的球鞋,别的一概不穿的。我们条件虽然一般,但给孩子们买双好球鞋还是舍得的。”
傅明霜垂下眼帘。
记忆中那个夏天的朗欢,明明穿着一双旧球鞋。
是他记错了?还是他弄错了?
第89章 世界四:番外:4
尹司诚一直没有回信息, 傅明霜在朗欢的旧照片里发现了蹊跷,也没心思继续待下去,在朗家随便转了一圈,便向朗父告辞。
朗欢送他, 两人沿着马路慢慢走着, 司机开着车,在路旁跟着。朗欢说:“刚才我爸跟你提结婚的事了吧。”
傅明霜随意道:“父母年纪大了, 担忧孩子的婚事, 很正常。”
“是啊。我以前总觉得自己还小,结婚什么的不着急,这次经历了车祸的事,才知道人生无常, 要好好珍惜眼前人。”朗欢看向傅明霜:“我们谈恋爱也有一年多了, 我觉得也差不多到时候了吧。”
傅明霜问道:“你想结婚?”
朗欢点头:“就当成全我爸妈吧, 傅明霜, 你说呢?”
傅明霜顿住脚, 定定看着朗欢。朗欢的这张脸,曾经让他心心念念,魂萦梦绕,但现在竟似隔着一层毛玻璃, 面目模糊, 令人陌生,与记忆中的那张脸相去甚远。
朗欢真的是他十七岁时遇见的那个人吗?
如果……他找错了呢?
傅明霜心头蹿上一阵寒意。
“结婚的事,再说吧。”
朗欢站在路边, 目送傅明霜上了车,回到家。养父母正坐在沙发上等着他,朗欢问道:“哥哥呢?”
“上楼去了, 你别操心他了,我问你,傅明霜跟你最近还好吗?怎么我看他的样子,不太对啊……”朗父面色凝重。
“小欢出车祸时他多紧张,他那个人情绪内敛了些,寻常看不出什么的。”
“那你跟他提了结婚的事没有?”朗父问朗欢。
“提了,他不太想结婚。”朗欢一脸怨气,他刚回国时,傅明霜对他多热情啊,天天开车带他兜风,他就是想要天上的月亮,傅明霜也愿意捧给他。现在倒好,是新鲜劲儿过了,还是傅明霜就是个花心滥情的鸟人?
朗母急了,训斥朗欢:“我早跟你说了,傅明霜可是条大鱼,你得抓紧点抓紧点!是不是你平时总拿乔端架子,把他的热情耗光了?!”
朗欢忍不住发火:“怎么都怪我?要不是我聪明,当初冒充了贺雪真,现在还钓不着这条大鱼呢!他知道贺雪真死了又能怎样?伤心一阵也就完事了!”
“可怕就怕他对你的感情没那么深,对贺雪真还有旧情,活人是争不过死人的!”朗父琢磨着:“贺雪真的死讯,我们能拖就拖,拖得几天是几天。但换肾的事,一定要瞒住,无论如何不能让他知道!”
“这件事是老大去办的,他办事一向谨慎,放心吧。”
“还有,你冒充贺雪真的事,不会出纰漏吧?”
“放心吧,这都好几年了,他已经深信不疑,不然也不会跟贺雪真离婚了。”
傅明霜离开朗家,让司机赶往尹司诚的住处。打电话仍然没人接,也不知道这小子究竟是怎么了。
尹司诚有好几个住处,他正四处翻人,沈容给他打了个电话:“司诚那小子喝多了酒,一个人开车出去,翻车了,人现在在医院里呢。”
“哪家医院?”
傅明霜赶到医院的时候,尹司诚还在昏睡。沈容坐在一边,还带着个助手。
傅明霜问:“人还好吗?”
“医生说没大事,过几天就能醒过来了。”
“这小子怎么回事?喝了酒还开车,他们尹家没钱给他请司机啊。”
“受刺激了吧。”沈容叹了口气:“你知不知道他有什么认识的人在松江市那一带?他喝了酒,一个人开车去乡下,结果在路边翻车了。”
“松江?”傅明霜沉吟,他前几天不是才跟尹司诚去那儿祭拜贺雪真的母亲么,尹司诚受了刺激,往那儿跑什么?他要去找谁?难道贺雪真就藏在那里?
他琢磨不出什么头绪来,尹司诚仍在昏迷,也没办法问他究竟查到了什么。而且这时候傅明霜心里一片乱麻,脑子里来回闪现着那双旧球鞋,还有那个穿海魂衫和牛仔短裤的少年。
记忆是会骗人的,究竟是他记错了,还是朗父说错了?
还有一个可能,但他已不敢深想。
这时,沈容带来的那个男人试探地叫了他一声:“明霜?”
傅明霜看着他,终于在那张成熟的脸上辨认出几分熟悉的痕迹:“谭细泽?”
谭细泽松了口气笑了:“我还以为认错了呢。原来你跟老沈是朋友啊,怎么不早说?!”
沈容也惊讶:“你们以前认识?”
三个人互相交换信息,这才得知,谭细泽是傅明霜的高中同学,现在在沈容的私人诊所上班,十七岁那年就是谭细泽拉着他,跟朗欢一起打篮球的。
傅明霜本就在回想十七岁那年的事,猛然见到谭细泽,简直是打瞌睡遇枕头。他拉着谭细泽来到走廊上,拿出朗欢的照片:“这个人,你还有印象吗?”
谭细泽看了一会儿,说:“想起来了,是不是那年……在松江市一中的体育馆跟我们一起打篮球的……”
傅明霜又翻出一张贺雪真的照片:“这个人呢,你看看。”
“这……这不是一个人吗?你涮我呢?”
“不,你仔细看看。”
谭细泽来回翻看了一会儿,点头:“这俩人气质不一样,世上怎么会有长得这么像的两个人。这一看就是双胞胎吧。”
傅明霜点点头:“那天跟我们打球的那个男生,究竟是这两个人中的哪一个,你能分出来吗?”
谭细泽琢磨:“这俩人的照片你既然都有,你干嘛不亲自问他们呢?”
“我一直以为第一张照片就是当初那个男生,没想过要问一问第二位。但现在,我不太确定了。”
谭细泽想想,说:“你那会儿就问过我,我帮你打听过,还去过松江市七中,要不我再找找七中的同学,帮你问问?”
“你说什么?”傅明霜眼神一变:“你说七中?他不是一中的学生吗?”
“不是啊。”谭细泽十分坚持:“我有一次去七中找同学,又碰见他了,他是七中的学生,不会错。”
傅明霜手脚一凉。
他一直以为那个男生在松江市一中打球,就必然是市一中的学生,这么说,是他先入为主出了错?!
七中?他知道贺雪真是市七中的学生,那么其实当初他见到的男孩,是贺雪真?!
傅明霜天旋地转。
“明霜,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谭细泽搀扶着傅明霜在一旁坐下,沈容也跟出来,检查傅明霜的瞳孔心跳:“老傅啊,司诚这刚倒下还没起来呢,你这又是怎么了?”
傅明霜眩晕了好一会儿,终于恢复了一些力气,挥开两人,给秘书打了个电话,“你帮我找一找贺雪真的高中同学。越快越好。”
秘书问他什么事,傅明霜想了想,还是没说。
秘书郑友挂了电话,皱着眉头,犹豫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朗父。老板最近在找贺雪真,他是知道的,也查到了贺雪真已经死亡的信息,但都让他瞒住了。可是纸里包不住火,尹司诚迟早会把贺雪真的死讯告诉傅明霜,朗父让他尽量拖着,可老板要找贺雪真高中同学,高中同学不会知道贺雪真的死亡消息,应该没关系吧?
郑友删掉短信,着手调查贺雪真的高中同学,目前有四人在松江市工作,其中一个出差去了。他约到了两人,今天晚上有空。
当晚八点半,傅明霜从饭局上离开,由助理搀扶着,跌跌撞撞上了车。
助理开车,把人送回盘山路,傅母也刚到家,见到傅明霜这模样,吓了一跳,问道:“他这是怎么了?脸白得像鬼似的!”
傅明霜一屁股摔进沙发里,不吭声。助理解释:“不知道啊,要不要叫医生来看看?”
傅母查看了傅明霜的状况,让助理走了。
傅明霜眼神发直,怔怔看着地面。
“明霜,你这是怎么了?”
傅明霜缓缓低下头,揪住了自己的头发:“妈……我认错人了……我犯大错了……”
“怎么了?认错谁了?”
傅明霜却不肯再说,让傅母离开,他想一个人待着。
傅母叹气,一个人上了楼,傅明霜坐在沙发上,抖着手摸出烟,却半天都没办法点着。
他手抖得太厉害了。
傅明霜把打火机砸墙上,开始在酒柜里翻酒,坐在地毯上,拿开瓶器开了,对着瓶口喝。
酒一半灌了,一半洒了,待把一酒柜的酒都祸祸完了,傅明霜也已经醉的厉害,摸出手机给贺雪真打电话,发信息。
“贺雪真……贺雪真……”傅明霜念叨着,打字时手也跟着抖得厉害,他索性给贺雪真发语音:“你在哪儿啊?贺雪真,你回我一声好吗?你在哪儿?我错了……”
一连打了十几通电话,胡言乱语的语音信息也发了许多条,傅明霜把手机丢开,抓着酒瓶子,在屋子里乱转,在客厅的墙壁前看了半晌,醉醺醺地叫:“张叔!张叔?!”
大半夜的没有人回应他,傅明霜看着空空如也的墙壁,醉醺醺地嘟囔道:“是谁把我们的结婚照取下来的。难怪他都不愿意理我了……”
他把酒瓶子丢到一边,摸到楼上的卧室内,在床头柜后找到两人的结婚照,却又忘了自己是来做什么的。
他盯着照片上的贺雪真看了一会儿,微笑道:“你回来了……对不起,我不会再把你认错了……”
傅明霜抱着结婚照,靠在角落里睡了。傅母第二天醒来,看到客厅里的一片狼藉,心脏都要停跳了。
她叫人四处寻找傅明霜,终于在卧室里把人摇醒了。傅明霜睁开眼睛,下意识往前一扑,怀中的结婚照掉在地上。
“傅明霜!你酒醒了没有?!”
傅明霜头疼欲裂,眩晕了半晌,终于好一些,看向傅母,一脸茫然:“贺雪真呢?”
“什么贺雪真?你现在又念叨你前夫做什么?”
“贺雪真!”傅明霜推开傅母,跑出卧室,大叫着贺雪真的名字,傅母追上来:“傅明霜,你发什么疯!”
“贺雪真……他昨晚不是回来了吗?”傅明霜回过头,茫然急切地看着傅母:“他人呢?”
“你梦还没醒呢,他什么时候回来过?”
傅明霜转过头,急匆匆往楼下去,一不留神,从楼梯上摔了下去。
沈容坐在病床前,一边削着苹果,一边调侃傅明霜:“你说说你跟司诚,究竟是哪来的孽缘,前后脚进医院,等出院了你们一起去庙里拜拜吧。”
傅明霜枯坐在病床上,问道:“他醒了吗?”
“还没呢,不过快了吧。你究竟遇上什么事了?”
傅明霜看着自己的手指,原本无名指的位置,戴着一枚婚戒,现在那里只剩下一圈淡淡的印子,再过一阵,印子都要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