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夜富
离宫之日在即,但他脑海中却好似没什么清晰的思路,是啊,到了该走的时候了,留在这里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他的任务只是改变蒋蔓的命运,其他的事情不受他管,也不该他管。
茶盏中的水波纹路漾碎了蒋弥模糊不清的面容。
蒋弥推开茶盏,再抬眼时,眸间已是淡然无波,与往常无异。
在蒋弥先制定好离宫的计划之前,寿安殿那边却传来了新消息。
朝中左相大人似乎知晓了这些日子里程绽暑热难耐,特意派人来告知说前些年里在井山阜新建的避暑行宫已经落成,只询问程绽可愿前往。
井山阜坐落于南下淮江上游处,处于山峦迭起中,林荫四立,周遭满是山湖海泊,确是历任皇帝经常去的避暑圣地,只除了路途稍远了些。
但毕竟是皇家车马,最多也不过三四日的时间就能到地方。
蒋弥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还顿了一下,如果程绽要去的话,自己肯定也会随行,要是出了宫,在行进途中随便找个地方就走,总好过在宫中离开,还要避开巡视的暗卫宫人,很是麻烦。
且随行途中,程绽能带的人手也不会有多少,那时蒋弥走了,程绽一时也是难以搜寻到的。
怎么看,都是这条路子比较好走,蒋弥心中已有主意。
等寿安殿中,程绽问他要不要去井山阜的时候。
蒋弥便没有犹疑,应声答下。
程绽抬眸看了他一眼,墨发披散在肩头,领口大敞,露出白皙纤细的锁骨来。
其实程绽倒是不大想动弹,虽然汴京是酷热了些,但这么舟车劳顿前往井山阜,看起来是更为麻烦的事情。
但看蒋弥这么利落的答应了下来,自己也不好扫他的兴,一个在乡野长大的庶民在宫里呆久了想出宫的确是正常的事情,程绽这么想着。
算了,反正这奴在自己身边呆了这么些日子,也没有主动开口求过一样事情,就答应这么一件也未尝不可。
程绽坐直身子,苍白的脚尖处晃晃悠悠的挂着只软底缎面鞋,有发滑落入领口,清浅的眸子带着些许笑意看着蒋弥,嘴角弯起愉悦的弧度来,“好,孤去便是了。”
他等着蒋弥溢于言表的喜悦之情。
但看蒋弥只是垂眸,冷冽的眉眼带上柔和之意,声音低缓略哑,“奴多谢陛下。”
程绽愣了一下,面上戏谑的神情消失不见,偏开头去,耳廓处漫上细微的红意,只让人疑心是热出来的,“这有什么好谢的,你且回去准备准备吧。”
蒋弥领命退下,回到自己的厢房等越良过来。
越良过来之后,蒋弥把这次即将出宫前往井山阜的事情说了出来,包括他的想法用意。
等蒋弥说完之后,越良像想起来什么一样,指尖在桌面上叩了叩,“哎,那井山阜我知道,我曾是在那块游过水的,那儿左傍淮江,你要是能从淮江直接离开,人族的王便是有通天的本事,都寻你不着。”
蒋弥心里暗暗记住越良的话,点了点头,“那好,后日我便会随行启程前往井山阜,不出意外就会在途中离开,你后日便带蒋蔓出宫,切记小心宫中暗卫,记得避人耳目,万事注意些。”
蒋弥对于越良的办事作风还是有着些许的放心不下。
越良无奈的叹了口气,“你这孩子怎么还这么放心不下我,没事的,这宫里我早已摸透了,且我年长你百来岁,能力不会比你差的,便是远处落一根针我都能听见,你要担心这个,还不如担心你自己不要被人发现身份。”
说到这里,越良顿了顿,柳眉微蹙,“你上次不是说了你对那人族之王使了声惑,但效用不大,你得注意些了。”
蒋弥心里也是这么想的,不到迫不得已还是不要使用声惑,只怕留下更多的麻烦,随行途中便找机会走便是了,不与任何人当面对峙。
两人又就着许多的细节之处,仔细的沟通了一下,确保不会再有什么意外发生。
越良站起了身,瞧着蒋弥道:“我走了,我还得回去准备准备,你这孩子也得小心些,我看那人族之王倒也不是那般好糊弄的。”
蒋弥心里有些好笑,不是那么好糊弄的都已经糊弄了这么久,还能怎么办呢。
蒋弥送走了越良,其实他自己也没什么好带的东西,除了一些细软罢了。
自从程绽决定前往井山阜之后,宫中就忙碌了起来,实在是要做的准备太多了,而且程绽吩咐的日子也太过紧迫了。
后日就走,很多东西都要下发各地进行告知,麻烦的很。
但等到了后日之后去,却也没什么遗漏了,都也收拾好了。
一排的行进车队,也没有多么的大张旗鼓,御林军随行在后,护着皇帝的车辕左右。
在外人看来,蒋弥似乎颇得圣宠,竟能与陛下同乘车辕。
可这才是蒋弥觉得麻烦的地方,侍从有侍从的车驾,现在他受程绽命令与他同一车辕,很多事情都不太方便了,所幸两三日不沾湖水,蒋弥还能险险忍住,而且便是要跑也是得从程绽的眼皮子底下溜开。
但蒋弥并不准备现在离开,现在还在汴京的地界,要走的话太过麻烦惹眼。
他先前就记下了越良所说的话,可以等到了井山阜地界之后,再做离开的打算,如果能从淮江直接入水离开,便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程绽似乎不喜被外人打扰,车辕里面平时除了蒋弥就再无其他人了。
所以扇风,照顾程绽的诸多事宜便全落在了蒋弥的身上。
车辕中比寿安殿里还要闷热不少,便是时时掀窗透风,冰块一盆盆的送来都是热的慌。
程绽眉头皱着,眼尾热的发红,他侧窝在铺着冰丝绸缎的榻上。
蒋弥往他嘴中喂了一颗荔枝肉,再用泛凉的手摸了摸程绽的面庞。
“陛下,还是热的厉害吗。”
程绽眼睫轻扇,清浅的眸子里面有着些许烦乱,他蹭了蹭蒋弥的手心,“还行,你用不着担心。”
蒋弥没有说话,其实他倒也没有多担心。
随着这两日的车马行进,现在车队已经入了井山阜的地界。
蒋弥不论如何都得开始寻脱身之法了。
有侍者过来询问程绽,是否要先歇一晚,还是继续赶路,要是继续赶路的话,晚间说不准就能到避暑行宫中了。
程绽耐性渐失,已经不想再等到明天了,便吩咐下去继续赶路。
侍从领命离开,车队便没有再继续歇脚了。
一直到了戌时片刻,车队终于险险到了三庵湖前。
井山阜这地界便是以井山命名的,避暑行宫就建在了井山之上。
要到井山,需得过一条湖,那湖便是三庵湖。
三庵湖是井山阜中最大的通江湖泊,直通淮江,湖水极是宽阔,一眼看不到边,围绕在群山旁。
井山阜这边早已告知好了,特地派人候着,准备了过湖的大船。
有人过来小心传话,蒋弥坐直身体,轻轻喊着已经昏昏欲睡的程绽。
“陛下,到地方了。”
程绽眼皮半掀,发垂落在面庞处,这几天被蒋弥照顾惯了,他朦胧着眼下意识张开双臂,蒋弥上前整理好程绽压的有些杂乱的锦衣。
程绽眉间微蹙,稍稍有些困意过了会也就清醒了。
“走吧。”
他垂眸道。
蒋弥应下,扶着程绽下了车辕。
现已戌时,外面已是月上中堂,因今夜无云,所以月芒毫无保留的映在微微掀动的湖水的碧波荡漾之上,更显得波光粼粼,水光潋滟。
远处众人各打了灯笼,倒也不会暗,只让人觉得灯火通明。
井山阜地界的知府也早已候在此处,穿着一身乌纱袍子过来对程绽行礼。
“陛下,臣已备好了船,只等陛下过湖。”
除此之外,那知府再不敢多说废话了,只白须颤动,点头哈腰着,面上是赔着小心的笑。
程绽没有丝毫与之寒暄的心思,皱着眉道:“既已备好船只,那便走吧。”
知府连连应下,身子佝的更低,神色隐在暗处,“还请陛下先行。”
蒋弥陪在程绽身边,迈步上船,这是一只双层楼船,二楼处还有栏杆,各处都挂了灯笼,火光照耀,只让人疑心这是白日。
程绽与蒋弥被已经在此处等候的侍者引到二楼休憩处。
二楼推门便可凭栏眺望三庵湖,两处是可推拉的雕花舷窗,酒水点心一应俱全,船壁上还挂了古画,长剑,可见其用心装点过,生怕陛下不喜。
还有知府安排的侍者想要进来伺候,但却被程绽挥退了。
随行的宫人先行上此大船,御林军另有船只紧跟过来。
程绽看起来神色不渝,也没有再开口说话了,实在是这几天舟车劳顿让他心烦。
蒋弥没有开口扰他,只上前推开一扇舷窗,好使风透进来些,让程绽能舒服点。
他刚推开那窗,手就顿住了,因为他……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的地方。
明明湖面上除了船只行进就再无其他,但蒋弥却好似在水中听见了细微的水泡闷闷的呼噜声。
如果只是几处,蒋弥也并不会在意,湖中游鱼虾蟹,一些活物发出声音是很正常的事情。
可围着这湖四面方向都有这种声音,像是绕成一圈,圈起来一般。
蒋弥在水中生活过一段日子,他几个瞬息就能确定,这不是水中鱼虾能发出的声响。
反应过来之后,蒋弥垂眸又迅速掩住舷窗,他抬手把头顶发带系的更紧了些,从墙上拿下那柄装饰用的长剑,转身来到程绽身边。
“陛下,起来。”
程绽手支着额,他掀开眼皮,略微不解,但看蒋弥这副模样,眉间立时蹙起,“怎么了。”
“有人藏在水下。”
蒋弥倒没有惊慌失措,只是声音稍稍压低了些。
现在船已行至中途,再折返回岸是件难事,但御林军的船只便在大船后头,还可以搏一搏,现在就怕那知府就是里应外合之人,要是这样,呆在这船上就更麻烦了。
只是这么一句,程绽就听明白了,他敛起了不渝的神色,虽然不知道蒋弥是如何得知的,但他还是愿意相信蒋弥的话。
程绽有一柄极是喜爱的银剑,便是那把他总是挂在寿安殿内殿床头上的银剑,就是来这避暑行宫,他都把那柄剑带来了。
程绽起身握住银剑,从龙雕玉冠中垂落几缕墨发来,清浅的眸间此时满是寒意。
蒋弥看他一眼,“陛下要时刻呆在我身后。”
程绽愣了愣,但还是答道:“好。”
蒋弥伸手推开二楼的门,从楼梯处向下留意,按说底下应有不少的宫人,但此时却只有三两个刻意压低的呼吸声。
那呼吸声很低,要不是蒋弥是条不同寻常的人鱼,换作旁的人都听不出来。
这么轻的呼吸声只有是习武之人才会有的。
如果不出所料,现在大船一楼处的宫人应是死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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