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讳疾
没什么前途被放逐的分公司,和如日中天的薛氏总公司,是个人都知道怎么选。想跳槽的人不计其数,又何况是薛浮有意安排,顺水推舟,再自然不过,真正将薛慈收拢来的那些人才都掏空了。
薛慈的分公司成了最好的踏板,而那些被薛慈提拔上来的那些人,名义上去的是同一所公司,连愧疚这一步骤都免了,最多对原来的老东家有些尴尬。
唯一有苦说不出的人,就是薛慈。
这一招狠厉的简直有点下作了。
薛浮对待敌人,一贯都是这样狠厉,出手就是杀招,但也很少有这样不留情面斩尽杀绝的时候。一想到他这样对付的,是自己的亲弟弟,只觉得有些恶心,心脏某处生生绞碎一般的闷疼。
而在办公室当中,“薛浮”和路勉的对话,又一次印证了薛浮的猜测。
薛氏并不缺人才。
至少没有缺到薛浮这个薛大少爷,要和自己的弟弟抢人的地步。
他让薛慈辛苦积攒出的成绩毁于一旦,挖走他所有合用的人手,只是为了薛慈绝无可能,威胁到他在公司的地位而已。让薛慈孤立无援,整个薛氏都没有他的亲信。
甚至将那些人手都收归麾下后,还要多番敲打,威胁警告。让他们知道自己做出的事已经得罪透了薛慈,确定他们对薛慈再不心怀感激,甚至还防备抵触。
釜底抽薪。
让薛慈经营的一切,在一夜间溃散崩塌。
这就是路勉口中所提的,“解决”。
薛浮听的已经是目眦尽裂。毁灭欲和暴戾气息在体内不断翻滚,将要破体而出。
但他的痛苦毫无作用,依旧阻止不了那个“薛浮”的任何行动,只能看他如常地和路勉交谈完毕,让路勉回去继续工作后,像之前一样平淡批复起文件。
薛浮已经被愤怒、痛苦、愧疚这几种情绪折腾得有些精神衰弱,再待在这里,似乎每一分一秒都是惩罚,而噩梦并没有因此结束。
在薛浮备受煎熬时,门外又迎来了新的客人。
从外面走进来的人,是薛慈。
薛小少爷情绪有点激动,也没有敲门,不顾其他人的阻拦,便站到了薛浮的面前。
薛浮抬眼望去,看见少年皮肤苍白如雪,唇瓣尽是血色,他微微抿唇,神色还略微有些犹豫。
这副模样能看的薛浮心疼死。
再想到他之前做的事——薛浮简直羞愤欲亡,不断被愧疚折磨着。但现在占据他身体的“薛浮”,似乎并不因此而感到羞耻,甚至能平静望向薛慈,那点眉眼当中透出的不悦意味,似乎在责怪薛慈为什么擅自进来打扰他。
但出乎预料的,薛慈并不是来责问薛浮,为什么要挖走他一手提拔培养出的人,而是微咬了一下唇——薛慈很快意识到这个动作有多局促,松开了。目光微微偏移开来,语气显得有些莫名生硬:“你信了他们的话吗?”
“相信我是那种会因为私怨影响工作的人?”
薛慈等不到回答,忍不住出声辩解道:“我没有报复他们,是他们能力不济,而占其位不行其事,只会影响公司未来的发展,才将他们都换下来的。”
薛浮听明白了,先前那一批尸位素餐的废物被调换下来后,说不定还找自己闹过一遍,试图上眼药。
他一时觉得可笑,要自己,只会把他们处理得更狠,更不留情面。
“薛浮”显然也是这么想的。
他也总算说了句人话,冷淡地道:“他们的话,我懒得听。”
薛慈听到这样的答复,才算安心一些。
只是他依旧有些疑惑,别扭地问道:“……那最近的人员调动?”
不是因为怕他嫉贤妒能,才把人全都调走的吗?
“薛浮”实在没想到,自己这个弟弟居然心软的被算计都发现不了,甚至还在以为,自己是听了什么闲话才做出的举动。
这让“薛浮”感觉到了一丝隐秘的烦躁。
他最后一点耐心都被消耗殆尽。
“薛浮”敲着桌面,平静地道:“你以为呢?”
“薛慈。”他说道,“我们是竞争者。”
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防备你而准备的。
薛慈微微怔住了。
他本便皙白的肤色,在那一刹更显得苍白起来。
被硬生生撕裂所有美好的外衣,被迫露出孱弱内里的薛慈,像是失神脆弱得能被一推即倒。但只是片刻之间,他无意露出的那点伤心都被尽数收起。薛慈保持着微微冷漠的神情,用很不屑的语气,平静着说:“知道了。”
“算你赢了。”
薛慈或许也不知道,他强撑着不示弱的模样,实在不算伪装得很好。
那点难过像隔着一层纸,只差一点就会冲破篱栏倾泻而出般。
只等忍耐不住的时候,薛慈才微微垂下了眼,用细密的眼睫遮住那里面浓重的情绪,保持着最后一点体面状态离开。
“薛浮”似乎都因为薛慈刚才一瞬的表情受到影响。他冷漠地注视着薛慈离开,目光停留在空荡门口颇久,但也只是心绪动摇瞬间,便继续低头处理文件,似乎已经将刚才的事全然忘记。
但真正的、寄存在身体当中的薛浮,现在愤怒值已经被抛上了顶点,他只想冲出去,安慰被自己逼迫得心灰意冷,只差落泪的弟弟。
他亲手毁掉了弟弟的信任和青睐。
这简直比什么噩梦都要可怕。
怒火攻心和急火攻心两种情绪飞快冲击着薛浮的心脏,强烈意愿的激荡下,薛浮喉中吐出一口猩气来,同时四肢也恢复了行动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