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麻辣笋
下面顿时又有人举起手来。
到了最后,除了少数比较谨慎的外,内院大部分的人都站起来发表过意见了。往后注定是要在这楚司业手下办事的,初次见面,当然得给他留个好印象。
楚辞又问过一次,发现再没有人要发言,他便将本子一合,说道:“今日难得内外二院的贤才共聚一堂,大家今晚就别回去了,由本官做东,请大家出去吃一顿。”
上司请吃饭,下面的人又怎会不给面子呢?有家室的赶紧吩咐下人回去传达一声,没有家室的,直接就拍拍衣服跟了上去。楚辞吩咐何平,把寇静等人请去一起吃饭。
楚辞这个月初的稿费已经结了,那家茶楼虽不是顶尖的,但人流量十分多,所以结给楚辞的稿费也是十分可观的。但今日他请客,几十人坐了六七桌,酒水菜肴加在一起,恐怕他的钱刚好能用完。
吃到一半,楚辞假借方便,来到柜台,询问饭钱几何,却听掌柜的说,这钱刚刚一位脸上有疤的客人已经来付过账了。
楚辞一听,便知道是谁了。他谢过掌柜的,回到包间里,朝寇静那桌看了一眼。因他们是军户,便独自开了一桌。也不知他们在说什么,寇静脸上突然浮现出一抹清浅的笑意,虽转瞬即逝,但看上去却是打心眼里高兴的。
楚辞看得一愣,他总觉得,自己好久没见寇静这样笑过了。
“楚司业,您让我们好等哪!快快,下官们还等着敬您一杯呢!”不等楚辞继续往下想,就有人拉着他去喝酒。楚辞笑着应了,走前又看了一眼寇静。寇静有所察觉,回头看了一眼,却只看见楚辞被众人簇拥着的背影。
“千户,您在看什么?是在看我世叔吗?”许乔南探头往那边看。
“没什么。”寇静转过头,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然后一口饮下。
许乔南和秦钊对视一眼,然后耸了耸肩,千户又不开心了,可是谁也不知道为什么,还从不让人说,说了就按军法处置。
……
饭桌上交流感情是要比别处快一些的,一顿饭过后,把内外院夫子的距离都拉近了一些。楚辞平易近人的作风,更获得了大家的一致认可。
但这其中也有那不识好歹的人,吃下去的饭都还在喉咙里,转头就跑到了顾成的院子里,对着也称病在家的顾成说三道四。
“你如今和我说这些还有什么用?”顾成摇了摇头苦笑一声。
“顾司业,您可千万要振作点啊。论资历,您在这内院已经数十年了,可千万不能被他一个黄毛小儿压垮了啊!”
“人家有靠山,有才学,能言善辩,懂得洞察人心,我拿什么和他去比?直至今时今日我才发现,这状元郎啊,和平常人就是不一样的,更何况,他还是三元及第,大魏朝前无古人,恐怕也是后无来者的。你以后也别叫我司业了,我如今只是一个监丞,恐怕这一辈子,也就是个监丞了。”
顾成在金殿上被斥责了一顿,此时已是心灰意冷,他也总算明白,昔日外院的刘司业为何要求爷爷告奶奶地调离国子监了,实在是面子上过不去啊!这楚辞,果然懂得笼络人心,恐怕等他“病好”之后回到国子监,那里已经成为楚辞的天下了。
这人见撩拨不动他的情绪,自讨了个没趣,说了几句客套话后就离开了。
顾成看着这人的背影,冷笑了一声。这人话里话外的挑拨之意别以为他听不懂,莫不是他栽了一次就把他当成蠢人了不成?而且,那个楚辞诡计多端,可不是什么黄毛小儿啊!所有人小看他,必然是要栽跟头的,他顾成,不就是个典型吗?
……
次日,学子们正在上课,突然一声巨响,似是什么东西倒塌了。这一声引得学子们无心向学,一个个都伸脖瞪眼,想看看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讲桌前的夫子们发现了,便清了清嗓子“嗯哼”两下,又掂了掂手中的戒尺。学子们见了,顿时老实多了。
外面,几个博士站在内外院交界之处,看着眼前倒塌的院墙,心里说不出什么感觉。
楚辞看了看他们的神色,说道:“正所谓不破不立。这院墙就是当初分院的时候所建,为的就是隔绝两边来往。只要有这么一堵墙在,那隔阂就将永远存在。今日我命人将此墙拆除,为的是让国子监学子能够畅通无阻的交流。先破外墙,再除心墙,如此才可将他们融合在一起。”
“大人说的是,是我等狭隘了。”好一个不破不立啊!
散学后,学子们都连忙出来看热闹,谁知一出门,便和院墙对面的学子四目相对。此时那些砖块土石已经被清理走了,横隔在内外二院多年的院墙除了不到寸余的地基还露在外面,竟好似从来都没有存在过一样。
拆除了院墙之后,楚辞又拟了一张通告,贴在了回去学舍的必经之路上。
“奉圣上口谕,国子监从今往后不分内外二院。为使两院学子能够融洽相处,本官决定,于五日之后进行测试,到时候根据所取成绩分级分班,请各位学子互相转告,特此通告。”
“楚司业这又是搞什么鬼呢?什么分级分班?不会叫我们和那群书呆子一个班吧?”外院一学子大叫起来。
内院学子听见了,哼了一声说道:“放心吧,我们也不愿和你们这些不学无术的纨绔成为同窗。”
外院学子一听,马上愤愤不平地回嘴,内院学子反唇相讥,吵得不可开交。
楚辞并不知道这些学子对此意见很大,他此时正在去往大兴书坊的路上,怀里揣着出好的几份考卷,想着怎样才能忽悠掌柜在五天之内给他印好这些考卷。
大兴书坊的掌柜打了个喷嚏,浑身一寒,总觉得有些不太好的事要发生了。
第200章 好兄弟
五日后。
弘文馆里,国子监所有学子被打乱,按照名单上的顺序依次往下坐。
祝峰被叫到名字时,回头看了看赵清,眼里满是不可置信。为什么要这样坐呢?他和四郎、吴光还有老朱早就商量好了,待会考试的时候四人围绕着赵清呈“众星拱月”状,到时候也好“交流交流”。可现在排的这样乱,他们怎么办呢?
赵清心里倒是松了口气,之前他们商量的时间他就觉得不妥当,以楚司业的利眼,一定不会看不出来他们打的主意,到时候被抓到就完了。现在这样倒好,直接绝了他们的念头。
坐好之后,楚辞大手一挥,仆人们抬来两筐考卷出来,厚厚的一大叠,就像豆腐块似的排在里面。
楚辞适时地站了出来,拿着一份样卷给学子们答疑解惑,原来这试卷分为甲乙卷,两套试卷难度相当,到时候统一计分。试卷按百分制来算,每道题后面都有相应的分数,题目又分为填空、选择、简答和论述四部分。考验的东西从三字经到四书五经再到九章算数,囊括了他们现阶段应该掌握的所有东西。
学子们听了楚辞的话,顿时脸上就浮现出各异表情,有人跃跃欲试,有人则颇感无趣,有人忐忑不安,有人干脆心如死灰。
泛着墨香的考卷被一张一张地发到大家桌上,有那眼尖之人发现,正如楚司业说的,他和前后座的考卷果然都不相同。最后一丝希望都破灭了,眼尖的祝峰干脆绝了那丝作弊的念头,认真看起题目来。希望他身上的流动红旗,能保佑他考个好成绩吧。
这套试卷是楚辞从得知要分院起就开始出的,他和寇静讨论了很久,还让许乔南刷了许久的题,才确定下难度的。可怜的许乔南,因为短短三天刷了数百道难题,已经成功得了“考试综合症”,一闻见墨味,就几欲作呕。
为了下次能有人一起分担,许乔南决定,他一定要把文盲秦钊教的满腹经纶,这种苦不能他一个人受!
楚辞和四名夫子一同监考,他是个坐不住的人,监考时就是学生最讨厌的那种老师,喜欢神不知鬼不觉地站在学生身后,悄无声息地盯着别人的试卷看。不像其他男老师,总是一张报纸一摊,就能一个姿势待完一场考试。
其他四名夫子也有样学样,个个蹙眉肃目,在场中不停走动,不像是夫子,倒像是牢头。坐在下面的学生们如坐针毡,考着考着就要看一下上面。
待弘文馆前的那支香燃尽时,收卷的声音响起,大家才算是松了一口气。一是紧张的,一是热的。
因为国子监地位特殊,入了七月之后,朝廷每日都会按份例送几车冰过来。但考试时间太长,弘文馆里的冰全都融化了,三百多人聚在这不太透风的地方,顿时热的跟水里捞出来的似的。
楚辞自然也是热的,但碍于颜面,他不能像其他人一样挥袖扇风,只能忍了。
待收好卷子回到住处后,他瞧着四下无人,立刻把身上的衣衫解开脱下,穿着一身中衣,拎着一把大蒲扇给自己扇风。他有时候真佩服现代那些女孩子,这么热的天气都把头发披散在后面,难道不热吗?要不是古代必须这样,楚辞真想给自己剃个寸头。他撩开粘在后颈上的发丝,手拿着扇子往后扇了几下。
“怀槿?”寇静听说楚辞回来了,但又不见他的人,便过来敲门。
楚辞听见他的声音,也没多想,直接过去把门一拉,待看见寇静难掩惊讶的样子,才反应过来,涨红着脸把门用力一关。
寇静失笑,边等楚辞打理好自己,边在心里回味楚辞刚刚开门时的样子。他只着一身雪白中衣,脸上绯红,鬓边颈上满是细细的汗,发丝凌乱地粘在脸颊和后颈上,看上去有些…说不出的滋味。
想着想着,寇静也觉得脸有些热烫。
“大哥,小弟方才孟浪了,还请你不要见怪。”楚辞有些无奈,他一身中衣虽然全身上下都遮得严严实实的,但在保守的古人们看来,他就和现代只穿内衣出门的人一样,实在有辱斯文。
“我怎会呢?不过,你方才为何……”寇静欲言又止,若不是他房中再无其他人,他都要觉得刚刚打扰了楚辞的好事。
“这天,实在是太热了。”楚辞苦着脸说道。本以为六月就够热了,可一踏入七月,他才知道什么叫做酷暑时节。这京城的天气着实怪异,清晨和夜晚还有一丝凉意,但只要这太阳一出来,就热得受不了。
按理说,现代的热岛效应更加严重些,但楚辞这种一天到晚待在空调房里的人,对此体会不是特别深。即使是社会实践活动时,他们也都是钻进各大商场超市进行调研的。
“朝廷不是每日里会分发冰块下来吗?难道你们的份被占掉了?”这也不是没有发生过的。
“这倒不是,冰虽每日都有,但撑不到午时便化了。”楚辞现在风头正盛,哪里有人敢截他的冰呢?
“如此,我便吩咐何掌柜的每日过午都往这儿送一车冰过来,应该能让你舒服一些。”寇静说着,就要出门。
楚辞一把拉住他:“诶,别!也就今天监考太热了点,平素司业厅里四面窗户都开着,也没那么热。”
上次他请客,寇静付了账。他几次想把钱还给寇静,都被他转移话题。如今怎么好又每日一车冰呢?古代储冰手段都是靠冰窖冬日藏冰,夏日再取出来用的。就算寇家有冰窖,又能用几天呢?
“你忘了吗?我也坐在司业厅中。你就当他们运过来的冰是给我用的。”司业厅两边都是房屋,就算开着窗子,也没什么风进来。
“这……”楚辞想要拒绝,但又怕太直接会伤害到寇静,左思右想之下,突然回忆起曾经看过小说里有用硝石制冰的法子,便提了出来。
寇静说道:“怀槿真是博学多才,你竟也知道硝石制冰之法。”
“你知道?难不成你家的冰都是用硝石制出来的?”楚辞大为震惊。
寇静摇摇头:“硝石是朝廷管控之物,其他人怎可随意买卖,更别说要用它来制冰了。”
好吧,楚辞认命了,看来这个暴利的法子是行不通了,硝石是制造火药的原料之一,大魏朝已经有了火器,管控硝石也在情理之中。
“那好吧,如果你非要让掌柜送冰过来的话,就我就按市价买行吗?”
“怀槿!”寇静用谴责的眼神看着他,让楚辞忍不住觉得,他想要花钱,是一件十分可耻的事情。
“好吧,那改天休沐日,我到你家店铺里去,提点意见怎么样?”他虽然没有系统地学习过工商管理类,但是身为一个现代人,见识过的营销手段还是很多的。
“求之不得。”寇静这才笑了起来。
寇静的行动能力很快,当天下午,楚辞就用上了冰。他以寇静的名义给国子监博士院中送了一些过去,又给每间教舍送了一盆,然后其余的就全部放在司业厅里。四角的花瓶里不断冒出冷气,很快,就把温度降了下来。
楚辞叫了几个心算能力比较快的学正过来一起改卷,三百六十多份试卷,不等点灯就改好了。皆因这前面的题目都是有标准答案的,而后面的论述题也有评分标准,只要按照这上面的去改,就不怕会判出惹人非议的试卷出来,从而顾忌良多,耽误时间。
“还请各位将分数誊录于此卷上方。”楚辞拿出一张姓名表,让他们登分。
这登分一个念,一个登,也就是找名字多用了一点时间,分数很快就登记好了。楚辞给他们一人发了三张条子,让他们赶紧去吃饭,自己则坐在位置上,思考着怎么分班。
国子监一共有三百六十二名学子,按照三十个人一个班分的话,一共能分十二个班出来。这十二个班里,一到四班为上班,上班的学子前五十名者今年八月份就可以参加朝廷内部取才的廷试。
这廷试是由翰林院出题并且阅卷的,成绩交到皇上后,由皇上圈出一些人,取中者可直接派官。
前一百名者明年三月份还可参加由吏部举办的吏部试,这考试由六部共同出题并且阅卷,被六部尚书取中的,便可进入六部“实习”,待经过一年考核期满后,方可授予官职。
楚辞了解了这国子监的福利之后,再次感慨,出身还是很重要的。像普通人,要想出人头地,唯有科举一途可以走,但他们这些官宦子弟,分明是条条大路通罗马啊!
廷试和吏部试都是由司业选才,择优举荐学子参加的,往年顾司业占着优势,参加这两项考试的都是内院之人。现在楚辞将这可以暗箱操作之事放到明面上来让他们争取,可以说是很公平了。
刚才说一到四班都是才学出众,并且年纪也稍大些的。那么年纪稍小或者才学略逊一筹的,就分在五到八班,此为中班。中班学子若在此后每月一次的考试中门门评优不下前三,那么连续三月之后,就可以升到上班。
九到十二班为下班,这里的学子要么年纪小,要么学业水平不够高,那么他们需要连续评优六个月,才能升入中班。
不过,这下班和中班要是待满了两年的学子,便可直接往前升,上班的要是三年之内未过廷试和吏部试,便要遣返回家了。当然,如果有学子素行不良,在读书期间犯了错,便要降班处置或是增加年限。
……
“分班表贴出来了,就在告示栏处,今天上午不再上课,大家各自把东西搬到新的教舍里,下午会有班主任去班上安排各项事宜。”
各班的夫子们宣布消息之后,就下课走了。学子们一窝蜂似的冲到告示栏处,挤在下面看贴在上方的几张红纸。
“快,让我们进去!先找我的,看我分在哪里!”朱明越仗着身材硬是挤出了一条血路,为跟在后头的几人开疆辟土。
大家先看了前头一张,里面除了两个熟悉的名字,冯陌和温然外,其他人都是原来内院的。
祝峰等人默契地将视线移到最后一张,开始找各自的名字。
“哎哎,老朱你排在第十位,还不错嘛!”吴光拍了拍朱明越的肩膀笑道。
“是吗?那你排多少啊?”朱明越一边找自己的名字,一边问。
“区区不才只排了第一位。”吴光的语气很讨打,瞬间三只手就往他身上拍出。
“祝峰呢?排多少?”
“让我看看,祝峰……诶,这儿,排第十五,哈哈。”朱明越幸灾乐祸地笑起来。
“笑什么,十五怎么了?后面还有十七个呢!”祝峰拍了一下朱明越的头,多出来的两人,一起分在了十二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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