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麻辣笋
“吾等奉县主府的命令,前来接回小少爷,尔等还是不要阻拦为好。”走在最前面的那个男人冷着脸,厉声呵斥道。
县主府?这个难得听闻的称呼从这个口中说出,倒真叫一些人为难起来。
“你说是便是了?万一你们假借着县主的名义四处招摇撞骗,我们又如何得知?”有人质疑道。
为首那人轻蔑地笑了笑,掏出一块令牌晃了晃:“好叫你们知道,我们确实是县主派来的人。识相的话,就不要阻拦了。”
“县主又怎么样?县学乃是官立,朝廷早有规定,寻常人无故不得擅闯其中。你如今不止擅闯还振振有词,怕是县主知道了也不会容你吧?”为首的学子却是个不怕事的,听了那些人的威胁,便立刻以朝廷规定为由斥责他们,使他们投鼠忌器。
“放肆!我们县主府的人也敢拦,我看你们是活的不耐烦了,把那书生抓起来!”冷厉汉子身后一个显得有些轻浮的男人叫道,立刻,便有两人上前抓住那位学子。
此举实在太过无礼,县学的学子们义愤填膺,围成圈将他们团团围住。也有那些机灵的,早就去寻县学的夫子们了。
“放开他!”
“对,放开他!”
学子们叫道,越来越多的人朝这边围过来,起初不知道何事的,也听先来的人说过了。似乎是什么县主府的人,硬闯进来想要带走他家的小少爷,也不知他家小少爷到底是谁。
声称来自县主府的那几人见群情激奋,终究也不敢对那学子做什么,一番对峙后,他们只得将人推了回去。
县试少年班的两个孩子就是在此时路过的,他们出来的较晚一些,还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其中那个玉雪可爱的小童正扬着脸对身边一个浓眉大眼的小子说着什么,丝毫没注意这边已有人注意到他了。
“小少爷!”那轻浮的汉子夸张地叫了一句,然后迫不及待地朝这边奔来,一把抱起钟离钰。
楚远愣了一下,然后立刻回过神来,捏着拳头朝那人砸去:“你快放钰儿下来!”那人手上的钟离钰也吓懵了,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被人举了起来,待他反应过来后,忍不住剧烈挣扎起来。
那人没给众人围堵的机会,任务目标既然已经到手,自然不会在此停留。他给几人一个眼神,那些人立刻会意,他们拦在众人跟前,让众人眼睁睁地看着他抢走了一个孩子。
楚小远急了,低下头从那人臂下钻了出去,一边跑一边凄厉地喊着钟离钰的名字。而钟离钰也哭叫踹打着挟持他的那人,希望他能够把他放下来。
光天化日之下,竟会发生这种事!面对这样的场景,在场的学子们都急疯了,大家不再顾忌其他,直接出手攻击那几人。
可是文弱的书生又岂是这些练家子的对手,不一会儿,这些人就突破重围,朝着门口逃窜而去。
等到他们追出去时,才看见趴倒在门口哇哇大哭的楚小远,哭声之哀痛实在令人动容。
县学的夫子们之所以不在,是因为他们一大早就接到山长消息,让他们中午散学后去他书房一趟。待有学子来报信,他们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是已经晚了。
秦夫子一边抱着楚小远安慰,一边吩咐人去报案,同时安排好夫子们四人一组,开始在县学巡查。
楚小远哭的眼睛都肿了,他抽噎着问秦夫子:“师……师公,你说他们……会把钰儿带到哪里去?我以后……是不是再也见不到他了?”
他已经听人说了,这些人是钰儿父亲派来的人手,这次来是想把他接回京城去的。他对京城的印象并不好,他小叔去了京城后,过了好久才回来,在家没待几天就走了。现在钰儿被接去京城了,又要多久才能回来呢?
秦夫子既心疼又无奈,只能温言安抚,再三保证两人日后必有再见之时,让楚小远放心。
此时县衙也来人了,报案的是县学的人,他们自然无比重视。在询问了几个学子得到了贼人的相貌后,他们立刻回去画出画像,封城搜查。
搜查自然是没有结果的,那些人就仿佛人间蒸发了一样,既没人看见他们出城,城中百姓也道从未在城中看过这些人。眼看此事就要陷入僵局,知县大人都已经在起草海捕文书准备送到知府大人那里批复了,这时突然有人来报,说是贼人已经抓到时,大家都是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实在不太明白,为何这贼人竟这么轻易就被抓住了。
说来那群人也实在是张狂,竟然还敢大模大样地回到袁山县,以至他们在城门口时就被抓了起来。
那群人还试图激烈反抗,幸而守在城门口的差役很多,要不然真就被他们逃脱了。
待那些人被五花大绑押上大堂之后,知县吩咐他们去把昨日看清贼人相貌的那几个学子找来辨认。他们方才也用画像辨认过了,大概只有五六分像。不过,根据脑中回想画出来的人肯定是有差异的,一般来说,只要有五六分像,基本上就是了。而且这些人无论是穿着打扮和人数都和他们说的对上了。
不料县学的学子过来之后仔细打量了一番,却摇头说道:“启禀大人,这些人虽然长得像昨日在光天化日之下抢孩子的那几人,但他们并非是同一批人。”
知县皱眉:“你确定?你们是不是慌乱之中记错了贼人的长相,你不妨再看几眼,他们的样貌特征和你们说的一模一样。”
县学学子说:“大人,学生们看得一清二楚,这几人确实不是昨日那几个贼人。不过……”
“不过什么?”知县大人连忙追问。
“不过学生怀疑他们是昨日那些贼人的同党,要不然穿着打扮怎会如此相似?大人不如派人搜一搜他们的身,看看他们身上有没有线索。”
知县点头,这确实是个办法,他命人上前在这几个被五花大绑的粽子身上仔细翻找,把能拿出来的东西全部拿出来。这几人嘴巴也被堵着,见他们这样眼睛瞪得十分大,看起来着实凶悍。
他们也是倒霉,在无准备的情况下突然被偷袭,待反应过来时,已经被差役们抓住,捆小鸡似的丢上了马车。
“大人,这些东西就是从他们身上搜到的!”
衙差们将从这些人身上搜查到的东西全都呈到了知县大人的桌前,其中里面有荷包六个,两种颜色的小瓷瓶若干,印着孩童画像的图纸一张,刻着县主府的令牌一块等等。
有个眼尖的学子一眼就看见上面的令牌了,他指着令牌叫道:“就是这个,他们就是同党,昨日那几人也曾掏出令牌给我们看,我记得,那块和上面这块一模一样!”
跪在下首的几个人眼神一凛,究竟是谁,竟敢冒充他们行事?
第362章 猜测
“和贼人的一模一样?”
林县令喃喃自语, 他拿起令牌,发现这令牌无论制式还是材料都和官府寻常发放的不一样,也不知是真是假。这令牌的正面写着“县主府”, 背面则刻着“佳慧”二字,若是真的,那么这应该是那位县主的封号,只不知这位是哪位王爷的女儿?他好像从没听过啊……
林县令心有疑虑,他放下令牌, 又拿起一旁的瓷瓶, 他拔下塞子看了看, 又闻了闻,发现这里头不过是一般的治跌打损伤的药罢了。
桌上还有荷包和一幅画卷,荷包没什么好查的, 只是画卷上有一六七岁的稚童, 端的玉雪可爱,惹人怜惜。林县令想起报上来的被掳走的那个孩童, 他倒是要大一点,应该是九、十岁的模样。
“这画像上的是谁?”林县令问道,他怀疑这是那些人下一个目标。良久不见人回答,他才发现那几人的嘴还是堵着的,便又命人将他们嘴里的东西取出来。
“这上面的是我家小少爷, 今日来此, 就是奉主人之命将小少爷接回去。我等还未进城, 便被人偷袭后五花大绑地捉了来, 也不知我等是犯了什么事,竟遭遇如此对待?”为首之人厉声问道。
“你们来的实在不巧,近日我县刚好发生了一起抢人案, 据报案人口述,那群嫌犯的穿着打扮与你们几乎一模一样,恰巧也是六个人。而且他们口里也称是县主府来的。世间哪有如此多的巧合?本官劝你们最好不要耍心眼,速速将同党招出来,说不定本官还能从轻发落!”
“胡说!我们只有六人,俱都在此了,哪来的什么同党不同党的!”
“那这令牌又怎么解释?你们若不是一起的,怎会有一模一样的令牌?”林县令觉得他们在说谎,便将视线转向刚刚在说话的那个学子,“你适才是不是说,昨日那些贼人的令牌,和他们的一模一样?”
那学子点点头,十分肯定:“我当时站得近,这令牌我看得一清二楚,和上面这块一模一样!”
“定是有人冒充我等,败坏县主府的名声!我们是来接小少爷的,就算有两方人马,又怎会去胡乱抢人呢?敢问那被掳走的小童是何来历,为何会被他们盯上?”跪在下面的那人十分委屈,他本以为接个孩子是件轻松的差事,却不想还没动手就卷进了一起官司,当真是流年不利。
“大人,昨日那群人闯入县学,口口声声也是来接小少爷的!”
林县令哼笑一声:“竟连说辞都一样,本官现在不得不怀疑,你们这些人其实并不是什么县主府来的,而是一群流窜的人贩子,打着县主府的招牌,到处强掳孩童。你们要是不招出同党,本官必拿你们试试大刑的滋味。”
昨日秦山长已到县衙内,他说这名被掳走的孩童有大来头,据说是京城的从三品大员。要是这孩子迟迟追不回来,恐怕……
林县令一惊,心里已经明了他话中未尽之意,在他管辖之地,竟有孩童于光天化日之内被人强行掳走,要是被人捅上去,估计他这个县令也做到头了。幸好今日抓到了他们的同党,就算一时找不到那个孩子,火也应该烧不到他身上。
“我身上还有一份信函,它可以证明我的身份!”这是他家姑爷写的,为的是以防万一,没想到真的派上用场了。
林县令将信将疑命人给他松绑,然后看他从自己的衣服夹层里,取出了一张纸。林县令命人呈上,摊开一看,信上写着他是生父,因私事与这孩子的舅舅有些嫌隙,怕他们藏着人不给,便想求助地方官员仗义出手,让他们父子团聚,到时定感激不尽。
这信看上去没什么问题,写的情真意切的。发人深思的却是这信下面盖的印,印上并没有标明官职或其他,只一个篆体“稷”字在上面,字周围的花纹看上去像是一条蟠龙环绕在上,整个印章都透着一股霸气。
蟠龙,蛰伏在地而未升天之龙,再加上这个“稷”字……林县令手抖了一下,莫非,这画中孩子的父亲是当今大皇子??
不不不,林县令在心里摇头。现在宫里还没有一位皇孙出生,若这孩子是大皇子的儿子,那么他就是皇长孙,又怎会流落在外呢?唯一的解释就是,此人乃是大皇子的心腹,怕下面人不给县主府面子,故用大皇子私印来压人。
林县令现在感觉有些棘手,这几人竟然真是来找孩子的。只是找便找罢,却又与另外一起案子有所牵连,让他放也不是,审也不是!现在一边是大皇子心腹,一边是从三品大员。根据他多年的为官经验来看,这事就是一趟浑水,谁趟下去谁倒霉。
要不是这些人行事太过嚣张,又怎会闹上公堂呢?一时间,林县令心里无比烦闷,理所当然地埋怨起了跪在地上的这些人。
然而埋怨归埋怨,林县令到底不敢得罪大皇子的人。毕竟按照自古以来的嫡长制,大皇子很有可能会是未来的皇帝。他的人,开罪不起呀!
“来人,给他们松绑。”林县令瞬间换了一副表情,“原来这是一场误会,只是各位恰巧与那一起抢人案件的嫌犯穿着打扮相同,县中的衙差又太过小心,这才得罪了几位。现在本官知道几位是清白的了,还请几位见谅。”
这人并不认识小篆,所以他也没看出来,那印章里头的字是大皇子的名讳。他见林县令态度变了,只以为是他在忌惮县主府的实力。
“谅你们也不敢和县主府作对。”那人冷哼一声,“只是我们兄弟几人都受了惊吓,我倒是无所谓,但我这几个兄弟却是眼里不揉沙的,恐怕回去之后,会有什么说什么。”
林县令听懂了这几人的暗示:“本官的手下害得几位受惊,本官必会代他们谢罪的。几位不妨现在先去后堂休息一下,如何?”
为首的那人满意地笑了笑,觉得这亏吃得也算有价值了。他转身欲朝后堂走去,却又忽然想起他们要办的事情,现在既然什么都说清楚了,干脆就让这县令帮他们把事情办好便是,当年那个老头还是挺难缠的。
“你们县学里可有一名叫钟离钰的学子?他正是我家小少爷,县令大人有空,派几个人过去将他带过来吧。”
那人说完,却见大家都用一种难解的眼神看着他。
“怎么了?我说错什么了吗?”
林县令看他表情,断定他是真不知道:“这位好汉有所不知,昨日被掳走的那个小童就叫钟离钰。不过他大概有十岁了,你们画像上的却是六七岁孩童,应该不会是同一个人吧?”
那人听后,很是震惊:“你说被掳走的是谁?!这幅画是几年之前画的,算上去,小少爷今年正应该是这个年纪!”
他疾走几步上前将画卷拿了下来,然后走到那几个亲眼目睹此案的书生面前,“你们看一看,昨日被掳走的,可是这般模样的孩童?”
作证的学子皱着眉头把这幅画看了又看,然后笃定地说道:“对,这就是昨天那个孩子,他那双眼睛我记得很清楚。”
那人得到肯定的回答,心中开始翻腾,难不成姑爷还另外派了人手来接人?可是不应该啊,临行之前他明明说了此事一定要做的隐秘些。
难道是小姐知道了?这想法一出,他就已经信了七八分。想到他家小姐平日那副样子,那人登时打了个激灵,也不知她是怎么知道这件事,动作竟比他们还要快。
他正胡思乱想间,突然有人来报,说是什么秦山长和苦主家人听说抓到了贼人,特来听审。
林县令这边也暗叫糟糕,但是人都到门口了,他又不能将人拦在外面。
二人刚一进门,徐管家就哭着叫道:“县令大人,可是抓到那贼人了?我家小少爷找回来没有?”
林县令也认识徐管家,知道他是本地乡绅,好做善事,在百姓中很有名望,但没想到,他竟然是那丢失孩童的家人。昨日官府接到报案后便直接派人去县学办案,他只知那孩童是养在秦山长跟前的。
眼下这位平时穿着得体,待人和气的老人衣裳凌乱,不修边幅,两只眼睛都肿成桃子了。林县令叹了一口气,换做是他的儿子被人掳走,他必定也是这般模样。
“徐老爷,这,贼人其实并未抓到。”林县令迟疑了一下,又安慰道,“不过请你们相信官府,本官已派人马四处搜查,那些人必定插翅难飞。”
秦夫子沉着脸看着一旁的那几人:“林大人,难道这几位不是昨日的贼人吗?我们一路过来,周边百姓都在谈论这事,他们分明亲眼目睹了衙差抓捕贼人的经过。”
林县令笑得有些难看:“秦山长,这几位并非贼人,是衙差们搞错了,他们与此案并无关系。你们县学的学子也可作证,他们并非昨日之人。”
“是吗?祝文,你确定他不是昨日的贼人?”秦山长转头问站在一旁作证的那个学子。
“回山长话,学生可以证明,这几人并非昨日当众抢人的贼人,”祝文恭敬地说道,“只是……”
他这只是一出,林县令就心道不好,果然,“学生怀疑,这几人是那贼人的同党。他们衣着打扮十分相似,又都有县主府的令牌,说辞也都一样。”
秦夫子腾地转身:“林大人,你可听见了?你为何要说他们与此案无关?”
林县令作为一县父母官,本不应该被一县学山长所慑,无奈这人有圣上钦赐匾额,教出来的学生又有本事,他不忌惮都不行。
林县令示意秦夫子到他近前,而后小声道出刚刚那封信的事情,并把自己的猜测也告诉了秦夫子。
之后他又说:“秦兄,非是本官不想继续查问,可这毕竟是他们的家事,两者又都是位高权重之人,本官便是吃了豹子胆,也不敢开罪任何一方啊!劳烦你劝劝那位徐老爷,让他给孩子的舅舅去封信,来接人的到底是孩子亲爹,便是有多大的嫌隙,也不该阻止别人父子团聚啊!”
秦夫子听完心中一凛,想着得尽快把这件事告知阿辞才是,让他提醒一下寇静,他那姐夫背后竟有大皇子的手笔。
“林大人说的是。既然如此,此案便结了吧,劳烦你找个安静的地方给我们谈一谈。就算孩子是他父亲带走的,至少也要让他们告个别吧?”
林县令见他如此深明大义,心中十分感动,想着怪不得能得皇上赐匾,就这份心性就不是旁人能比得上的。
他当场宣布退堂,然后把两边人马带到后院,自己又找了个借口离开了。
等到屋里只剩他们时,徐管家突然抬头,瞪着为首那人:“马顺,是钟离情那个畜生派你们来的吧?你们到底把小少爷藏到哪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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