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麻辣笋
近来, 京城中突然出现很多流言,也不知道是哪儿传出来的,但似乎人人都说得很笃定, 仿佛他们亲耳听到的一般。
“听说圣上属意六皇子为太子呢,前两天还在朝上当众夸奖,说他天资聪颖,将来大有可为。”一人低声说道,言辞间带着些许得意, 为这听来的第一手消息。
“不对,六皇子太小了, 明明是要立三皇子为太子, 圣上说他是所有皇子中最肖他的。”马上就有人反驳他了。
“你们说的都不对, 七皇子才是未来的天下之主, 他的母妃是贵妃娘娘,听说皇上最为宠爱她了。”其他人也不服,他听说的和他们根本不一样。
人们为了各自的说法争论不休,原来太子之位的热门人选二皇子却好像突然之间就销声匿迹了一般,一旦提起就会被人以别的话题揭过。
流言越演越烈, 终于让那些大臣们也坐不住了。御史台的人在常朝时率先上折,请天和帝确定下太子人选,以堵外头悠悠众口。
其他大臣们附议, 他们也希望能早点册封太子,理由是国无幼主, 民心动荡不安, 才致使流言蜚语传得到处都是。
天和帝看着下面的官员们,不紧不慢地说道:“你们当初说立太子一事关乎整个国家社稷,既是国家社稷之事, 那百姓们讨论几句又何妨?再说了,你们一天到晚都逼着朕早些立太子,是觉着朕活不长久了吗?朕继位才五年,便想让朕退位让贤了?”
这话带着些许笑意,可在场的大臣们听了却无一人觉得好笑,他们扑通一声齐齐跪倒在地,众口一声:“圣上明鉴,臣等不敢有此不臣之心。”
这等诛心之言,他们如何敢认下?
一片寂静中,天和帝突然笑出声来:“诸位爱卿这是做什么?朕不过开个玩笑罢了,何必这么惊慌失措。立储之事,非同小可,岂是几天就能决定下来的?还请爱卿们稍安勿躁。”
接着,他又说了几句旁的话,朝臣们噤若寒蝉,再不敢提任何要求,很快,天和帝就宣布散朝了。
经天和帝这么一通吓,朝臣们走出宫门时腿都还是软的,估计近段时间是不敢再提立储的事了。
有些敏感之人,也从天和帝的态度中嗅到了一点不一样的东西,那就是,圣上真的好像从没想过要立二皇子为太子,即使他有大臣们的支持,也无济于事。
有些本就不是一心支持二皇子,只是碍于当时无可选之人的臣子动心了。在他们看来,年幼的皇子自然要比二皇子更加好一些。
二皇子那边的人太多,就算他们投靠过去,也比不上一开始的那些人,还不如扶持小皇子上位,那才是真正的从龙之功呢!
有这样想法的一般都是些立场不坚定之人,可这样的人也有他们的用处。走的人多了,虞秩也没有一开始那样淡定了。
导致他有些心浮气躁的最主要的原因,还是他身边人给他分析了一下那些留流言的出处。在那人看来,空穴来风,未必无因,好好的京城百姓怎会突然传出储位人选,还说的那么信誓旦旦,这其中必有人在后头推波助澜。
关于推波助澜之人,他的手下给出了几种猜测。
一,这是大皇子那边的人传出来的。因他这段时间处于风口浪尖的位置,自己不好出面与二皇子争夺,便故意将这滩水搅浑,让他们自乱阵脚。等过一段时间,风声平息后,他再出来渔翁得利。
二,这是支持其他几位皇子的人共同布下的局。原本在储位之争上,他们的年纪是硬伤,前头有嫡长子的大哥,又有德才兼备,深得人心的二哥,他们自然不敢冒头。可现在大皇子一方失势,皇上又不喜二皇子,他们自然就蠢蠢欲动,先探探大家的口风,等众人接受后,他们便要开始施力了。
三,也是他们最怕的一种。流言这种东西,可大可小,若是上面不许的话,绝对传扬不开,更何况还是这么轰轰烈烈的。这也就是说,此流言的传出,是上面默许的,甚至是他授意的。倘若他真的这样做了,就说明他确实无意立二皇子为太子,那他们这条路走起来,可就太难了!
就在虞秩为了几种猜想烦恼不已时,他手下人又出了岔子。有人敲了登闻鼓,滚了钉板,直接一状告到了大理寺,声称赵王手下强取豪夺,霸占了他家的温泉庄子,还打了庄子里的人,致两人重伤身亡。
此案一出,又是满朝皆惊,天子脚下,竟还有如此猖狂之人。大理寺很快介入调查,发现此案果然和那人状纸上写得一样。而且被赵王手下夺走的那个温泉庄子,就在赵王的宠姬手中。
这事来得太过突然,虞秩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安上了纵奴行凶,有其仆必有其主的骂名,虞稷被千夫所指,百口莫辩的那种感觉,他总算也体会到了。
不过虞秩的反应还是很快的,当下便绑了那宠姬和下人,亲自到大理寺和苦主赔礼道歉。他一介皇子,能够这般通情达理,倒也挽回了一些声誉。
次日,天和帝将他宣上朝堂,严厉地批评了他,并让他暂时停下职务,回去整顿王府,以免再出这样的丑事。被当众责骂的虞秩差点维持不住自己的翩翩风度,憋得手上的青筋暴起才忍住。
天和帝的做法无疑给了那些动摇之人一个信号,几乎是转瞬之间,围在虞秩身边的人又少了一些。
这般雷厉风行的动作,在后宫也引起了不小的风波。张贵妃房中的瓷器又少了一些,她一边哭一边骂天和帝偏心,明明虞稷犯下的错更大,他却不曾这样下他的脸,难道就因为秩儿是她肚子里爬出来的,便要受到这样的对待吗?
六、七两位皇子的母妃则很是惊讶,她们也不明白两位皇子为何会被突然卷入其中,自上次皇上大发雷霆之后,她们再没见过两个孩子,要不是隔段时间便传一封信出来,她们都要担心死了。
而天和帝一直派人盯着的皇后那边,却没什么动静,只是宫女们发现,从流言开始传播起,皇后娘娘就再也没碰过瓶花了。
……
此时,远在漳州府的众人,早已清楚了于御史案的最终结果和虞稷被关的事情。温太傅看向京城方向,直言要变天了。
楚辞也是这样想的,在他看来,这场夺嫡之战中,二皇子已经取得了绝对的优势。若无意外,恐怕将来继位的就是他了。
可意外来得十分突然,这天,从京城传来一封密信,让温太傅和楚辞秘密带着三位皇子入京,还让寇静随同保护。
与这密信一同到来的是一封圣旨,上面说天和帝很看好漳州府的新式教学,于是让楚辞去相邻几省交流一下,看能不能将此法传扬开来,遍及大魏上下。
这明面上的圣旨自然是为他们暗中出行做掩护的,可漳州府提学司的众人却激动不已,为他们能在圣上那里挂名而高兴,甚至还有人想跟着楚辞一起去交流思想,传播经验。
楚辞无奈苦笑,只能以圣旨为由拒绝他们,还收获了一大波失落的神情。其实他也不愿意做这事,密信上的内容,证明了天和帝在下很大一盘棋,身为里头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卒子,他不知道自己此行能起到什么作用。但无论怎么想,这一趟他都走定了,皇命难违,他无法拒绝,幸好一路有人相伴,倒也不算太坏。
第485章 纵火
“玉常宫失火了!快来人啊!”
深沉的夜色中, 宫殿一角摇动的橘色火焰特别显眼。一声凄厉的呼喊响破天际,将沉睡中的人们都惊醒了。
有人想要冲进去,可一到门口便被热浪逼了回去, 冬日天干物燥,正是容易起火的时候,也不知这玉常宫的门是用什么做的,烧的特别旺。
无数的宫人手忙脚乱地提着水桶抱着木盆过来抢救,可火势太大, 杯水车薪,根本无济于事。
“火班的人来了, 快让开!”一声怒喝, 几十个穿着禁军服的人, 抬着水龙过来了。这是宫中用来灭火的器具, 他们将其打开朝着火焰喷射,原本猛烈的火势顿时小了许多。众人心中一喜,更加拼命地打水浇火,希望能尽快扑灭大火。与此同时,另外的人也拿着云梯过来, 从目前还未着火的另一侧翻进里头,去救还在里头的三位皇子。
“我的儿啊!”就在此时,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从人群中冲了出来, 她是六皇子的母妃谨妃。她于睡梦中被人吵醒,一问才知竟是玉常宫起火了, 她脑子一嗡, 下了床便往外冲。
一群宫人拼命拉住她,生怕她会冲入火场之中。谨妃又哭又叫,挣扎着朝前冲去, 她的一双眼睛被泪水浸透,直直地盯着里头,多么希望下一刻就能看见六皇子被人救出来的身影。
另一边的淑贵妃也来了,她在得知消息后急急赶往玉常宫,看着如此凶猛的大火,不住地喊着让他们去救人。
“圣上驾到!”
还没等天和帝的銮驾停稳当,一个身影已冲到前面,差点让人当刺客踢出去。
“圣上,您救救秋秋,他才八岁啊!他是臣妾的命根子啊!”谨妃已经声嘶力竭,她趴伏在銮驾前恳求着,平时一贯谨言慎行的人,为了孩子一点体面都不顾了。
“谨妃,你莫要担心,朕保证,皇子们都会没事的。”一双大手将她搀扶起来,坚定的声音仿佛给谨妃注入了强大的力量,她抬起头,看着那双温柔的眼睛,再次鼻子一酸,小声啜泣起来。
天和帝命人将她带下去梳洗好,又想到现在天寒地冻的,她穿着如此单薄,怕是要感染风寒,又命人传话御膳房,让他们熬一大锅姜汤送过来。
那端的淑贵妃也跌跌撞撞地跑过来,天和帝安抚了几句,也让人将她带到一边去。
此时,宫门处的火势已被控制住,天边也渐渐现出鱼肚白。
一乘软轿从西边走来,上面坐着的是皇后。落地之后,她一脸焦急地走过来,道:“还请圣上见谅,臣妾的坤德宫离这里有一段距离,竟没有消息传来,还是刚刚才听说的,急得臣妾不知如何是好,立刻就赶来了。圣上,里头怎么样了?火势这般大,恐怕——唉!”
“无妨,皇后莫要担心,你便是之前就赶来了,也无济于事。有火班的人在这里,火应该很快就能扑灭了。”天和帝看着皇后,目光落在她头上插着的那支精巧的凤簪上。
皇后没注意到他的眼神,只把视线聚焦在火班的动作上,看着无数水流通过水龙不断喷射在火焰上,很快又浇灭了一片,她的表情变得有些奇怪,似松了一口气,又似有些不满。
在众人的努力下,大火终于被扑灭了,原本庄重的宫门如今只剩黑漆的门洞,宫门的连廊也烧毁了大半,只剩些断垣残壁。里面几间房子还好,只门窗被烧毁了些,可浓浓的黑烟却呛人得很。
爬云梯翻墙去救人的那些火班的宫人找到孩子们后带着里头的小太监们躲在一处墙角,没有贸然往外冲。在火被熄灭后,他们也用被子包裹着几个孩子出来了。几个孩子的脸被熏黑了,头缩在被子里瑟瑟发抖。
“启禀圣上,奴才们进去时,几位皇子正往外跑,不巧一根被烧断的柱子倒了下来,让他们受了些惊吓,嗓子里也呛了几口浓烟进去。”火班的宫人跪下向天和帝请罪。
京城地处北方,比南边更加干燥点,一到秋冬季节,火患就是他们重点防治的对象,入秋以来,他们夜夜便由两次轮班巡视变成了四次,可没想到,这火还是烧起了,火势还这般大。要是今日三位皇子没有救下来,他们就可以以死谢罪了。
谨妃和淑贵妃上前想要抱住他们,却被天和帝拦了下来:“先让太医去给他们看看,几人今晚受了不小的惊吓,身边不宜有太多人。”
说罢,便准备让火班的人把他们送到另一处去。
“圣上且慢,几位皇子受了惊吓,此时正是最需要亲娘照顾的时候,谨妃和淑妃妹妹此时都在这里,何不让她们带回各自宫中,好生照顾着呢?”皇后上前说道,一番话让谨妃和淑妃无比认同,都期待地看着天和帝。
她们也有几月没好好看过孩子了,今晚闹了这一出,差点没把她们的魂吓飞了。
天和帝定定地看了一眼皇后,然后低下头问被火班侍卫抱着的孩子:“小六,你想跟着你母妃回宫吗?”
那孩子摇了摇头,童稚的声音坚定地说道:“不了,孩儿已经长大了,不能总要母妃照顾,我相信太医们会照顾好我的。”
说完,还懂事地拉着谨妃娘娘的手,说:“母妃为孩儿忧心不已,还是先回去歇息一会吧,等孩儿好了,你再来看我。”
谨妃娘娘捂着嘴哭了起来,眼前黑着一张小脸,嗓子被烟呛得有些沙哑的孩子不顾身体难受,竟还反过来安慰她,这让当娘的人怎么受得了?
天和帝满意地点点头,然后又问:“小七,你想和你母妃回去吗?”
小七摇摇头,拉了拉六皇子的手,用行动表示自己要和六哥共进退。
淑贵妃无奈地叹了口气,小七还是那么不爱讲话,不像他六哥那样讨喜。
“皇后,你也听到了,几个孩子也大了,哪有一天到晚待在母妃宫中的道理,非是朕不近人情,实在是男儿要有担当,又不是闺阁女子。”
天和帝这话含沙射影,在场几人都听出来了,这是敲打皇后养出来的大皇子没担当呢,谁不知道以前在王府时,大皇子在皇后院中住到十几岁才另外开院。
他说话时,谨妃一直低着头,淑贵妃却悄悄偏了偏头,不着痕迹地打量皇后的神情,看见她那有些扭曲的表情,心里哼笑了一声。
“是臣妾短视了,既如此,圣上就赶紧送他们过去吧,以免被火熏坏了嗓子,就由臣妾来善后吧?”皇后不愧是皇后,被这么说了,转眼又好像没事人一样了。
天和帝感动地看着她,然后拒绝了:“不用了,皇后也回去休息吧,朕已经吩咐张福海去请大理寺的人过来了。”
皇后瞬间急了:“这,圣上,皇宫内院的事情,怎需劳烦大理寺的大人们过来?他们是外男,出入这里不太好吧?”
天和帝不赞同她的说法,他道:“皇后多虑了,他们过来查案是青天白日过来的,宫人们也会在场,还分什么外男内男的?再说了,朕觉得这火起得蹊跷,非要让人好好查查不可。”
“这不就是普通的走水吗?定是宫人懒怠,忘记将烛火弄熄才导致的。圣上是在怪臣妾监管后宫不力吗?”皇后的语气有些委屈。
“皇后怎会这么想?”天和帝有些惊讶,“朕一向便知后宫事务繁忙,这细枝末节的,哪里能怪你呢?不过这失火的原因,朕还是要让大理寺过来看看的,是意外倒也罢了,若是有人蓄意纵火,朕岂能安枕无忧?”
皇后见他主意已定,没有办法只能同意了。
天和帝走后,皇后看了看被严密保护起来的玉常宫,只能跟着离开了。
宫门大开后,大理寺卿穆远修便进来了。这段时间处理两位皇子的案子,搞得他焦头烂额,一见又有宫人的来过来,他心里就在打鼓了,生怕又是一起案子。
往往是怕什么来什么,那宫人宣旨后,穆远修心里反而淡定了,果然是皇子的事,还一来就涉及到三位皇子,还是在皇宫内院发生的,真让人意外呢!
虽然有些不情愿,但穆远修素质过硬,一进入现场立刻就拿出专业的态度,开始搜集现场可能存在的证据。
“这里就是一开始着火的地方?”他站在玉常宫的侧门旁,指着已经被烧成焦炭的门说道。
一个宫人点头:“穆大人,就是此处,这是火班的巡逻队过来时发现的,不过他们并未看到是何物导致的,只说先是闻到一股糊味,冲过来时这里的火就已经很大了。”等他们回去搬了工具过来,侧门早已被烧坏了,火势顺着旁边的柱子,一路蔓延开来。
穆远修点点头,蹲下身检查地上的灰烬,然后发现除了木头的灰外,此处还有一些黑棕色的小球,用手轻轻一压,便碎成了粉末状。他心里一动,吩咐手下拿来细毛刷,轻轻地将此物刷进了小盘里。
那宫人有些好奇,盯了好一会儿,张嘴问道:“穆大人,您是发现什么线索了吗?”
穆远修愣了愣:“暂时还不能算,得查过才能知道。”说罢,又开始仔细寻找蛛丝马迹。
那宫人见状也不敢打扰,只默默地站到不远处,生怕打扰到他查案。
穆远修顺着燃烧的痕迹一路走过去,可能成为证物的东西没再发现,奇怪的味道却闻到了一些。按理说这被烧掉的东西大多都是木门,应该只有木头那种火熏味,大概相当于灶台里的气味才是。而他闻到的味道,却要更难闻得多。
为了防止自己鼻子失灵,穆远修又让其他人也跟着闻了闻,大家都说闻到了,那证明他没有闻错。这是什么味道呢,有些刺鼻,闻久了让人深感不适,可穆远修一时却想不起来自己在哪闻过。
还是有个下属小心翼翼地问道:“这莫不是桐油味?许是玉常宫的大门最近上了漆吧?”
另一个人直接反驳:“红漆和桐油是不能混在一起刷的,我岳丈是开棺材铺的,这点我比谁都清楚。”
“可这分明就是桐油味啊。”被反驳的那个下属有些委屈,他一闻桐油味就起疹子,要是这里没有,那他手上的疹子是怎么来的?
穆远修将他们两的说法都记在心里,转头去寻了原来玉常宫的小太监,到他那里了解了一些事后,又让他带他去附近的宫殿看看。小太监心里疑惑不解,可还是顺从地带他过去了。穆远修在宫门下抬头看了好一会,也不敲门进去询问,就往回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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