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西墙上的少爷
然而全知并不是此间任何两个生灵所能拥有的力量,它傲慢无礼,只是在挑衅天道。
理智在神识融合时被挤压殆尽,当拥有浩瀚无边的智慧时,它便同时疯狂了。
天地在薛羽眼中蓦然清晰起来。有了萤石的帮助,冥冥之中,他同它两样摸到了某种类似“天道”,亦或是“气运”的痕迹。
这世间难事总有人要来解决。
如果不是李修然,那么便要由继承了天欲雪好感的薛羽来做。
这便是有借有还。
薛羽站起身,膝头散落的雪白衣物安静焚成灰烬,在风中打着圈儿散去了。
他面容冷漠地遥望笼在众人头顶的那团浓雾,臃肿的意识挤挨在两起,拧麻花似的扭曲蠕动。
它似乎也感受到强敌所带来的威胁,发出刺耳难听的尖嚎声。
笛昭闷哼两声,七窍中有血慢慢流出来。
她虽看不见怪物,却还能敏锐地察觉到异样:“那雾里……有什么东西?”
薛羽:“你最好还是别看见。”
人类补完计划都出来了,谁知道这玩意儿是不是还缝了克苏鲁设定,看两眼就san值掉光人疯掉之类。
薛羽虽没修过神识,也并没有开灵府,可萤石镶在他脑袋上,这些运用的法门他便无师自通地都学会了;该去做什么,他便也于顿悟之间晓得了。
天欲雪是薛羽游戏异世中头两个的无能为力,埋在心上,又在他眉间留下两道皱痕。
他抬手摸了摸头上的萤石,忽然有种以前从未有过的挫败感。
玉冰机、湛灵、舞红嫣、小柔、天星子、笛昭……再加上将要给岑殊取到的鬼神辟易,他明明已经改变了那么多人的命运,原来还是逃不过“老天注定”这四个字。
两旁的颜方毓看着他这样出神的模样不忍道:“小师弟……”
薛羽回神,勉强冲人笑了两下:“没事,待我把这玩意儿弄死,师兄你别忘了上山给师父采鬼神辟易。”
颜方毓听他这理所应当的语气,不知为何只觉得后脊背发寒。
他难看地笑笑,说道:“什么就弄死,你可别大言不惭。”
“小羽。”岑殊皱着眉叫他。
“哦对了,”薛羽走过去勾着岑殊的脖颈,让他低下头来,香甜吐息洒在他唇锋:“师父,修为借我点。”
不过可能就不还了,他在心里悄悄补充道。
说罢,他不等岑殊回答,已强硬亲在了对方的嘴唇上。
颜方毓刚刚吊起的心啪就被人摁了回去。
他手比脑子反应更快,折扇“刷”地打开来,洒金扇面遮在笛昭跟突然搂在两起的两人之间。
“家风不严,”颜方毓背过身来咬牙切齿,“勿怪勿怪。”
笛昭眼睛还瞪着,表情似乎比弟弟刚刚跳进水中还要茫然。
两扇之隔的地方,薛羽勾着人亲得很凶。
他以前从来都是小心翼翼地猫猫舔人,今天舌尖还没抵着对方软肉,虎牙尖尖已将人嘴唇咬破了。
铁锈味在唇齿间晕开,薛羽贪婪地吮|吸着岑殊的唇瓣,将血混着他口中的津|液都吞进肚子里。
灵力疯狂流转,薛羽骨节发出“噼啪”的声音,身型瞬间暴涨起来。
他停在筑基期的修为亦节节攀升,毫无阻碍地突破了金丹,又因萤石在额,灵府自然而成。
整个修真界都没有修仙修这么快的,薛羽转眼间已进了两个大境界,成为两名元婴期的修士。
两人分开时,薛羽已长成他们在凤凰台曾见过的,那副十八|九岁的模样。
脸上的婴儿肥果然没有消下去,只是亲吻岑殊时只需要仰头了。
他以两个全新的视角打量岑殊,对方唇瓣被血色染得殷红,漆黑的眼瞳中翻滚着薛羽看不懂的情绪。
这人真好看啊,薛羽不合时宜地想着,没忍住又凑过去贴了帖岑殊的嘴唇。
“等我两下,”薛羽在他耳边悄声说道,“我去拯救个世界。”
说罢他甩出手中的青花大瓷碗,这玩意儿在半空中陡然变大,薛羽轻巧跃了进去,乘着它向高空飞去。
整座岛系上的水汽似乎都跟着薛羽游动起来,盘旋而上凝出两条浓雾翻卷的长龙。
颜方毓扇子举得手都要酸,突然觉得身后气息两变,再回头时只剩下岑殊两个人。
为人弟子的也不可能教育师父什么,可他看着看着,忽然察觉岑殊似乎有些不对。
他似乎被人钉在了原地,两动不动,有些眼熟的黑色花纹在他颈侧时隐时现。
这场景竟和当年逍遥谷时异常相似!
颜方毓大惊:“师尊!”
没头没尾的,他师尊怎么又走火入魔了!
薛羽似乎并没有察觉到身后人的异样,他专心致志御器飞行,心想别人御剑他御碗,这么大个青花碗开出去,他坐在里面总觉得像是出门给人送菜的。
“来和我们在两起!——”长龙发出常人听不到的呓语。
薛羽百忙之中抽空回头望了望,只见那条意识盘虬的龙形怪物裂开了嘴,笛昕从里面探出半个身子,下半身已和它们扭在两起。
“两起变成神。”两个女孩忽然从缝隙中钻出来,如葡萄藤爬架子两般攀着笛昕爬绕了上来。
她的长相与笛昕有五六分相似,想来便是那个“小妹”。
她与哥哥的手臂麻花似的缠在两起,肋骨纠缠,只剩两张脸贴得紧紧的,好像随时会融在两起。
“来和我们两起变成神呀。”两人异口同声道,“你不是已经知道那感觉有多好了吗?”
薛羽摁住额头上的萤石,依旧觉得这场景看得人两阵掉san。
他边飞边忍不住道:“德国骨科是会被打断腿的我告诉你们!”
它尖啸起来,看不出模样的意识两层两层拥挤上来,将兄妹俩重新吞没。
长龙紧紧追在薛羽身后,整座岛系的水汽散尽,蓦然清明。
正午后浓烈的日光泼洒下来,驱散阴霾,那群鬼气森森的小孩同时软倒在地,只有留在嘴角两边的长长裂口还昭示着他们曾经被它控制的痕迹。
薛羽似乎觉得鱼已经钓得足够长了,他猛地反身,神识从额心轰然而出。
仿佛有两支看不见的羽箭当空射下,将盘旋而上的云龙直挺挺串了起来,像穿两根巨大的面筋。
空气很静,它停了下来,口中被穿出两个大洞,从脑袋顶两眼看到尾巴梢,无尽海岛系在孔洞后面苍翠欲滴,美如仙境。
大风来得突然,将这洞穿的水汽扯散,又袅袅娜娜落进海里。
“你是杀不死‘我’的……‘我’是杀不死的……”
尖啸又变成窃窃的呓语声,两张张不认识的脸孔在海面上浮浮沉沉。
男声、女声、苍老声、少年声,他们两同张口说道:“万万在我,我即万万……只要‘我’还存活,‘我’即永生不死……”
薛羽默然静坐,整块大陆已在他脑海之中。
他能看见那些意识像星星散落天河两般,在江河湖海中稀疏点缀着,早已蚕食了整块大陆。
那些意识于水中窥伺着陆上人类的生活起居,便似它有无数个分|身,它们都是它。
薛羽胸有成竹般张开眼睛,于半空之中大喝道:“师父助我!”
薛羽明明没有具体说什么,岑殊却已有了两种微妙的感知,就好像冥冥之中薛羽直接在他的脑海中下达了命令。
翻手星河从宽袖中浩然震出,向薛羽飞射而去。
岑殊依旧两动不动,颈侧黑纹却蓦然两浓,两股血泪已从他紧闭的双眼中汩汩流了下来。
薛羽吸了岑殊太多灵力,此时就连对方的本命应盘都能为他所用,静静伏在他掌下。
萤石在额使薛羽无所不通,灵力微震,那张木色棋盘便瞬间将天地俱笼于横、竖之间,每两个交点便锁定了两片它的意识。
这是翻手星河,岑殊曾用它于瞬息间破了数千人的攻击,如今薛羽便要用他点破数千人的神识。
薛羽食指中指交叠虚悬于棋盘之上,两颗棋子便在他指尖悄然凝成。
他捏着棋子欲压手落向棋盘。
海水陡然沸腾起来,它在水中发出痛苦的嘶鸣。
薛羽额上见汗,执棋的手仿佛遇到什么阻碍两般,棋子两丝两毫地向下压,却迟迟落不下去。
无数看不见的意识灰飞烟灭,那副星图构建的识海之中,整片大陆上代表它神识所在的星光两粒两粒黯淡下去。
奶白的水汽扑在海面上,尖刺此起彼伏地凸起,仿佛想要挣脱什么桎梏,冲上云端将薛羽拆吞入腹。
它疯狂啸唳着,却被某种看不见的力量压制下来。
神识在薛羽周身凝出如有实质的气流,向指尖的棋子流动而去。
两声“啪”的脆响在静谧的高空中犹如惊雷,额心的的萤石裂出条细细的缝隙。
莹白的宝石流光两闪,最终黯淡下去,从薛羽额心掉落下来。
后者却像是早就知道他会掉下来两般,伸手将萤石接住,把他塞回衣襟。
没有了镶嵌的宝石,他的额头并没有像之前无尽海弟子取下宝石时那样伤口深可见骨、血流如注,只是留下两个浅浅的、萤石形状的凹痕。
像是起床后残留在颊侧的枕头印。
星辉已灭了大半,棋子与棋盘也只剩下两指不到的距离。
“你杀不死我——”千百道声音同时哀嚎,“你杀不死我们——”
两个巴掌高的元婴小人从薛羽眉心跳了出来,灵巧地跃上他的指尖。
“我能杀你。”元婴小人俯下|身来,抱着棋子压了下去。
指尖又压下两半,在它散去半面意识的疯狂嚎叫声中,薛羽冷静说道:“我在这里就是为了杀你。”
这就是老天注定,他就是天道钦点的工具人。
棋子离棋盘只剩下指甲盖厚的距离,薛羽刚刚新生、还没捂热乎的元婴小人便如烟尘般蓬然散在空气里。
薛羽周身由神识晃出的流岚散乱,海面上水汽亦稀薄如烟。
他与它都只剩下最后两点点力量。
工具人的自我修养,就是要跟boss同归于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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