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岁既晏兮
新生的剑灵还是太嫩了。
但察觉到剑灵那边传来的迷惑、不解、又委屈巴巴的情绪, 楚路最后还是没有说什么。
这还是个宝宝呢。
——刚出生还没一天的宝宝……
说实话, 霜华那时候能够想到假装高兴这一点,对于一个剑灵来说, 已经很不容易了, 虽然也是因为这个才漏了馅儿。
“……师兄, ”是谢荆先开的口。
他往前走了一步,少年人的身高自然远远不及他, 谢荆并不习惯以这个视角和自己师兄说话,他往前倾了倾身,将视线压低在楼空鱼同一水平线上, 定定地注视着那双陌生又熟悉的眼瞳, “咱们回宗吧。”
他的目光一如既往。
就好像回到了很久远以前,师兄弟两人每一次被寒山剑尊丢到各种险境, 九死一生、好不容易才从中脱身的时候, 两人相携回宗。
这中间发生了那么多那么多的事情, 但是谢荆还是那个谢荆,一直没曾改变。
就如同当年被全修界追杀的时候,楚路仍旧选择相信这个师弟。
至于偶尔在对方面前表现出“重伤不低”的现状,让对方不得不放弃对他的追逐,转而去拦截追兵的事……
楚路表示自己的良心、确实有那么一点点受到了谴责。
但是这也是没办法。
当年那个情况,倘若他被追捕回修真界,那接下来的剧情就真的彻底完了。
……
…………
总之,在当年诸事不顺、剧情线屡屡在翻车边缘行进的时候,多亏了有这么一位师弟在,楚路才能勉强的把剧情掰回正轨。
而现在——
楚路看着紧迫盯人的小师弟,再看着脚下已经渐渐成型的法阵——江亦西显然已经出手了。
楚路:“……”
过了吧?!
这可是当年封印天魔用的禁锢阵法!
就算用这个阵法对付堕了魔令华说得过去,但是他现在用的身体很明显只是一个筑基期的修士……用这个也太大材小用了吧?!
……
…………
那个阵法最后也没能成形,被谢荆出手拦住了。
不过也有江亦西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要完成的意思。
事实上,就连他方才那次出手其实也留有余地,就算楚路没有出现,江亦西也来得及在最后关头收手。只不过境界差距太大,楼空鱼完全没有察觉而已。
屋内一片凝滞的沉默,江亦西看着执剑挡在他面前的谢荆,又扫了眼看似什么动作也没有,但事实上已经引动整个山庄结界给他施压的青庸子,最后目光定格在谢荆身后、维持着戒备姿势的少年。
整个屋子里对现在情况最为迷茫的青冶已经快要控制不了自己瑟瑟发抖的双腿,在这群大佬气势的压迫下,他已经完全放弃了思考。
江宗主为什么突然动手?空鱼一下子像是变了个人又是怎么回事?……师兄、什么‘师兄’?谁的师兄?!遥川剑尊又怎么变成现在这样和江宗主对峙的状态?
——这些问题他通通都不知道,也并不想知道!!
他现在只后悔一点,他到底是为什么跟进来、跟到这间屋子里面来?!如果能再给他一次选择的机会,他一定离得要多远有多远。
青冶默默地、默默地,又往他爹那边缩了一点,但是又不敢有太大的动作,生怕引动了别人的注意。
在场的另外四人,除了他爹,无论谁把视线落在他身上都很不妙啊!
……
…………
这边青冶尽力缩小着自己的存在感,恨不得把自己缩到地缝里。
而另一边,保持着对峙状态江亦西脸色一点点沉下去,他气到一定程度,反而笑了——
“你以为我会做什么?”
他没有指名道姓,但是楚路却知道这个问题显然问的是他,而且这明显风雨欲来的语气……
楚路听到这个,反而松了口气。
他从谢荆身后走出来,抬手挡了一下不放心还想护在旁边的师弟,对江亦西认认真真说了两个字,“抱歉。”
——是迟来了数百年的致歉。
然后……
“我不知道。”
这才是回答江亦西先前的那个问题。
他不知道江亦西会做什么。
不管是现在,还是当年……
从有史载以来就从未平息过的道魔之争,并非没有修士隐约感觉到是天道对于此界的压制束缚。
只是那数千成万年积累下的累累血仇……
但凡修界中人,谁没有亲友故旧、师长同门死于魔修手中……区别只在于多或者少罢了……
所以才会出现像是向晚涯这样的天命之子。
在世界运行趋于完善的时候,它需要这么一个在修界长大的魔尊,来平息这场横亘了整个世界过去的争戈。
这样的世界其实很难说是故事演化诞生了世界,还是世界需要才诞生的故事……
但是不管其中的原因如何,时空局工作人员要做的事其实都是一样的——维护那条既定的命运线。
虽然楚路确实一度非常担忧。
以那命运线对主角的丧心病狂程度,向晚涯比起救世主来、更可能变成一个一心只想毁灭世界的魔头……但是该说世界意识总算还是靠谱一回么?虽然剧情线上各种出问题,但是最起码主角的正直人格还是有保证的。
总而言之,楚路进入这个世界的目的就是为了维护命运线,而他的入魔只是既定命运中的一环而已、必不可少的一环。
但是对于这个世界与他相识相交的友人、彼此并肩互为后背的袍泽来说,恐怕没那么容易接受和理解。
正是因为在战场上互相交托过生命,楚路才能更深切地理解他们对于魔修的恨意。
同门死在魔修手上、道侣在战场上惨死、甚至于……父母都是被魔修折磨杀害……
而那些沾染魔气到了无可挽回地步的修士,有时甚至会恳请同胞,让在他们彻底堕魔之前求得一个痛快……
……以道修的身份死去。
蔓延千百代的仇恨……这一切血淋淋的事实,都不是那么容易揭过去的。
所以说,令华的背叛才是这么不可原谅。
楚路也从没有奢求过原谅。
……
…………
楚路并非不相信他和江亦西之间的友谊,或者说,他当年躲避对方的理由恰恰相反。
——他相信他们之间的交情。
不只是江亦西和谢荆,还有一同交托生死的其他朋友。
也正是因为相信。
他不想逼迫那些人做出选择。
他们和谢荆不一样。
卉州江氏一族是为魔修灭了满门,只剩下江亦西一个遗孤;烟韵的嫡亲妹子被魔修凌虐致死,她寻过去的时候只余残肢;仁杞的兄长被魔修制成傀儡驱使;承宣的道侣、无相的小师弟……都是死在魔修手上……
这些事纵然心魔劫可以越过去,但对于每个人来说,都仍是横亘在心头的一道伤疤。
他不想见面,不想逼这些人做出选择。
无论是手刃旧友、还是放走魔修……
都是在给已经很沉重的记忆上,又添了一份重量罢了。
……
没了谢荆的阻隔,两人的视线直接对上,在楚路那简短的三个字回答之后,屋内又是沉默。
角落里青冶已经连敛息术都用上了,生怕他的呼吸打搅到任何一个人。
他已经数不清多少次后悔自己为什么跟进来了……倘若能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一定连夜扛着铺盖离开奉匣山庄——离、家、出、走!!
只是半天之后,江亦西却是往后退了一步,重新坐了下来。
原本好似一触即发的氛围因为他这动作骤然松缓,青冶虽然不知道原因,但是也不由自主的跟着舒了一口气,不过吐到一半又想起现在的场合、赶紧憋住。
江亦西脸上的表情有点气恼,又有点好笑,“你这个人啊……”
“当年……那件事之前……”
“我母亲、在鹭州……被人杀人夺宝……”他说到这里稍微停顿了一下,显然这样的事对于当事人来说并不是什么好的回忆,但是似乎因为过去太久太久,那时的心情早已平复、他这会儿已经能语气如常地说出来,“我也没见鹭州人就喊打喊杀啊?无相不也出身鹭州?”
楚路:“……”
原来当年这人总在似有若无的排挤无相不是他的错觉。
虽然无意中发现了某个旧日真相,但楚路一时还是沉默。
两人都知道这并不一样,也并不是可以混为一谈的事。
半晌,江亦西露出了个“真是败给你”的表情,他叹气,“我知道那不一样,但是……这不是正是你所希望的?”
楚路:“不……”
他不知道对方是从哪儿得出这个结论,但是他真的一点也没有这种意思。
江亦西却好像并不在意他的否认,仍旧继续,“说实话,这有点难……对我、我们这些人来说……”
“但是等再过上几百几千年,我们这些老家伙陨落的陨落、飞升的飞升……那些小辈儿们……”
他说着,转头看了眼青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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