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问尘九日
方啼霜想也不想,顺口便道:“他脸那么红,不如就叫山楂吧。”
“裴山楂……”陛下顿了顿,又提醒道,“怎么说他未来也是要做储君的人,这样的名儿,似乎有些太草率了。”
方啼霜却不以为意:“爱用不用——他阿爷和阿娘呢?叫他们也帮着想想呗。”
裴野轻轻一拧他的耳朵,有些不满道:“孤昨夜不是和你说了吗?这小孩儿并非出生嫡系,是为妾室所出,这样的血脉身份,本是摸不上储君的位置的,可他生母难产而死,家里孩子又多,没了阿娘,想必也过不上什么好日子,你还说了句可怜,孤才决定要他的,你都忘啦?”
他稍稍一顿,而后又道:“敢情孤寻常与你说话,你都在糊弄我呢,嗯?”
方啼霜不好意思地笑笑,可没心虚半晌,便又一拍桌,将自己忘事的缘由都归结到了裴野身上:“可每回陛下在床上与我说事,说着说着便要做坏事,你那样不规矩,我哪里还能记得这些琐事?”
裴野忖了忖,发现好像确实是这样,故而顿时便没话说了。
两人黏在一起商量了大半日,也没定好那小奶团子的名儿,陛下每想到一个,方啼霜就在旁边倒喝彩:“还不如我的山楂好呢。”
于是最终也只给他定下了一个乳名,就叫山楂,裴野方才听方啼霜念了一遍又一遍,忽然便觉得这个小名莫名还挺顺口。
“成,贱名好养活,”陛下说道,“山楂也挺好听的。”
方啼霜在旁边很得意地一笑:“是吧是吧?小咪家四个崽都是我给取的名,它们都很喜欢。”
窝在门外晒太阳的四只小猫儿面面相觑,对里头那位猫老大所说的话不敢苟同,它们从左到右,依次叫做:胖头鱼、小黄鱼、大猫鼠和小煤球。
这其中,大猫鼠对自己的名字分外不满,前头那两个字它倒是很喜欢,可后头那个“鼠”字,显然是对一只猫的侮辱。
偏偏方啼霜还浑然不觉,在他眼里,小咪家老三生了一身银灰色的猫毛,打小长的就像老鼠,叫这个名字,那是再合适不过了。
四只猫儿没一只猫喜欢自己的名字的,可猫老大的面子,他们不敢不给,于是便勉强假装自己很喜欢。
*
大明宫里多了个小孩儿,可除了夜里曾听他嚎过两声,方啼霜也没觉得日子和从前过的有什么不一样的。
他没事的时候就会去乳娘那里,戳那小孩儿的脸颊玩,随着那小奶团子长大了一些,脸上渐渐不那么红那么皱了,方啼霜又很喜欢他一身奶味的香,因此后来去的便愈发勤了。
再后来,每逢休沐,他便揽了照顾孩子的活,将山楂抱到团蒲上,陪他一块晒太阳。
乳娘见那未来储君席地而躺,只背上垫了只团蒲,这眼看已入了秋,乳娘很怕山楂着凉,可他旁边那位小主子,更是惹不得的,因此只得低着头,也不敢多言。
山楂眯着眼,抱着脚丫子一顿啃,方啼霜发现后嫌弃极了,便伸手掰开他的脚:“脏死啦,就你这样还当储君呢,说出去要被人家笑话死。”
谁知方啼霜的好心之举,却让那团蒲上的小孩儿忽地就嗷嗷哭了起来,他这一哭起来,一张小脸便又红扑扑的不像样了。
方啼霜很怕这样撕心的哭声,于是便轻轻拍了拍山楂的小手:“你别哭啊,脚丫子有什么好吃的?我说错了吗?”
见山楂还是嚎哭不止,方啼霜连忙把那乳娘唤了过来:“你快哄哄他,叫他别哭了。”
乳娘立时便将山楂抱了起来,眼下储君之位还没个定数,全看皇帝对这过继来的便宜儿子满不满意。
她在这儿时间长了,早知晓了眼前这位少郎君乃是皇帝的心尖宝,若是他说几句这小孩儿的不好,陛下说不定就色令智昏地把小孩儿退回去了。
然而她的地位高低,却全看陛下对这位养子上不上心,因此乳娘也很卖力地哄起了孩子,可这山楂却是个很不争气的,乳娘抱着他转了好几圈,他也还是哭哭啼啼地不肯停。
方啼霜听得有些心烦,正巧这时裴野过来了,他就跑上去告状道:“陛下,你儿子哭啦!”
“好端端的,怎么就哭了?”裴野问,“还哭的这样厉害,是不是你欺负他了?”
“我刚看见他吃脚了!”方啼霜很夸张地说,“嚯,一嘴要啃两个脚趾头呢,太脏了,我就好心让他不要吃,他就哭了,我可没欺负他!”
裴野笑了笑,又顺着他道:“那就是他不对了。”
那乳娘在旁侧悄悄瞧着,心说果然是色令智昏,她可没冤枉错人。
“可不是,”方啼霜往陛下身上轻轻一撞,颐指气使道,“你快去哄他,我听不得小孩儿哭,听着心里难受,快去!”
那乳娘也有心想让这小娃儿与陛下多亲近亲近,故而也接口道:“是啊陛下,这小皇子想必是想阿爷了,您也抱抱他吧?”
裴野不负众望地接过了那坨小奶团子,可他比方啼霜还要不会哄小孩儿,抱着山楂又颠又晃,山楂被他摇得头晕目眩,哭声倒是弱了不少。
可没过一会儿,他便“噗”地往陛下衣襟上吐了一口奶。
方啼霜一眼就看见了,在旁边扶着小树笑了半天:“哈哈哈哈山楂晕车啦——陛下,你这马车当的真是一点也不称职。”
裴野便迅速将山楂塞回了乳娘怀里,而后拎起方啼霜的衣领,将他丢进了寝殿里去。
*
方啼霜近来倒是学乖了,轻易不去招惹陛下,每回就算在嘴上讨得好处,可仔细算来,回回也都是他吃亏,每日起床,不是腰疼就是屁股疼,实在很伤身。
于是方啼霜一闲下来,便换了个对象招惹。
山楂再大一些,便不爱吃脚丫子了,这小崽子的性子并不算活泼,不哭的时候也还算听话。
方啼霜有事没事便把他抱到院里晒太阳,还把自己心爱的团蒲借给他躺。
小咪一家则好奇地围着这坨小奶团子,它们得知了这是他们猫老大的“养子”,因此对山楂不由得也恭敬了起来。
方啼霜逗完孩子就逗猫玩,被那和煦的阳光晃了眼,没一会儿的功夫,便倚在树下睡着了,那小孩儿呜呜地哭起来,他也没听见。
好在小咪一家都很机灵,日常就是帮着自家老大照顾孩子,用猫爪子轻轻拍着山楂的背,不一会儿,那小奶团子便自己睡着了。
不过大概是因为山楂太常和这群小猫儿混在一块了,第一次开口叫的竟不是阿爷,而是……喵。
陛下吓坏了,还以为这小奶团也是小猫儿成精,方啼霜则笑得很高兴,认为山楂是得了他的真传,因此后来也就更加喜欢他了。
再几日,方啼霜忽然抱着山楂跑到了正堂里,很高兴地说:“陛下,山楂会喊阿爷啦!”
“山楂,你快再叫一声,”方啼霜摇了摇他,缓声教导道,“阿—爷。”
山楂:“耶…巴。”
“不对不对,”方啼霜指了指自己,又教了他一回,“是阿—爷!”
山楂艰难地喊:“阿耶……”
方啼霜高兴极了,下意识便往他脸上亲了一口:“真棒!”
桌案边上的裴野面色一黯,方啼霜很快便觉察到他有些不高兴了,还以为他是嫉妒这小奶团只喊自己叫阿爷,却不喊他。
故而方啼霜便又对山楂指了指裴野:“山楂,这个人你怎么叫?”
山楂顿了顿,而后道:“噗……”
方啼霜没忍住就笑了起来,这一声笑得很响亮,差点要把小孩儿吓哭了。
“你再说说,你怎么叫他的?”
山楂:“噗噗……”
方啼霜笑得花枝乱颤,乳娘生怕他手一抖,把孩子给摔着了,因此刚得了裴野的授意,便立时上前,从方啼霜手里接过了山楂。
“你先退下吧,”裴野面无表情地对那乳娘道,“带山楂去午憩。”
乳娘忙退下了。
方啼霜觉察出他不高兴,便凑上前去揉他的脸,扒拉他的嘴角:“你怎么啦,干嘛不高兴?陛下平时都不和山楂玩,他当然不知道要叫你阿爷啦。”
裴野拍开他的手,而后低头看向手边的奏章,拿他做空气。
方啼霜原来面上还带着笑,见他忽然这样,心里不由得也有些慌了:“干嘛啊?和我生气啦?”
陛下依然不说话。
方啼霜复又戳了戳他的脸颊,见他不为所动,于是便又俯身黏上去,一点点地啃他的唇。
裴野冷着脸,装了一会儿的柳下惠,便就忍不住了,托着他的后脑勺,也啃了回去。
方啼霜牺牲了自己的嘴来哄他,自以为就算是不小心犯下了什么大错,裴野现在也该原谅他了,要是还敢端着,那就是不识好歹了。
“快说,”方啼霜一手轻轻掐住他的脖子,恶狠狠道,“你到底生什么气了?”
裴野一副“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吗”的模样,慢悠悠地放下朱笔:“孤没生气。”
“屁!”方啼霜忽地撞了上去,用自己的脑门撞了一下他的额头,这显然是个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损招,才磕完他就吃痛地按住了自己的额头,嘴上还要道,“没生气你给我拽里拽气地装什么高深莫测了?有话就直说,别给我磨磨唧唧的。”
裴野真是要被他气死了,上前掰他开的手:“磕疼了?给孤看看。”
“你头也太硬了。”方啼霜一边把额头亮给他看,一边嘀嘀咕咕地抱怨道。
裴野又气又心疼:“谁让你没轻没重地往上撞的?”
方啼霜把脑袋凑过去任他揉,然后继续凶神恶煞地问:“你到底生什么气了?你再不说,我就撞死你!”
裴野拗不过他,顿了顿,声若蚊呐地坦白道:“你做什么和山楂那样好?这小半月以来,都不怎么来正堂找孤了……”
方啼霜听他说完,便笑了起来,很高兴地说:“啊,你吃味了是不是?”
“我不找你玩,你都要孤单坏啦,”方啼霜用嘲笑地口吻道,“好可怜啊陛下。”
裴野早知道他会这样,因此很不乐意和他说心里话,可话已出口,也不好再往回收了,于是便只好冷哼了一声。
方啼霜知道了陛下是为这事而生气,顿时便觉得他矫情得很是可爱,因此也不和他置气了,很体贴地哄道:“好啦不气啦,以后我得空了,就过来找你玩,成不成?”
裴野总觉得有些没面,心里满意了,可嘴上还要拿腔拿调地说:“不必了吧,你那样忙,画舍、曹鸣鹤、山楂那三头跑,哪里还有空来找孤?”
方啼霜觉得他这是得理不饶人,因此很快便又变了脸:“那我以后都不来了。”
“你敢!”裴野咬牙切齿道。
“那你说什么醋话?”方啼霜双脚勾住他的腰,土匪似的地掐他的脸,“想不想我来找你玩儿,嗯?”
裴野有些拉不下脸,故而也学着他寻常模样,恶狠狠地应了一声:“想啊!”
语落两人对视一眼,忽而又一起笑了起来。
第九十九章
这日曹四郎出宫省亲, 方啼霜便向陛下自告奋勇,换上了阿兄往日里穿的宫服,打算给裴野当一日的小跟班。
裴野上下打量了方啼霜一眼,只见他身着一件绯色幞头袍衫, 戴一顶黑纱帽, 忽略那过长的衣袍下摆, “方小公公”顶着一张正色的脸,倒是很能唬人的。
“陛下, ”方啼霜三步并两步蹿到他怀里, 很兴奋地说,“今日换我来伺候你啦!”
裴野冲他一笑:“那就乖乖在后头立着, 你从前见过戚公公往孤的怀里钻过吗?当公公就要有大公公的样子,往皇帝怀里钻, 你害不害臊?”
方啼霜觉得他说的有几分道理,故而便又板着一张小脸,站到他身后去了。
裴野有意要使唤他,于是便搁下笔,偏头朝身后看了一眼。
谁料这新官上任的方小公公一点也不识趣,以往他只一个眼神, 戚曹便就算意会不出他想要什么, 也立时便上前来听他吩咐了。
方啼霜也看他一眼, 露出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怎么啦?看我做什么?”
“你上前来,”裴野拿腔拿调地说,“谅你是第一回 当差,愚笨些倒也能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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