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客居梦
直到战争整整持续了四个时辰,阳城才终于城门大破,靖军当即冲入城内,冲杀声震天。
这一次,本也可生俘守将,但最后是楼桓之一剑结果了守将。在他满眼都是被炸伤炸死的军中将士,满耳都是将士们被炸时的痛呼声,他就觉得,他容不得阳城守将苟活!
阳城虽破,代价却惨重。若说是惨胜,也不为过。
蔡永平并非不想如先前攻打河城和慧城一般,用最少的兵,使最利的谋,夺得城池。可天下间哪有这般好的事?
一来,施计需天时、地利、人和,河城之战时的水害可说是“天时”,河城百姓早对森国君主心存不满那是“人和”,又有柳易辞出谋划策,自然可不费兵力拿下河城。
又如慧城之战,慧城守将好男色那是“人和”,慧城外的无回山可用在障眼法中,那是“地利”,加上楼桓之和云归两人的合力算计,慧城亦可花最少的兵力,顺利拿下。
而阳城,在他们商讨数次无果之后,又因战事不可长拖,便只好取攻城门!
二来,军中数万兵士,总有许多人不愿总窝在军营。若不做那利剑,而是指望着别人去战,那么戴功的也只会是别人,而自己却是甚功业也未立就归乡!
士兵可是国家最利的武器!只有加以锤炼,才更能护国攘外。只有亮剑于世人眼前,才能让觊觎国家之人,害怕忌惮!
所以,不能每一场仗,都只用计谋不用兵。
阳城一战,伤重者两万,战死者一万。蔡永平听得这数,竞觉有些两眼昏黑。若让皇帝知晓,一个小小的阳城,竟比此之前的任何一城之战,让靖军伤亡更多,不知会如何震怒!
皇帝得了军报后,愤怒归愤怒,但还是大方地赏下许多银钱,给伤亡士兵亲属,以作抚恤。
又看蔡永平的折子说柳军师病重难愈,便下旨任云骑都尉为军师,如此一来,靖军就有两位军师。
云归接了旨后,去看柳易辞,柳易辞却是笑道,“看来我与你有缘得很,何事都可凑一块。”
可不是吗?本来他们两个就已称“双绝”,如今又同为军师,可不就是有缘?“可见要非我这么个身子,还是我与你在一处,才是天注定。”柳易辞又言道
云归听得噗嗤一笑,随后故作正经道,“确实,似你这样的大美人儿,我早就看得心痒痒了,奈何胆子小,一直不敢下手,这才耽误了。”
“你怎的还能像个流氓?”柳易辞闻言,笑容僵了僵,本来是他在调戏云归,怎么一下子情况就好像反了过来?
又想到楼桓之,“平日里你与桓之在一块儿的时候,不会亦是这般模样罢?”云归挑眉,“自然了,他就喜欢这样的调调。”抹黑楼桓之形象这样的事儿,好像也挺好玩儿。
柳易辞神色偃住,这是真的假的?楼桓之喜欢这样的调调?为何他觉得+分违和?
云归看着柳易辞的神色变化,又是扑哧一笑,“你还当真了?我说着玩儿的。
虽然他确实调戏过几回楼桓之,可总的来说,他还是十分正经的好少年啊,没得为了坏楼桓之形象,倒把自己也折了进去。
柳易辞莞尔,“等桓之来了,我可要好好问问,你的话,我如今轻易不信了。
淼地的六月,热得靖军上下叫苦连连。在大靖生活惯了,不知天气能热得衣服都析出盐来。
尤其是家境优越的,在夏日里都用冰块度日,此时来了军中,既无冰块就罢了,还要在大太阳底下演练。
云归虽不必一道练兵,可他天生是个爱冒汗的,即便坐着不动,即便其实不觉得+分热,亦是汗湿一身。
近来常常去看柳易辞,但每次去了,看着柳易辞拢着被子的模样,就更觉得热了。
但还不能说柳易辞。因着柳易辞如今身子越来越糟糕,总会觉得冷寒,所以未有被子盖着不行。
这曰他还在屋里坐着,正寻思着如何打发时间时,有人敲了门,扬声问来人,竟是苏中荀,“云军师,在下有事相寻。”
让人入内,苏中荀笑得温文尔雅,“恭喜云军师得任军师。”这话说来倒是有些拗口。
云归其实还未有适应过来,别人唤他军师。先前,他被封为骁骑尉,好不容易一阵子后,适应了这个称呼,结果又升迁为骑都尉。
好罢,又一阵子后,他适应了自己被人唤为骑都尉,结果皇帝又让他任军师了
明明他的官职还是骑都尉,只是暂代军师一职,怎的人人就改口改得忒快,开始叫起军师了呢?
云归招呼苏中荀坐下,又亲自去沏了茶,回来的时候,却见桌上多了一张宣纸。将茶递与苏中荀,也不急着看桌上东西,等着苏中荀开口。
待得半杯茶去,苏中荀才道,“我寻思了几日,想出一个对付韶城的法子,今日过来想与你说说,看看可行否。”
云归有些讶异,“此事你该去寻蔡将军才是,我不过是一个刚上任的军师^”
苏中荀道,“你亦知晓,我随军这许久,不见功绩,怕蔡将军连我是谁亦不知晓。我寻上门去,不过是自己找不痛快罢了。便是好运得见蔡将军,这计策得不得用,又还是另一回事。想来想去,到底不如寻你来得方便。”
云归微摇头,“你这倒是想岔了。我被任为军师一事,许多人都不服在心。一来我年纪不够大,二来资历尚浅,原就是白身直接封官,而今又成了军师,多少人觉得我当不得这位子。即便是我愿替你进献计策,但因我人微言轻,不一定会有人听。,,
苏中荀笑道,“你说了‘不一定’,也就是尚有可能。既如此,我就该试一试。不若我可就真是求路无门了。”
云归一怔,“中荀怎用得着这般妄自菲薄?是金子总会发光。若是我这儿不能助你,总还有瑛安可助你。你找他说,只要他觉得你的计策可行,必不会推辞。”
苏中荀神色一顿,随后道,“他如今当了副将,哪有那么多空闲,听我废话一
堆?”
“他的性子,想来你不会不知,他向来重情谊。”云归言道。
苏中荀默然。半晌,道,“烦请军师先看看我所写策谋。”
“中荀还是唤我云归罢。我们相识的时间亦不算短,还屡屡同住,这样的情分,中荀还要与我客套?”云归听苏中荀总是唤他“军师”,微微蹙眉道。
现下想想,倒还是年前,他们几人在外游玩的时候,更爽快自然些。不似现在,因为楼桓之,生出隔阂,有些话说不得,有些心思彼此心知,却不能显现半分。
见苏中荀应了,云归才拿起桌上宣纸,翻看起来。待得一刻钟后,云归才放下宣纸,道,“此计可行,中荀实在高明。”
包括边城在内,他们靖军一共拿下了六座城池一边城、林城、河城、慧城、杉城、阳城。这六座城相连承接,呈蜿蜒向南趋势。
这六座城池的每一座城,如边城,除了与林城交界,还有另一座城,而与河城、慧城交界的城池,更有两三座。
如今将要攻打的韶城,北接阳城,南接广城,西接茂城。亦就是说,韶城后边仅靠着广城。
眼下韶城北路,为靖军所拦截。广城亦非粮食丰裕之地。既韶城已不能从阳城和广城,得获粮食,就只能从茂城征集粮草。
一旦靖军派兵,围守韶城与茂城的交界之地,拦截运送与大军的粮草,靖军就再不需做任何事,韶城就该自开城门,以求粮食。
虽然耗时长了些,但也无碍,便是呈予蔡永平,怕也不会提出异议来。
第48章 三人海边
靖军重兵围守韶城与茂城交界之地,数万兵士的营地亦驻扎在此。
茂城知府早知淼国大势已去,又被靖军拦截在外,歇了运粮的心,回茂城恣意享受自己或许为数不多了的欢快日子。
广城强行征粮,运往韶城,临时建起的宫城内,亦是以稀饭、稀粥度日。不过半月,广城及韶城内怨声载道,已有百姓想弃淼投靖。
云归想着只围不攻,到底慢了些,就向蔡永平进言,“咱们可以一打就撤,只有使淼军在费力气的情况下,还缺粮,这城才能快些拿下来。不若他们一动不动地,喝碗稀粥也能度曰。”
蔡永平听了,当即令五千士兵前进攻打,在半个时辰后,又速速撤回来。等得这五千士兵回来了,再等两个时辰,又令另五千士兵前去速攻速撤。
虽说打完就跑,有点儿像无赖地痞,可如今是再合适、简便不过的事儿了。
淼军又挨上七日,在七月末时,到底弃械投降。他们便是不投降,那些已经暴动起来的百姓,亦会群起愤之,届时河城的事儿又会重演!
因着广城、韶城粮食本就不多,虽广城强行征粮,运了来韶城,但那都是给将士用的,因为淼国君主怕死,还需要士兵帮他守着韶城。
这般一来,韶城百姓的粮本就被征了一半去军中,好不容易等到运粮车,却发现百姓无份用,这么一个月下来,家中剩余的一半粮哪里还有得剩?人就将活生生饿死在城中了,哪里还能按捺得住?
韶城一破,皇帝闻讯立即忘了先前阳城损失过大的不快,便是贴身太监陈顺又给他送汤药来,亦未有生出烦躁之心。
先前他一想到宏图大业未成,却要身先死,就恨不得自己提枪把蒙、湘、淼三国君主杀尽。
而今韶城破,很快,靖军铁骑就可占领广城,淼国将尽归他的掌中,便是他身体状况已愈来愈差,也没有太大所谓了。只要再坚持一段曰子,坚持到天下尽归大靖的时候。
封赏圣旨又到了军营。唯一让人意外的是,在军中名不见经传的苏幕僚,得了三等功。
除了楼桓之和云归几个,可入主将营帐议事的人,知晓是苏中荀献策之故,其余人都是面面相觑,不得其解。
云归到了苏中荀跟前道喜,“今儿迈出去一步,往后中荀的前途,必是顺坦广阔。”
苏中荀拱手笑道,“乘军师吉言了。”
虽他记了功,得了赏,可心里仍有些失望。功是三等功,亦不低了,皇帝对他们这些人向来大方,赏的银两珠宝亦算得丰厚。
只是,他本以为亦可似云归早前一般,能封一个小官职。结果却是未有。
就似骁骑尉,虽只是从八品,可到底是官身,以后他在军中也能更有身份一些。可哪里料到,皇帝竟未有给他。果然还是不比云归带兵营救靖军的事儿,立功大罢?
此次战事,云归不过稍提了提速打速撤的事儿,竟就记二等功了,倒是让他这个大费心思的人,情何以堪?
在靖军上下庆贺攻破韶城之事时,淼国君主带着妻子儿女乘船下海。数万淼兵群龙无首,缩在广城里乱成一团。
蔡永平当机立断,领兵攻打广城,不过三日的功夫,广城破。消息传回京都,皇帝长笑,不再传封赏圣旨去淼地,而是等靖军班师回京,再大肆封赏。
云归待得广城一破,就去寻柳易辞,“易辞,咱们去看大海罢
许是因着七月来降雨数场,柳易辞愈发觉得身上寒冷了,此时拥着厚被,半躺在床上,听云归这般说,总算打起几分精神来,“当真?”
“当真。”云归颔首,向柳易辞递出手去,“来。”
柳易辞缓缓伸出手,放在云归手上想借力起身,奈何使劲半晌,到底未能下床
云归看着柳易辞失落的神色,心内暗叹,“你等一等我,我找人来。”
柳易辞怔怔地举起双手放在眼前,入目苍白微颤,果然……他是不中用了!他果真是该死了吗?
一刻钟后,云归拉着还穿戴着盔甲的楼桓之进屋来,使唤道,“瑛安,你把易
辞背起来,咱们去海边。”
听得这话,楼桓之和柳易辞都是一愣,一齐看向云归,却见他一副模样,好似从不知晓,柳易辞曾对楼桓之何种心思一般。
看着柳易辞苍白瘦削的脸,楼桓之心内一滞,沉默走到床边,蹲下来,道,“易辞,上来。”
柳易辞盯着楼桓之的背半晌,又看了云归半晌,才缓缓地趴到楼桓之背上,“多谢……你们二人。”
当楼桓之站起身,把柳易辞背好在身上,才惊觉柳易辞如今已无甚重量了。何为形销骨立?也就是柳易辞如今模样。
背着柳易辞每走一步,楼桓之心里就害怕一分。柳易辞还能再撑住几天?
到海边,要三刻钟的功夫。云归一路走倒还不怎么觉得累,楼桓之要背柳易辞,亦不知是否已经累得很了。
一到了海岸边,云归连忙帮着把柳易辞搀扶下来,又让柳易辞和楼桓之在巨石上坐好。
此时阳光明媚,柳易辞不由得微微眯了眼。极目眺望,果然是不见边际的蓝。蓝得剔透清澈,蓝得与天共色。
云归在出行前,抓了一件厚披风,披在柳易辞身上。如今出了太阳,晴光正好,柳易辞便将披风解下,向云归道,“大海果然很好。好似连这儿的日光,亦分外暖和。”
说着,想将披风铺在身后。因着他此时虚弱无力,铺个披风亦是手微颤,半晌不得好。
楼桓之就坐在一旁,见了取过柳易辞的披风,利落地细细铺好了,看向柳易辞,柳易辞便轻轻一笑,随后缓缓地睡倒在披风上,“我听云归说,在这儿睡觉别有滋味,我也来试试看。”
“当真?”楼桓之有些讶异,云归可从未与他说过,在海边睡觉别有滋味。
在他的印象里,云归该从未见过大海才是。毕竟云归原不曾离开过京都,便是他,此时亦是头一回见着大海。
大海的广阔无边,愈发衬得他们渺小如蝼蚁。楼桓之曾以为江山壮丽、宏图远大,待得眼见浩蒲海洋,才知天外有天。
云归亦走到柳易辞身旁躺下来,闭上眼睛,“你试试看也就知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