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妾在山阳
谢识衣:“嗯。”
言卿左顾右看,又问:“你进来有察觉到魇的气息吗?”谢识衣是仙盟盟主,又是化神期修士,可能都不需要到清乐城,千万里之外都能诛杀那个新娘。
谢识衣闻言轻轻笑了下,语气却凉薄得让人心惊:“这不是你梦寐以求的历练吗?问我干什么。”
言卿:“……哦!”
言卿开始了他“梦寐以求”的历练。
为了让修士们方便调查,孙章二人新房至今保持原样。
推开门的瞬间,那恶臭腐烂的味道一下子让不少第一次下山的弟子脸色青白,转头干呕起来。言卿往里面看,入目就是铺天盖地的血。血溅到地上,溅到桌上,溅到床上,溅到房梁上。孙二公子的尸体躺在喜床上,被啃得已经只剩一具骷髅架子,脑袋被撕下一层皮,腐烂发胀,蛆在残余的血肉里涌动。
除了血之外,地上还有很多黄黄白白的不明东西,像是人的脑浆。
场景凶残血腥,犹如人间地狱。
孙夫人悲从中来,又拿起手帕抹泪,在旁边泣不成声。
孙家主也不忍再看,转头颤声道:“仙长,这就是小儿遇害的地方。”
忘情宗一弟子脸色发白,问明泽:“明师兄,那新娘真的是魔种吗?”
明泽出生在南泽州的一个修真世家,自幼也算见识广博,他往前走,去摸了下桌上的血,而后放到鼻子前嗅了下。
修真界判别魔种最根本的是魇,可世上窥魇的仙器凤毛麟角,即便是忘情宗也不可能给他们一群新弟子哪怕一个地阶仙器。
明泽皱了下眉,又看了眼屋内的惨状,轻声道:“魇苏醒后,魔种会变得嗜血凶残、好吃人肉。看这里的情况,那章家小姐应该就是魔种无疑了,且体内的魇已经醒了过来。”
孙夫人闻言,顿时哭得更大声了,她声音绝望又悲恸:“都是我的错,我当初怎么就瞎眼了选她作为儿媳呢。是我害了我的和璧啊,是我的错,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孙家家主长叹一声,安慰她道:“夫人,别自责了。若不是魇苏醒,谁又能知道她是不是魔种呢。这事不应该怪你。”
孙夫人泪水将妆打湿,浑身都在颤抖:“不是的不是的,家主,不是的。你还记得章家的七姑娘吗。一月前,章家七姑娘就是和她一块上山拜佛失踪的,后面找到时,听说人章七姑娘已经被豺狼啃得干干净净。可这清乐城方圆百里,哪里有豺狼啊。那时就有人跟我说,章慕诗有自寺庙回去后,阴沉古怪,有些不正常。我没放心上,现在看来,她是魔种早有预兆!”
“我看啊,那章家七姑娘就是死在她手中的,章慕诗就是那豺狼。”
孙夫人越哭越伤心,活生生要断过气去:“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我明知这些事,居然没有去怀疑过她,害得我可怜的和璧落得这个下场。”
忘情宗一干弟子初入江湖,看到她哭得这般伤心,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传来,苍老饱含恨意。
“哭什么?事已至此,最关键的难道不是找到章慕诗吗。”
众人回头望去,看到灯火通明的孙府内。一位一袭蓝袍的元婴期青年扶着一位头发苍苍的老太太缓缓走来。
老太太年愈花甲、佝偻着腰,拄着拐杖,脸上满是皱纹也难掩那种尖锐的恨意。
她旁边的修士样貌普通,气度出众,身上的蓝袍绣着几根白色飞羽,落在衣襟和袖口处,赫然是浮花门的衣着。
孙家家主见到两人,急忙过去迎接道:“母亲,二哥。”
老人是孙府的老太君。而浮花门的这年轻修士叫孙君昊,是孙家除却那位传奇老祖外第二位资质出众拜入浮花门的修士,也是死者的二叔。
孙君昊朝孙家主点了下头,而后朝各位忘情宗弟子做了个礼,道:“多谢各位道友不远万里前来调查我侄儿的事,孙某感激不尽。”
明泽看到他微微愣住,疑惑道:“既然道友就在城中,为何不自己亲自出手为血亲报仇呢?”
孙君昊苦笑:“实不相瞒,我昨日才出关,得到噩耗今晚刚从浮花门赶到家中。”
明泽点头:“原来如此。”
孙君昊说:“不知道友现在可有发现?”
元婴期的修士找一个人轻而易举,但是找魔种却很难。
因为当魔种被魇操控,那么气息就会全然隐匿,上古魔神的诅咒根本不是他们能够追逐的。众人只能根据蛛丝马迹去推断方向。
明泽偏头,指着东边的窗户道:“新娘是从这扇窗离开的,我之前用神识探了下孙府的构造,这扇窗逃出去,通向孙府的后门,门后是一条河,新娘应该是沿河走的。我们到时候兵分两路。”
孙君昊:“好的,有劳了。”
孙家家主扶着老太太离开。
孙夫人以袖掩泪一直在哭:“都是我的错,如我当初留心一下,怎么会落得这个下场。”
她的哭声哭得老人头痛。孙老太君停下步伐,拐杖重重一击地,回眸眼睛充血,嘶声怒道:“够了!别哭了!让我耳根子清静会儿!”
孙夫人被她吓住,拿帕子捂住鼻口,无声啜泣。
因为谢识衣的缘故,言卿一直不怎么敢冒到人群中去。虽然整个忘情宗也没几人真正见过谢识衣。但谢识衣气质过于特殊,那种高高在上漠视一切的态度太明显。他怕被打。
言卿想到这,没忍住低声笑了下。
明泽吩咐完后,让他们自行选择方向。
言卿从袖子里拿了块人间的铜板出来,跟谢识衣道:“幺幺,我们打个赌怎么样!你猜新娘是去了河的上游还是河的下游。”言卿抛了下铜板,道:“我猜下游。”
谢识衣静静看他,冷淡道:“我不关心新娘去了哪里。”
言卿知道他的话外之意,把铜板收回袖中,默默叹息:“知道了,别催了,在试着结婴了。”
既然是自己放出的历练豪言,那么言卿还是很认真的,懒洋洋勾唇一笑说:“勿以善小而不为。”
他们两个是最后才走的,刚踏出孙府的后门,突然就被孙夫人喊住:“等一下二位仙长。”
言卿一直都觉得自己是个平易近人的好性子。毕竟上辈子在黑水巷当叫花子时,如果靠谢识衣两人能活生生饿死。多亏他嘴甜卖乖,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善于坑蒙拐骗,才能活下来。
“孙夫人有事吗?”言卿转过身,朝她弯眼一笑。
孙夫人实在是没办法,才鼓起勇气出声喊住这两位仙人的。之前这二位仙人一直在人群末尾墙角竹影里,让人看不真切,她也就没多想。
出声后,没想到其中一人转过身笑看过来的一眼,容色昳丽,竟让她愣在原地。
月色如霜,穿着蓝白衣袍的少年有着双好看的桃花眼,眼型精致,笑起来时自带风流之感。他旁边的人甚至步伐都未停下,被这桃花眼少年强制地扯住袖子,才无奈驻足。
孙夫人只觉得紧张惶恐心都要跳到嗓子眼,可是一想到儿子死去的惨状、又忍不住潸然泪下,对着言卿直接跪下,深深磕头,啜泣道:“仙人,都是我考虑不周,害了我的孩子。我一想到这件事我就难过得不知如何是好。仙人你们带上我吧,我随你们一起去找章慕诗。”
言卿绕着红线,虽然眉眼弯弯,可是半点没有被打动,只道:“孙夫人没必要把责任都担在自己身上。一切没发生前,谁又能知道章小姐是魔种呢。”
孙夫人眼泪夺眶:“仙人,魔种体内魇苏醒前总是有些预兆的,江金寺章七姑娘失踪的事,就是给我的警钟,可是我没放在心上。”
言卿笑笑,还是拒绝了她:“夫人,你回去休息吧,魔种凶残异常,你跟过去,只会拖我们后腿。”
孙夫人愣住,这才发现自己脑子不清醒的情况下、提出的要求多无理。
“是,仙长说的是。”面红耳赤,颇为羞愧再度磕了个头,由丫鬟搀扶着离开。
第27章 浮台(三)【二更】
从孙府的后门出来,是一条叫做长明的河。
长明河水湍流不息,在月色下闪着点点寒光。
言卿抛铜板抛出来是往上游走,也就听天由命跟着去找。河流的最上游是条瀑布,瀑布旁边有条上山的路。台阶血迹斑驳蜿蜒,鲜红刺目,看样子,新娘应该就是从这里逃进了这山里。
“踏破铁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言卿收好铜板,微笑说:“看吧,我的直觉一向很准。”
谢识衣漫不经心问:“找到之后呢,你打算怎么做。”
言卿乐得不可开交:“这话怎么能从你嘴里说出来呢。魔种作恶多端,见到就该伏诛,不是吗,盟主?”
谢识衣没什么情绪地笑了下。
他们能看到这些血迹,前面过来调查的弟子自然也能看到。
众人沿着血迹追寻,最后停到了一座寺庙内。牌匾上端端正正写着的三个大字“江金寺”。
这名字言卿熟悉,正是孙夫人口中章家七姑娘遇害的地方——章慕诗跑到这里干什么?
他和谢识衣走进去的时候,明泽为首的一群忘情宗弟子已经围成了一圈,目光警惕地看着跪在佛前穿着嫁衣的新娘。
章慕诗作乱杀人后,没有逃进山谷,也没有刻意隐藏起来。
她留下各种痕迹,跌跌撞撞跑到了佛寺。
江金寺因为之前章七姑娘被豺狼咬死之事,封锁关寺,如今空无一人。
寒风吹动地上的黄纸。
红烛给金佛渡上一层猩红血色。神像高坐佛龛之上,掌心托莲,悲悯众生。
章慕诗生吃丈夫后,指甲里还残留着殷红的血肉,十指纤纤、几处指甲已经翻开裂开。她跪在佛像前,嫁衣如血。凤冠银饰全都在奔跑的过程中掉落。众人在后面只能看到她瘦弱到不堪一折的腰和蜿蜒到地上的漆黑长发。
很难想象是这样一个瘦弱的女人,造成洞房花烛夜那样的血腥惨状。
明泽有些怀疑,皱眉道:“章慕诗?”
章慕诗背对着他们,弯着腰,手指不知道在轻轻抚摸着什么,哑声道:“你们是专门过来诛魔的仙长吗?”
众人听到她的声音都一愣。印象里的魔种在魇觉醒后都是疯癫狰狞失去理智的。她只是一个凡人,为什么现在还那么清醒。
章慕诗的声音很古怪,干哑破碎,像是破旧的风箱。她说:“你们不用急着杀我。我杀了孙和璧,孙家不会放过我,我也早就不想活了。我服了药,明天就会烂肠而死。”
章慕诗说到这里,幽幽笑了下,她从蒲团上站起身来。
众人这时也终于看清楚了,她刚刚在摆弄什么东西。
一具尸体。
一具传言里早被豺狼啃咬得不成人样的女孩尸体。
头骨四肢都干干净净,上面的污渍被章慕诗一点一点弄干净,还那个女孩最后的体面。
明泽没说话。
章慕诗转过身来,清乐城人眼中。章家的五小姐章慕诗德才兼备,知书达理,精通书画,是出了名的大家闺秀。可是她如今披头散发,形容枯蒿,脸颊凹陷、颧骨突出,森然犹如从墓穴中走出的女鬼。
明泽下意识看向章慕诗的眼,魇苏醒时有一个非常明显的特征是眼睛,可是章慕诗通红的眼睛里,不见一丝绿色。
明泽沉声道:“章慕诗,你到底是不是魔种?”
章慕诗凄然一笑,她眼中泪光闪烁:“仙人,我不是魔种。但我若不这样做,你们怎么会来。清乐城真正的魔种可另有其人。我在这等了你们三天,你们可算是来了。”
明泽一瞬间愣住,皱紧眉头:“你说这清乐城的魔种另有其人?”
章慕诗笑得绝望又讽刺:“是啊,我这就带你们去。”
众人愣住,他们初下山,万万没想到第一次接任务就遇到这样的事。
章慕诗脚上各种伤口发脓结痂,可她像是完全感知不到这种痛般,麻木往山下走。
清乐城浮灯节万千红灯高挂,她瘦骨伶仃,行走在街上恍若游魂。
上一篇:穿书后我投喂了美惨强男主
下一篇:穿成鲛人后,我独占三千宠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