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狐阳
“我烧了热水。”沈醇拉住了他的手臂,拦住了他向外走的步伐。
“什么?”白竺停下了脚步。
“夜里愈发冷了,再洗冷水澡会生病,我烧了热水,在屋里洗。”沈醇说道。
白竺的手指略微收紧:“我在屋中洗……”
明明之前还是相处融洽,此时却让他有几分手足无措。
“乖。”沈醇搬来了木桶,将热水和冷水混了进去,拉了在屋中仿佛在当人偶的人走到了桶边道,“试试水温如何。”
“极好。”白竺的手指浸入了其中,“多谢你。”
他连呼吸都有些紧张了,沈醇看着他微霞的面孔道:“我先出去,洗好了叫我。”
“不,不必……”白竺下意识抓住了他的手,又仿佛烫到了手一般松开,“我……”
分明之前无事的,为何他会变得如此奇怪。
“那我在此处看着你洗,也好为你添些热水?”沈醇笑道。
白竺也不知自己心中到底是何种想法,只能应道:“好。”
他将衣物放在了一旁,解着腰带时心里乱成了一团,分明是看不见任何东西的,可他仍然能够感觉到对方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手指在衣带处纠结,本来极好扯开的地方却跟心绪一样乱成了一团,越急越解不开。
再欺负下去,人可能就要哭了。
沈醇从身后抱住了他,握住了他的手指。解着那里扯成了一团的衣带道:“不着急。”
“沈醇……”白竺的语气中带着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哀求。
他非是抗拒,而是羞赧。
“只是解开衣带。”沈醇将那处解开时松开了他道,“我不出去,也不看你,有事叫我。”
“好。”白竺能够感觉到他步伐的退开,又有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感。
木桶之中温水浸上了身体,不似以往在溪边时,每每踏入还要做一番的心理准备,白竺微微下沉,觉得有一种被拥抱的感觉,就像是那个人带给他的感觉一样。
水声很轻,沈醇站在窗口处摸着那里微微探进来的桃叶。
谷中也有四季,晚桃已过,很快就会入秋,秋是丰收,也是肃杀。
【宿主,魏舒白带了三千御林军。】521汇报道。
【他带三万人又有什么用,我又不是真的杀手。】沈醇笑道。
521:【……】
它忘了宿主是神仙了。
但这不能怪它,好好的一个神仙天天不用仙术,而是自己烧火做饭就是很容易让系统忘记身份的。
它们家宿主狠起来雷劫都敢劈,更何况三千人。
夜色渐深,魏舒白虽已离开,可那张榻还是空了下来。
两人挤在一张床上,却不再如之前一般一人平躺,一人侧卧背向,而是面对着面,呼吸隐隐交错。
沈醇揽上了对方的腰身,白竺的呼吸微微滞了一下,却往这边轻挪,将头抵在了他的肩膀处。
心悦之人,同榻而眠实属正常。
烛火已熄,只是谁的视线也没有影响,白竺是不管有没有烛火都看不见,而沈醇是不管有没有,都能够将怀中人的神色尽收眼底。
狭小之地两人独处,最是亲昵,白竺抓住他的衣服道:“你预备何时出谷?”
这一次问时,心中却没了惊慌。
“你想何时出去就何时出去。”沈醇说道。
“你去哪里我便随你去。”白竺说道。
若是可以,他想一生都待在此处,即使不知外间繁华也无所谓。
“那过几日我们便离开这里。”沈醇说道,“此处到了秋日,天气渐冷,不好过冬,我带你去江南,那里一年四季都是暖的,等此处过了冬季,你想回来就在回来。”沈醇说道。
“好。”白竺轻声应着,“江南都有什么?”
“小桥流水,可在湖上泛舟,四处都可坐船,还有各种各样的果子,比这谷中多许多。”沈醇笑道。
白竺神经放松了许多:“那我想去尝尝。”
“好。”沈醇轻轻吻了一下他。
白竺抬头,与他呼吸交错,身侧贴的更紧了些,他轻声问道:“你所说的乱七八糟的事是什么?”
“你当真想知道?”沈醇摩挲着他的唇角问道。
“若能略知一二,总好过全瞎全盲。”白竺说道。
“此事不急。”沈醇摸着他耳边的发道,“慢慢的你都会知道,倒是你这眼睛,不似天生失明,可还能治好?”
白竺的睫毛微颤了一下:“你可在意?”
“我只是想让你看看这世间的风光,若真是在意,就不会再回来。”沈醇说道。
“抱歉。”白竺将脸埋进了他的胸口处,他自己虽不在意,却很在意沈醇是如何想的。
瞎眼之人行动不便,若是离开了谷底,处处都要依赖于他,白竺也会心中不安。
“没关系。”沈醇摸了摸他的头。
“……我曾经是能看到的,眼睛是因为体内的毒淤积到了这里。”白竺轻声说道。
他还记得幼时看到的山水花鸟,美好的不可思议,春来时繁花盛开,夏季时烟雨如幕,秋收果实累累,冬时虽不是哪一年都会大雪封山,可是白竺仍然记得那一地的雪白,天地之间好像都变成了极纯净的模样。
曾经轻易就能够拥有的,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会失去。
那是一天的晨起,他如往常一般听到了鸟鸣的声音,爬起来的时候却伸手不见五指,他以为是天还没有亮,可静坐许久,是师父告诉他,他失去了视物的能力。
那一瞬间天是塌下来的,每一步都辨不清,跌跌撞撞,磕磕碰碰,他甚至哭了很久,可是眼睛还是坏掉了。
曾经熟悉的地方变得陌生而恐慌,白竺只能凭借着手重新认识这里,慢慢的好像一切都恢复了正常。
如果不曾得到,或许也不会觉得难过,可正是因为得到过,失去才会变得那样的难以接受。
他也想看看那些山水之景,想看看他心悦的人生的何等的模样。
从前度一日便是一日,如今却生了许多贪心出来。
“可还能治好?”沈醇问道。
“若想使此处的毒散掉,需要几味极其珍贵的药材,这天下不知还有没有。”白竺说道。
“既是能解,总有几分希望,不着急。”沈醇说道,“我陪你慢慢寻。”
“好。”白竺说道。
“体内为何会有毒?”沈醇轻声问道。
白竺身体微僵,沈醇开口道:“你若不想说,可以不说。”
“无甚不能说的,我曾是师父的药人。”白竺深吸了一口气道。
他幼时便在谷中,师父待他有些冷淡,甚至不甚管他,只要按时服下他所给的药就行。
过程虽偶尔有些痛苦,可只要挨过去了,师父便会给他许多的奖励。
谷外的点心,一些新奇的玩具,还有一些书,那些东西总是能让他开心到漫山遍野的跑。
但直到后来长大了些,他翻阅医书,才从其中知道了药人之事,再后来他双目失明,谷中还有其他孩童进来,他们来了又消失,师父气急败坏,试药的那个还是他。
药人,即工具。
若非他天生能耐受那些药物几分,若非他在行医上颇有天份,那表面的师徒情义都难以维持。
“他人呢?”沈醇的话语中有些冷漠。
“死了。”白竺抱着他说道,“我亲手毒死的。”
“他对你做了何事?”沈醇问道。
“他动了心思,我早已为他准备的毒药发挥了作用。”白竺深吸了一口气道,“就埋在屋子右侧那棵柳树下面。”
“你做的很好。”沈醇说道。
难怪那时他问他如何应对那些对他动心思的人时他不想答。
那人虽视他为药人,却将他养大,此处闭塞至极,在小白竺的眼中,那个人说是师父,其实是相当于父亲一样的存在。
可视为父亲的人先是将他当成药人,再是对他动了龌龊的念头,这一段情令人厌恶至极,也足以刻骨铭心。
白竺轻声道:“你竟不觉得我冷血?”
他虽不出谷,却也知道这天下讲究一个孝道,孝子大过天,这样的事情说出去,只怕很少会有人说他做的好。
“你忘了我是做何事的了?”沈醇轻捏了一下他的鼻尖道,“我杀的人何其多,你不过才杀了几个罪有应得之人,哪里算得上冷血。”
白竺微怔,轻应了一声:“我忘了。”
他与这人相处,总是容易忘记他是做何事的,杀手,放在他的身上总觉得不太适合这样温柔的人。
“那就温故知新一下。”沈醇的手指摸上了他的脖颈处,轻轻捏了一下。
微微窒息的感觉传来,白竺略有惊讶,却觉脖颈处被轻咬了一下,呼吸微颤,他扶住了沈醇的头道:“你在……做什么?”
“教你。”沈醇抬头,撑在他的身侧深吻住了他。
夜色愈发浓郁,风轻轻吹过草地,那草本还想伺机站立,可被风压制了数次,只能紧紧的贴在了地面上,任由其吹拂,草叶纷飞,留下了些许划伤的痕迹。
晨间有些许清凉之意,只是谷中的鸟鸣声却不同于以往清悦自在,而是纷飞鸣叫,颇有些喧闹。
【宿主,魏舒白直接让人放火烧谷了。】521急匆匆汇报道。
沈醇睁开眼睛时,怀中人已经蹙眉醒了过来:“鸟雀的声音好吵,出什么事了?”
“你先起,我去看看。”沈醇起身直接边走边穿衣,当看到不远处随风蔓延过来的火势时危险的眯起了眼睛。
魏舒白果然是宫廷教出的太子,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本事学的淋漓尽致。
白竺自不会愿意为了他而离谷,那他就率先毁了他的栖息之地,顺便毁了他沈醇在这里留下的所有痕迹。
白竺匆匆起身,穿上了鞋子问道:“怎么了?”
“谷中起火了,我们先离开这里。”沈醇回身将他抱了起来道。
“药!”白竺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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