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狐阳
“拜见陛下,拜见太后。”沈醇行到近前拱手行礼。
“爱卿平身,不必多礼。”凤飞白握着小弓的手收紧,目光却是止不住的往沈醇身上瞧。
“翊王不必多礼。”太后走出了凉亭,宽大的衣服若有似无的遮住了凤飞白手中的小弓道,“翊王今日怎么有空来御花园中?”
她虽贵为太后,却也并非是稳妥之位,丈夫死了,母亲的荣耀便要靠儿子来给,可幼子尚小,并无自保之力,若是一着不慎,只怕跌下高座不过是眼前事。
她虽感激沈醇两次相救之恩,却更加畏惧于他。
翊王朝政繁忙,少有踏足御花园中,本只是挑了今日天气好,又逢儿子兴起让他们在此比上一遭,却不想运气如此之差。
“忙碌之余出来散散心罢了。”沈醇观母子二人神色,微微一笑,踏足到了那凉亭之中坐下,他取过杯盏,便有宫人谨慎的上去奉了茶,杯盏在手中把玩,沈醇的目光移向了那箭靶道,“陛下的箭射的不错。”
皇帝未坐,臣子却是先坐了,放在哪一朝哪一代都是大不敬,但在场之人无一敢置喙什么,只有简怀之欲言又止,却是又将肚子里的话咽了回去。
如今朝中翊王之势形同帝王,军队,朝堂和民心都握在他的手中,便是陛下也只能避其锋芒。
太后闻言勉强一笑道:“翊王谬赞了,不过是小孩子的玩具。”
“哦?原来如此。”沈醇看着那唇红齿白的小皇帝笑着说道,“陛下方才说是平局,怀之若是输了要罚,罚什么?”
他说平局,太后便知他并非是初来,而是在一旁自然看了许久。
凤飞白知道这是僭越,却也知道抵抗是没有用的,他看了一眼母后,未得什么提示时开口道:“若是怀之输了,便要替朕书写太傅布置的抄书。”
他面颊微红,明显有些不好意思。
“原来如此,既是平局,那便再比过。”沈醇并未动身,明显是要在这里等着看了。
太后面色微白,想要说些什么,到底只是按了一下凤飞白的肩膀,重新落座于凉亭之中。
三月还是微凉的天气,更是处于凉亭之中,也不曾有什么大的活动,太后却觉得浑身有一种汗津津的感觉。
凤飞白摸了一下自己的肩膀,握住了小弓抿住了唇,母后说韬光养晦,那便只能输了。
“太傅说让陛下抄几遍?”沈醇在小皇帝提弓时问道。
凤飞白开口道:“三遍。”
太傅教的那些,不论抄哪一篇都需要耗费极多的时间,也难怪小皇帝使诈说要罚。
“比箭讲究公平,不能只有陛下罚。”沈醇笑道,“若是怀之输了,便罚怀之替陛下抄,若是陛下输了……”
沈醇语调拉长,看着小皇帝瞪圆的眼睛道:“陛下便替怀之抄吧,还要连带自己的一起。”
凤飞白准备搭箭的手一顿,箭都掉在了地上,他连忙去捡,内里早已纠结的一团。
一遍便已然需要一个时辰才能抄完,六遍便要六个时辰,一天什么都不用干,只抄书了。
“太后以为如何?”沈醇问道。
太后心里不安的很,她知翊王擅长拿捏人心,却不知连孩子的心思都能够摸得着。
孩童不比大人,心思总是难以隐藏的特别好,尤其是抄书一事,更是儿子平日不爱做的。
她虽言韬光养晦,可陛下却难以拿捏其中的分寸,反而因为这人极具欺骗性的外表每每失去戒心。
“翊王所言极是。”太后只能如此开口,目光焦急的看着凤飞白,希望儿子能够领会到他的意思。
“如此也算是公平公正了。”沈醇笑道。
凤飞白提起了小弓,将箭搭上,看着那靶子,知道母后必然是要让自己射偏,可是一旦输了,便是六遍的抄书,犹豫之下,却是手指一松,那箭射在了靶心的外边。
凤飞白下意识看了沈醇一眼,未从其中得到丝毫赞许之意时心里觉得有些闷。
见此场景,太后却是微微松了一口气。
射箭是轮流来的,三箭定胜负,简怀之在凤飞白让位后提起了弓,他不过十岁,但家中教导皆记于心中,关键时刻,一定要保护陛下。
箭羽飞出,直中靶心。
“怀之的箭射的不错,可见平时有下功夫。”沈醇开口道。
这整个大雍,若论箭术,摄政王敢称第二,无人敢称第一,当日穿窗一箭便是佳话,即便是简怀之的武师傅都未必能得他一句称赞,闻此言,简怀之握紧了弓,努力默念家中教诲,却还是心中喜悦:“多谢翊王赞誉。”
简怀之抿着唇压着高兴,凤飞白却是心里郁闷的很,分明他也不差,可是却必须装的很差,得不到赞赏不说,还得抄书!
小皇帝心里不爽,难免带到了面上,本就还带着婴儿肥的脸颊鼓了起来,满满的都是气。
沈醇目光微妙,笑了一声道:“轮到陛下了。”
都是孩子,一个称赞一个没有,自然会不服气。
韬光养晦?确实是欠了十万分的火候,有的学呢。
“陛下。”太后提醒了一句。
可凤飞白仍然闷闷不乐,搭箭的时候沉了一口气,放出时却是落在了靶子的最外围。
这一箭倒是让太后满意了,却让凤飞白瞪大了眼睛,这一箭他分明是认真的!为何?!
只是不等他整理出思绪,又轮到了简怀之,箭羽再次射中靶心。
沈醇笑道:“简将军之子果然名不虚传,若是长成,日后必成我大雍一员虎将。”
简怀之深吸一口气,已然快要压不住唇角的笑意了:“翊王谬赞了。”
他之志向便是像父亲一样成为一名虎将,能得翊王赞誉,一定能成的。
凤飞白看着他们的你来我往,再提箭时嘴唇已经咬了起来,只是孩童本就不慎熟练,越是急于求成,越是情绪浮躁,便越是容易做错,箭羽擦着靶心飞出去的时候,凤飞白眼睛已经开始酸了,可礼仪教养却不允许他无理取闹再来一次。
然后简怀之又射中了靶心。
“此一轮怀之胜了,过来。”沈醇说道。
简怀之走了过去:“翊王吩咐。”
沈醇伸手,在他根骨上摸过道:“怀之擅弓,根骨也是不错,此弓力道已然不足,本王府中有一弓,乃是幼时用来射过大雁,正好赠予你,好好练习。”
大雁高飞,难以射中,能以幼时之力拉开并射中,那弓绝对是良弓。
“多谢翊王。”简怀之难掩喜悦抱拳道。
收服一个孩子对于沈醇而言并不难,只是他二人言笑晏晏,却是让小皇帝握紧了弓,眼睛里一阵的模糊,明明他也行的,他也想要这个人射过大雁的弓箭。
一声小小的抽泣让沈醇移过了视线,目光所及,小皇帝站在日头下面紧紧的咬着牙,眼睛里泪珠都已经在打转了,却是拼命忍着不让掉下来。
太后已然惊了,想要说什么的时候,却见沈醇起身几步走到了儿子的面前,心神提的极高。
“愿赌服输,陛下确实技不如人。”沈醇看着小皇帝睫毛上挂着的小水滴问道。
果然长的好看,就是讨人喜欢。
沈醇素来不喜欢孩子哭,因为讲不通道理,可小皇帝这副忍着不哭,鼻尖脸颊都红红的,只有黑葡萄似的眼睛里沁了水的模样着实让人很难讨厌。
“朕才不是……”凤飞白得了批评,心里更难过,本想随意抹了眼泪不这般丢人,却是腰间一紧,已然被抱了起来。
他的小弓落地,手搭在了沈醇的肩膀上,惊讶的眨眼的时候,眼睛里强忍的眼泪已然顺着脸颊滑了下来。
沈醇抱着小皇帝重新落座,问一旁侍女要来了帕子,伸手擦过那红红的眼角和脸蛋道:“陛下不哭,既是技不如人,日后好好练便是。”
他的手臂有力,坐在腿上被单手扶着,清淡的熏香萦绕在鼻头,让小皇帝久久无法回神,早已忘记了刚才为了什么而难过了。
沈醇此举出乎众人意料,不仅小皇帝惊讶,简怀之更惊讶,一旁的太后更是惊讶的险些跳了起来,尤其是看见儿子在沈醇怀里乖巧的模样,心里提的跟看见小鸟在鳄鱼嘴里蹦来跳去一样,整个人都快窒息过去了。
“翊王,陛下出了一身的汗。”太后隐晦说道。
“朕日后自然好好练。”小皇帝眼睛直勾勾的往沈醇脸上瞧。
他从前也坐在摄政王前面看过奏折,却未曾这样坐着,即使是父皇,从前也很少这样抱他,若是父皇还在就好了。
沈醇自然听到了太后的言辞,也知道她是什么意思,只是算计他的是他们,如今提防的也是他们,哪能好事都让他们占尽呢。
沈醇不仅没放人,反而捏了捏小皇帝的脸颊道:“陛下弓箭不好,乃是武师傅教的不好,臣不才,只有弓箭尚且拿得出手,陛下若是不嫌弃,日后臣教陛下如何?”
他的话谦逊至极,可话里的意思却让小皇帝喜悦至极,一时早已忘了母后所说,只想着拜师之时:“当真?”
“当真。”沈醇说道。
太后心慌难忍:“此种小事,还是不劳烦翊王了,免得耽误了正事。”
“陛下的事就是正事。”沈醇看向了太后笑道,“或者太后想为陛下另寻名师,沈某若是不敌,自然不敢再教导陛下。”
话语出,太后再不能多言什么,只是忧心忡忡的看着满脸雀跃的儿子,觉得眼前发黑。
沈醇此人果然好深的筹谋,若是陛下将来对他毫无戒备和敌意,岂不是将江山都让于他了。
有沈醇亲自教导,凤飞白的箭次次射箭靶心,一个午间过去,待回到宫中时仍然雀跃不已。
太后禀退宫人,看着雀跃的儿子叹了一口气道:“陛下。”
她语气沉重,也让凤飞白心中的喜悦落了下来,脸上的笑容消失,眉头皱了起来:“母后,儿臣是否做错了?”
他只顾着高兴,却忘记了隐藏锋芒。
身为母亲,哪里不希望自己的儿子每天都快乐,但父母之爱子,必为之计深远,一时的高兴若是可能送命,还不如从未高兴。
这是生于宫中的孩子的悲哀,可如此局势,确实不能大意懈怠。
“陛下要听翊王的话,但是不可过于表露自己过人之处。”太后拉着他的手道,“飞白,为了大雍的江山,母后还有宗族,你一己的悲喜都要隐忍,否则一旦江山落于他人之手,你我母子性命不保,你明白么?”
“翊王他救过我们。”凤飞白很难想象那个人会杀了他们。
他总觉得那人不会。
“那是因为陛下还未触及他的利益。”太后认真道,“帝位带来的荣耀和改变太大了,你父皇未坐上帝位之前,也是处处谦逊的,可是坐上了以后,一言一语便可决定他人命运,日子久了就变了,如今翊王无杀你我之心,若是日后陛下长成了,天下正统归属,他未必肯归还权力,若不收敛锋芒,只怕你我母子未必能够等到那时。”
她说的认真,乃是毕生在这宫廷之中的亲身经历,凤飞白垂下了眸,想要说什么却是又咽了回去,最后只有一句:“儿臣知道了。”
他不是有父皇庇佑的孩子,他……不能任性。
……
沈醇摄政越久,朝堂之上的权力便捏的越紧,凤飞白无丝毫插手的余地,他也不敢插手。
“翊王麾下能将颇多,但是臣调查所知,有一吕克将军,带兵一万,却是虚报军饷,欺上瞒下,甚至将兵器融化贩卖,以充私用,翊王以为该如何处理?”有朝臣禀报道。
朝堂虽稳,但仍有老臣不服,故而处处寻找漏洞,专挑弊病。
大雍不斩言官,沈醇如今决天下之事,有时候自己麾下的确会有顾忌不到,有他们在,反而省去自己不少麻烦。
“陛下以为呢?”沈醇看向了坐着的帝王道。
五年时光,足以将曾经的孩童变成如松如竹的少年,坐在高位上的帝王身着朝服,其上以金线绣着祥云盘龙,玉带扣腰,高冠束发,流毓纷扰,眉眼与皇后年轻时有三分相像,却是面如冠玉,已可见成年后的俊美,只是性子内敛了很多。
少年帝王开口,变声期的嗓子去了从前的清亮,多了几分磁性:“朕看了递上来的折子,按其中所写,吕克贪污军饷,其罪当诛,但大雍讲究实证,不若将其押解回京,详细盘查后再做定夺,爱卿以为如何?”
朝堂有些安静,沈醇捻动着手指道:“既是已经查证,斩首示众便是,不必耗费人力物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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