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菌行
国际赛事的门槛说低不低,但也有宽容的一面,运动员所属国家的滑联给他们报名,他们就能来。
要不是中国没有滑联,连提交报名资料也不劳烦俄罗斯这边的滑联帮忙了。
是哦,他们没有滑联,张素商和伍夜明对视一眼,眼中同时滑过一抹低落,兴奋的心情就像被浇了盆冷水似的。
别说滑联了,直到他们两个上冰之前,国内都没有像样的花滑、速滑运动员。
肖均是民国驻俄罗斯大使馆的一名文员,某日,当他烤着炉火瑟瑟发抖时,有人敲响了他的办公室大门,门开以后,他们走了进来。
那是两个很年轻的青年,穿着厚厚的衣服,很明显都是学生,肩膀、头发上还留着晶莹的雪花。
肖均站起来:“两位同学,来此有何事?”
那个格外高大的青年拉开包住下半张脸的围巾,露出一个明朗如阳光的笑。
“我们要报名参加在奥地利举办的欧锦赛,我是花样滑冰,我旁边这位伍兄是速度滑冰,但报名的话,有些资料要官方机构盖章……”
肖均面露惊讶:“什、什么?你们要参加什么比赛?”
张素商重复了一遍。
在这名年轻人的指导下,肖均木木的去翻表格,翻到一半才一拍脑袋,跑去找上官。
他听闻过这些比赛,但从没想过国人之中也有英才能参与其中,这是一件前所未有的事,得让大使知道才行。
那两个年轻人正在创造历史!
第32章
1908年, 曾有人在报纸上提问,中国何时能派出运动员参加奥运会。
这个问题现在还没人答,下一届的冬奥在1928年, 且还差着一年的时光呢,但其实除了奥运, 其他国际赛事也没有中国运动员的身影。
都说强国需要少年人拥有坚定的意志、勤恳学习以及强健的体魄,这些年咬紧牙关去国外吃苦留学的学生不少, 张素商、蒋静湖、伍夜明、李源都是其中的一员, 但暂时没人在运动领域有存在感。
现在张素商拉着伍夜明来搞报名的事, 肖均不管他们能不能成,心里先高看两个年轻人一眼, 只觉得支撑民族未来的就该是这样的精神小伙,没一会儿就亲亲热热的叫起两青年的字。
张素商的字是秋璞,而伍夜明的字是……超人, 张素商给的建议,李源和蒋静湖都投了赞成票,伍夜明从善如流。
没一会儿, 大使吴秀也跑了过来, 拉着两个年轻人说了好一阵话, 和他们拍着胸部保证:“国内的程序包我身上了, 既然你们俩要参赛, 这事就不会在我们自己身上卡了!”
张素商还以为搞完俄罗斯的冰协,到了自己人这里还要再跑一跑, 谁知道人家把他和伍夜明一按,将所有事情都揽过去, 他们只要坐着吃茶点就行了。
伍夜明捧着那盘子桃酥, 神情十分感动:“我好久没吃这一口了, 出国前没什么感觉,现在这一下口,我想家得慌。”
张素商也想吃,但他很克制,只掰了一半下来慢慢品味,另一半给伍夜明塞嘴里了,速滑不用跳,体重控制没花滑那么严格,花滑就苦了,但凡腹肌的线条比以前模糊一点点,张素商都要紧张上半天,生怕体脂变多。
吴大使后来告诉他们,手续一时半会搞不完,让他们回去等几天,他之后会让肖均亲自把文件送过去,如果有什么需要的,也可以尽管过来找他,他能办的都会帮忙办,比如帮两位运动员在国内的报纸上发布筹款信息什么的。
跨国行可是烧钱大项。
这人真是太好了,让张素商感激之余又忍不住得寸进尺了一把,他很不好意思的问大使:“我们已经把比赛用的费用攒齐了,现在更想买点家乡的调料回去,大使馆有多余的匀给我们吗?”
吴大使:“啊?”
张素商自穿越过来一直都在啃列巴,心情好点就下面条或者吃白面包,白米也有买,俄罗斯人也吃大米,不管是加牛奶熬粥还是混到肉里一起做丸子,味道都可以,唯有一点让张素商无奈,就是这儿没调料。
这儿当然也有油盐售卖,但一些酱料,再比如酱油、醋的味道都和国内不同,张素商最惦记的老干妈、辣妹子更是还不知道在哪,陶华碧女士还没出生呢。
吴大使是山西人,他家祖祖辈辈都是酿醋做这方面生意的,所以他还真有带地道的醋出门。
张素商高高兴兴的提着两壶醋走了。
他们是下午上完课才过来的,事情办完,天色已暗,他抬起头,看到一抹银色的星光从天际滑过。
“啊!是流星!”他指着那边惊喜的叫了一声,连忙闭上眼睛许愿。
希望爸爸在现代买的彩票能中奖,希望他自己的赛程顺利。
吴大使是个利索的人,证件很快被集齐,被肖均送了过来,俄冰协也敲定了行程,虽然张素商有攒钱,但俄冰协主动提出了包下张素商的车票钱。
就当是他执教米沙、娜斯佳、卢卡斯这么久的报答了。
张素商马上就买回家近十斤的猪肉,让阿列克谢细细的剁好,又把肉末放盆子里不停的摔打,这样做出的肉会更有弹性,张素商本人则将肉里偏肥的那部分煎成油渣,和葱一起混到肉里调成馅。
接着他又和阿列克谢一起揉了面、切面团、再用擀面杖碾开,一气儿包了400个饺子。
张素商看着阿列克谢捏饺子褶的动作,忍不住的笑:“你的手真巧啊,饺子包得比我还好看。”
阿列克谢的手指修长冷白,做什么都很灵活,他头也不抬的回道:“我从小就捏针线啊。”
他还给张素商缝了个包呢,趁着锅里烧水煮饺子的时候就送到了张素商手上,这包是棕色的牛皮制的,很是结实,张素商比划了一下大小,觉得可以放些钱和证件在里面。
阿列克谢:“嗯,零碎的杂物都可以放。”
张素商:“那我可以放砖吗?”他挥了挥手,觉得这样就多一样防身武器。
阿列克谢沉默了一阵,从外套的口袋里搜了搜,摸出一把折叠的小刀给张素商:“把这个也带上吧。”
熊大也觉得世道乱,张素商要注意保护自己。
两人对视一笑,在温馨的气氛中一起吃饺子,阿列克谢说:“和你认识以后,我就再也没挨过饿了呢,真好。”
他小时候经常挨饿,上小学的时候都有过饿晕过去的经历,现在天天都吃得饱饱的,太好了。
吃饱喝足以后,阿列克谢往沙发上一倒,后脑勺下面是他自己手工制作的熊玩偶,柔软且毛绒绒的,过了一阵,张素商也爬上沙发,推了推他,阿列克谢自动往里面挤了挤,给张素商挪出了地方,温暖的阳光从落地窗照了进来,让两个吃饱喝足的年轻人一起眯起眼睛来。
这个午觉睡到了下午五点,张素商才噌的一下坐起来:“糟糕!我还要给超人送饺子和证件的!”
幸好由于气温的关系,饺子不存在变质的问题,阿列克谢见天色晚了,就骑着自行车一路将张素商送到了格勒大学的宿舍楼下。
张素商双手叉腰,气沉丹田:“静湖,我包了饺子,下来拿——”
半座宿舍楼都听到了他的声音,过了一会儿,瘦瘦小小的李源跑出来:“他在帮人拔罐,我来拿吧!”
李源是个看似一米六,实则一米五九的娇小男子,还特别瘦,张素商哪里肯让他拿东西,最后还是送了上去,一进屋就看到伍夜明的好朋友,曾和米沙发生冰上碰撞的伊戈尔趴在床上,身上满是火罐。
张素商看了一眼:“这人身上的湿气好重,罐子里都有水珠了。”
伍夜明坐旁边按摩脚踝:“住海边难免湿气重,圣彼得堡到底是海边城市。”
自从确定要参加比赛后,伍夜明就默默提升了训练强度,张素商替他重新设计过训练单,其余的交给蒋静湖。
他们问:“什么时候走?”
张素商:“订的是下周一的火车票,大概要转车好几次了,不过我是和米沙一起跟俄冰协的团队走,能省不少事呢。”
花样滑冰和速度滑冰的比赛国家不在同一个,张素商要去奥地利的维也纳,而伍夜明要去瑞典的斯德哥尔摩,而瑞典和俄罗斯本就只隔了个波罗的海,坐船很快就到了,而张素商要去的奥地利,却和俄罗斯隔着好几个国家,好在走陆路就可以抵达。
张素商内心是庆幸的。
他有晕船的毛病,但凡今年速滑和花滑的比赛场地换一换,张素商在比赛开始前就要被削一波。
而伍夜明也被托付给了伊戈尔,到时候他和俄罗斯的速滑队伍组团,能少很多事。
听到这里,蒋静湖长叹一口气:“时间过得真快,你们又要去别的国家了,看来在秋璞走的日子里,我只能看你在圣彼得堡早报上发布的文章来思念你了。”
张素商突然僵住了。
好一会儿,他尴尬的笑笑:“我……没有存稿诶。”
室内诡异的安静了几秒,伍夜明、蒋静湖、李源和伊戈尔异口同声的喊道:“什么!你没有存稿?”
李源焦急的拍着桌子:“我正看凯瑟琳娜读夜校看得满心激动呢,夜校还有社会化抚养幼儿都是极好的制度,一旦国内的读者看到也能大有启发,你怎么能不写呢?”
伊戈尔也不顾浑身的火罐,仰头艰难的说:“原本我还遗憾去瑞典的时候不能看到《女飞行员》,原来你根本没写?”
一群小伙子同时对张素商露出了“怎么会有你如此不负责任的作者”的眼神。
看他们这反应,原来大家都是《女飞行员》的书迷。
于是在出发的前几天,张素商到哪都带着稿子和笔,抽出点时间就拼命赶稿,总算在出发前攒了三万字的稿子交到了叶戈尔编辑。
虽然这点字数,在他完成比赛回来以前,大概也只能维持两周更一次的频率吧……
于是在张素商朝友人们挥着小手帕道别的第二天,圣彼得堡早报就不得不遗憾的在报纸上刊登了一个通知。
【由于作者秋卡去参加花样滑冰欧锦赛,本周休刊。】
圣彼得堡早报这个小说首发报刊都这样了,那些英译、汉译后再连载小说的国外报纸更是如此,没过几天,几个英语国家的小说报刊、上海晚报都宣布了秋卡停刊一事。
张素商的笔友兼铁杆冰迷捧着报纸,发出了疑问:“张先生这是带运动员去比赛了吗?”
不少人还以为张素商是带队去比赛呢。
一青年指着报纸骂:“秋卡先生真是的,出远门前也不知道攒点稿子。”
另一人拦住他:“倒也不用如此生气,我国青年在国外执教了一名冠军运动员,现在还要带对方去参加国际赛事,我们作为同胞也与有荣焉。”
听到这,那青年的神色也缓和下来:“罢了,那我也在此遥祝秋卡先生带的那几个运动员在欧洲锦标赛获得好成绩吧。”
第33章
并没有带队, 而是本人亲自去参赛的张素商被火车颠到了。
天可怜见,他以前从没有晕火车的毛病,后来想想张素商也没坐过火车, 他出生的时候全国人民都坐高铁了,火车那边主要运货,现在被20世纪的货车颠一下十分正常, 毕竟他可是坐驾校训练车都能把自己吐到穿越的人,可见这方面的抵抗力不强。
张素商在车上吐到差点以为自己要回去了。
米沙扶着他的背拍了一阵, 和卢卡奇一起艰难的将高个教练架回座位,娜斯佳拿凉水打湿手帕,盖在张素商的额头上。
俄冰协的领队是彼得先生,他本来以为张素商过来还能以教练的身份照顾一下其他运动员, 现在却成了运动员照顾张教练了。
他无奈的说:“您对这种交通工具适应不良, 当初又是怎么从中国跑到俄罗斯留学的?”
张素商心说他不知道啊, 他穿越过来的时候, 火车都进圣彼得堡的火车站啦,接着阿列克谢就来接人了。
看他蔫巴巴的样子,彼得先生也有点不忍:“你歇着吧,好好睡一觉, 多颠颠也就适应了。”
彼得的话没什么用,张素商该吐还是吐, 每天最舒服的时候就是火车靠站暂时停止的那段时间, 其他时候都像霜打的茄子一样,只剩躺平的力气。
这年头长途出行真的很苦很累, 而且路线复杂。
火车从圣彼得堡行驶到明斯克, 他们又在这里转车上了另一趟从明斯克前往基辅的, 基辅在后世是乌克兰的首都。
等到了基辅, 他们又换车,换成了从基辅前往利沃夫的,直到抵达国家边境,他们又换车进入了斯洛伐克,之后又从斯洛伐克进奥地利。
其实从利沃夫进入匈牙利,再从匈牙利入境奥地利更近,但匈牙利在前几年才从奥匈帝国中独立出来,现在两国边境还有点小打小闹,彼得领队告诉张素商,为了保证安全,他们得绕点远路。
张素商无比怀念那个坐飞机去往世界各地比赛的年代,但现实是他被这场长途火车之旅折磨得不行,等他在经历了长达一个月的旅途抵达奥地利维也纳时,张素商比出发前已经瘦了3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