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折难
于渡的[傀儡戏],一枚硬币的[正面反面],莫欺少年穷的阵法,肖晏如的字诀,胖子的“老头子”……
不说压箱底的技能,玩家们至少是把绝大部分的实力都发挥了出来。
东之擢英内心纠结地攻击着巨人的手臂,然后几乎是惊骇不已地看着那些他不曾在意或者没什么名气的修士爆发出强大的力量。
什么时候穹莱界有了这么多精英?
还都是金丹期?
东之擢英并不愚笨,早在之前,他就已经隐隐察觉到洛时跟其他人之间怪异又暧昧的联系,但那时候他只以为那是王偷偷交到的朋友。
现在看来……
钱币在空中翻滚,最后稳稳落在人修的掌心,同一时间,巨人的腹部骤然出现一个凹陷。
他从来没有见过类似的攻击手段,也没有听说过穹莱界有这样的人物和手段。面前的人与妖似乎只是刚好在黄河界碑会的时间段如喷井般涌出,他们的目的是赢得胜利。
就连王也是如此。
他们就好像不是穹莱界的生灵。
“……”
复杂的思绪被收敛在心底,东之擢英没有将这荒谬的猜想说出哪怕一句,手上的攻击从始至终都未停止。
洛时心念一动,神术刀如电光出鞘。
青云宫所在的右眼显然是巨人身体上比较关键的部位,相应的,凝聚的力量也更为强大。再加上洛时身处穹莱界中,面对穹莱界的天道,天然会处于弱势地位。因此神术刀很长一段时间都难以突破右眼的防御。
但是——
[游戏]中顶尖的玩家,顶尖的技能,这些叠加在一起,就算是神系BOSS在长久密集的攻击下,也会感到难以抵抗。
巨人再次开口,这一次祂不再掩饰,挑拨和诱惑的心思完全反应在言辞上。
“妖族洛时,为何还要争斗?只要尔进入青云宫,胜利触手可及。接下来六百年,妖族都气运昌盛繁荣……”
巨人已经完全不像是修士们所想象的“天道”那样,反而如同一个普普通通的人类,有狡猾的算计和贪欲。就连祂的言辞,也像是被硬生生凹出来一样,从头到尾透露着怪异和不协调。
在听到巨人这样说之后,东之擢英原本纠结的内心,已经不自觉地朝着洛时那边倾斜。
如果……天道是这幅样子……
这样的天道,也不配为道……
他心中涌现出此前从未想过的疯狂想法。
巨人还在诱惑。
“妖族洛时,难道你不想获得胜利吗?如此,人族焰城,就由你进入青云宫。”
这下,连“尔”也不用了。
洛时很明显地感知到巨人的慌乱。
他打断巨人蹩脚的诱惑,一边指挥神术在祂右眼附近游走,一边笑吟吟说:“我不是不想胜利。只是想帮帮你啊?”
所有人攻击猛地一僵,连巨人也被他这句话惊讶到了,托着他们的手掌有片刻不稳。
洛时继续说:“你不觉得整天只能看着那群蝼蚁打打杀杀很无聊么?纵使一开始是新奇的,可是看了这么多年,你不觉得那已经毫无乐趣,变得腻味么?”
“感觉这样很可怜啊。”洛时轻轻地叹息,仿佛真的认为巨人百无聊赖的人生实在可怜,“外面明明有万千繁华,何必禁锢在这么一个渺小的世界里呢?”
说的到好听。
巨人平和的面相下,是冷笑的内心。
如果可以,谁不想挣脱束缚?这小小妖怪说的好像离开穹莱是一件极为轻松容易的事情,还真是……令祂厌恶。
巨人在心底狂笑。
更何况,祂一点都不觉得腻味。那群平庸的、随时可以被替代的蝼蚁为了一点点可怜的气运自相残杀,这样的戏码还真是百看不厌啊。
巨人内心的毒液喷涌,但随之而来的是恐慌——祂已经感到抵抗在面前这群蝼蚁的攻击下摇摇欲坠,似乎下一秒就会被撕裂。
祂想要呼风唤雨,想要唤起穹莱界最玄妙的力量。
可实际上,祂虽然冠着“天道”的名号,却根本没有身为天道该有的力量!
可恨!
可恨!
轻柔云雾化作狂风骤雨,巨人的眉目变得狰狞起来——祂很难再维持平和了,在于渡第一个砍掉祂另一只手臂之后,“死亡”便是触手可及的事情。
巨人第一次体味到恐慌无力的滋味,祂就如同曾经不屑一顾的蝼蚁一般,明知接下来的后果是死亡,却无力转圜。
薄薄钱币洞破虚空,一瞬打穿巨人的右肩。
巨人的身体开始变得若隐若现,身体也开始微微倾斜。
打破祂的防御之后,接下来的事情就变得异常简单。左眼被利爪掏碎,碧色的天之水一泄而出,涛涛奔涌。玩家们的攻击迅猛而精准,几乎是呼吸之间,巨人大部分。身体就已经或被撕裂或被洞穿。
真正决定胜负的关键一击,是一往无前的神术!
锐利刀锋破开右眼华美坚实的外表,云雾缭绕的青云宫在刀芒之下一寸一寸化为齑粉。青云宫崩塌的刹那,始终未被打碎的巨人的躯体骤然破开。
日月散乱,山河倒转。
东之擢英几乎是怔愣地看着这一幕。
“登青云,揽天月,纵天道……”
黄河界碑会与青云宫一起随着巨人的崩解在他心中如泡沫般破碎。
洛时却还没有停下来,神术刀闪电般远去,片刻后,飞至洛时面前,刀尖上穿着一张薄薄的人脸。
人脸呈现痛苦的状态,挣扎着想要逃离,却被神术紧紧锁住,难以动弹。
洛时拈起人脸,轻轻地撕下来,破了个口子的人脸在狂风中左右摇晃,好似下一秒就会被吹成粉尘,却依旧坚。挺。
“跑什么?”洛时笑得温柔,“你难道不想去外面看看么?”
人脸面目狰狞,却无法说出哪怕一句话。
巨人崩裂,所有人从祂掌心掉落,回到匣子之中,却发现甲五城里已是天翻地覆。
倒茶的小二举起长刀,显露出身为刀客的锋芒;女童额际生出赤红妖纹,身形拉长,狐尾拍打地面,砸出一道一道凹痕……那些曾经如同人偶一般追逐着城主的百姓们,挣脱了泥塑的外壳和天道在他们身上肆意涂抹的颜料,露出最本质的内里。
妖族,人族。
甲五城里的百姓,都是曾经的天之骄子,只因在秘境中落败,沦为天道手里的提线木偶。数不清过去了多少年,直到洛时这一刀刺碎天道,他们才从永恒的昏沉中醒过来。
“赵又!你竟然在这里!”
“师兄!”
……
敌人,朋友,亲人……
主街上,白发苍苍的老妪拿起小摊上的一面铜镜,铜镜微闪,里面却映出了一张绝世的容颜,眉目弯弯双眼含情,微微一笑仿若春风拂面而来。铜镜模糊,五官都不能看得非常清楚,然而这更为美人的容颜添出几分天成的美,如同从时光深处描摹出的惊鸿艳影。
曾经的天下第一美人轻轻抚上面庞,摸到了紧皱的纹路。
百年倥偬而过。
再回首,已红颜老。
第77章 问天道30
每一代的黄河界碑会都伴随着数不胜数的天之骄子的失踪和折损, 也许已经有人意识到了那意味着什么,但是六百年的时间让这痛失人才的痛楚拉长到极致,被撕扯成麻木的地步,令人开始习惯于接受, 而不是质疑。
因为一直都是如此。每六百年选取精英中的精英参加黄河界碑会, 胜利,为种族赢得接下来六百年的气运;失败, 则必须承担苦果。
胜利与失败就像一轮旭日, 无论走到哪里, 抬头第一眼看到的都是灿烂灼目的光辉。而太阳背后的阴影, 很少有人注意到。
就算有人注意到了,难道他们有付出一切去寻求一个真相的勇气?难道他们真有告诉天下他们只是被天道戏耍的蝼蚁的勇气?
直到现在, 当一切泥塑的偶身被打破,才有人会意识到, 这一代又一代的黄河界碑会,究竟葬送了多少天之骄子。他们加在一起的分量, 比之气运又如何?
东之擢英跟在洛时身后, 莫瑶光的阵法使得他们悬浮在甲五城上空,他的视野清晰,能够将甲五城里发生的一切都纳入眼底。
起初,他只是在内心沉默地掀起狂澜,直到他看到一柄白如新月的长刀, 持刀的是一位衣衫华丽的富商,从头到脚都透露着养尊处优的气息。东之擢英进入甲五城之后跟他有过一照面的接触,知道对方是甲五城内最大酒楼的店家。
然而现在那双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手握住长刀, 那双总是笑眯眯透着圆滑奸诈的眼睛中闪过痛楚之时, 狂澜冲破天幕, 席卷世界。
“……狂吟客……”
东之擢英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出了声,在一片寂静的人群中显得格外清晰。
他这一声也唤起了其他土著npc的记忆,有人惊讶出声:“狂吟客?可他不是几百年前就陨落了么?”
这背后的原因,其实已经非常明晰,刚刚那一句,只是下意识的问询罢了。
东之擢英也没有想到,时隔多年,自己竟然能仅凭一把刀一双眼认出对方。毕竟他和狂吟客唯一一次见面,是十岁左右的年纪,拿到人修那边与刚出生的婴孩无二。
他按捺下复杂难言的心绪,向洛时解释:“六百多年前,狂吟客曾经在王庭做过一段时间的客。”
洛时了然地点点头。
东之擢英的那一声仿佛是某种信号,紧接着,几个npc凑到一起,一个个辨认脱胎换骨的百姓。
“灵心眉,我知道了,是悟我寺的了是大师!”
“那是叶枫!”
其中一只狐妖看到了什么,声音里绷不住惊讶和喜悦:“她……她……祖母!!”
这一声惊天动地,还没等人回过神来,狐妖便化作一道赤影,眨眼来到一名狐尾狂肆的美艳女子面前。
“你小子谁啊?”
狐妖呜呜哭着:“祖母,我是父亲的儿子啊——我叫一尾红,父亲是三寸青!您叫五分赤,我没认错啊呜呜呜——”
女子愣住了,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一尾红哭得呜呜咽咽,片刻后神思恍惚地一拍他脑袋,把他拍到了地上:“草,那小子竟然有儿子了……”
也有未曾谋面的亲人相认。
这下,数以千计的“百姓们”看向半空之中的洛时等人。这些过去曾经惊艳了一个时代的天之骄子们,面对实际上的恩人,有的克制且守礼地致谢,有的则不屑一顾,背向人群不知去了哪里。
曾经的天下第一美人放下铜镜,转过身来。那一刹那,日光洒在她身上,白发化为青丝,满是褶皱的肌肤恢复洁白无瑕的状态,一块僵硬的、垂死的石头,破开了外层的负累,裸。露出内里艳艳华光的玉质。
“原来是这样啊……”开口如默默清泉,叫人闻之心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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