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寻香踪
远夏笑着说:“崔厂长,您可别寒碜我了,我算什么大老板,混口饭吃。您这新车间可真敞亮。”
崔平生说:“要进来看看么?”
“我想进去来着,但是没有鞋,怕弄脏了你们的车间。”
崔平生指着门口的柜子说:“里面有供客人穿的拖鞋,自己去拿吧。”
远夏便换了鞋子,跟着崔平生一起进去,崔平生知道他是来结款的,也没多问什么,领着远夏转了一圈,显然有点炫耀的意思。
远夏问:“你们这一个月能生产多少台冰箱啊?”
崔平生说:“四五百台吧。”
“产量还不错啊。销得如何?”
“马马虎虎。之前库存了两千多台,不过前两天全都被提走了。这副食品涨价,竟然还能带动冰箱销量,也是奇了怪了。”崔平生笑得很得意。“这不,又在加班加点继续生产呢。”
远夏说:“副食品涨价引起了大家的恐慌,所以才会盲目消费。”
崔平生笑:“盲目好啊,越盲目我们冰箱卖得越多。”
远夏说:“想必崔厂长也不会被一时的利益冲昏了头脑。消费者可以盲从,但生产者不能盲从。一旦货物积压卖不出去,就会把厂子拖入万丈深渊,到时候想翻身都难。崔厂长见多识广,应该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远夏欠了崔平生一个大人情,所以愿意这个时候提醒他一句,多少厂子就是这个时候盲目增产,最后全都被存货拖累死的。
崔平生渐渐收敛了笑容,看着远夏,眉头皱了起来,过了一会儿,眉头又舒展开来,说:“远老板说得有道理。倒是我太盲目乐观了。对了,我得提前跟你说一声,听说国家对钢铁这些原材料也要放开价格,不再实行双轨,以后我们拿钢材也要遵循市场价了,到时候你们的材料怕是要涨价。当然,你要是愿意自己买了送来给我们加工也是可以的。”
远夏点头:“这我知道。”
崔平生从计划内买钢材,要比自己在市面上买便宜几百块一吨,不过他卖给自己的价格,跟市场价差不多。这些远夏都知道,但也没说破,毕竟他也没资格拿到计划内的价格,况且对方还愿意帮他加工。
从轴承厂出来,远夏眉间就没舒展过,现在是多事之秋,改开十年来积攒下来的矛盾要爆发了,自己还是得夹着尾巴做人好了,免得到时候被人抓着把柄。
他记得当年因为物价疯涨,引发了体制内职工的强烈不满,因为他们的工资养不起家了,结果这些人把怒火全都撒到私营业主身上,各种舆论和矛头都指向了他们,逼得许多个体户、私企关门歇业,不少民企老板为了避祸,还主动将自己的企业赠送给集体。
“东方姐,税是都按照最高标准及时缴的吗?”远夏问。
“缴了,每个月都按照你说的标准缴的。”马东方说。
“那就好。”
打铁还需自身硬,到时候就算有人举报他们,也不会给人抓到把柄,起码没有偷税漏税。
回到厂里,前台告诉远夏,饶家村的支书来找过他。
远夏说:“我知道了,我去他家一趟。”
今年春天,他租的厂房就到期了,因为国家还没有开放土地租让政策,他只能还租着现在的厂房。
村里有不少人在他厂里上班,知道厂子效益不错,续签合同的时候,村委会狮子大开口,要求租金涨到五万块钱每年。
足足是原来的一百倍,远夏当然没同意,跟对方讨价还价,最后将房租谈到了五千,比原来多了十多倍,依旧签了三年合同,附加条件是给村里修一条水泥路。
他粗略算过一下账,修路的费用估计要比他砍下来的价格还多,但远夏乐意将钱拿出做公共设施,也不愿意拿去分给那些村民。
远夏自己赚了钱,给其他人提供工作岗位,也愿意给饶家村铺路修基础设施。
但他对饶家村这样靠租地卖地富起来的地方感情是很复杂的。
他们占了政策的便利,靠着卖地、租房、分红等成为最先富起来的那批人,但这些人往往最缺乏社会责任感,很少去履行先富起来那批人的义务,做着一本甚至无本万利的买卖,反而还搜刮着打工人的血汗钱,年年涨租。
很多富裕地区的人经济好起来后,国家让他们带动后富地区,有些人就会觉得自己委屈,以为自己的富裕全是靠自己的运气、勤劳和能力挣出来的。
殊不知,他们能富起来的最大前提是国家政策的倾斜,优先发展沿海地区和大城市的经济。
他们大概也忘记了,中国是社会主义国家,共同富裕才是国家的终极追求。
第97章 客户
村支书果然是来谈修路的事,对方已经粗略算好了成本。远夏要来数据,自己重新算了一下,然后说:“数据没错,你去安排人来修路,我安排人去买原料。”
村支书留远夏吃午饭,被他婉拒了。回到厂里,听见门卫告诉他:“刚刚来了两个客户,是从广州过来的。”
“在哪儿?”远夏很意外,广州来的客户?特意跑来参观工厂?
“小马陪他们参观车间呢,说话是北方口音。”门卫说。
远夏挑挑眉,快步朝车间走去。
工人们都下班去吃饭了,马东方陪着一男一女两位客户在车间里参观,见到远夏,马东方笑起来:“这是我们厂长,远厂长。”
远夏快步走过去跟他们握手:“您好!欢迎你们!我叫远夏,行远机械的老板。二位是从哪里来的?”
男的说:“我们是北京人,刚从广州参加完广交会回来,在会上收到了你们厂的名片,回去的路上顺便过来看看。”
远夏笑着说:“欢迎前来指导工作。还没吃午饭吧,东方姐,去跟厨房说声,炒几个菜,一会儿我陪客人过去吃饭。”
马东方点头:“好。”
远夏说:“请问二位贵姓,是从事哪个行业的?”
男的说:“我免贵姓韦,韦大强,这是我爱人杨丽芬。我们两口子是做服装生意的,自己开个了小厂子,原来是用脚踏缝纫机的,准备换成电动的,想买几套设备。这次在广交会转了一圈,听说你们家是自己研发的机器,还有良好的售后服务,所以我们打算过来看看。”
远夏笑着说:“感谢你们对我们的信任。我们确实是自主研发的机器,研发人员是越大机械系的老师们,我们还跟多家大学和研究所合作,是纯国产的电动缝纫机。对了,你们怎么没在广交会上下单?”
韦大强说:“本来想下的,但想到回北京不是正好要经过越城,就顺道过来看看。还想跟远老板讨个准话,要是机器出问题了,真的会上门维修吗?”
远夏没有犹豫,说:“真的。”北方地区的服装厂不如长三角与珠三角有名,但不代表没有,北京就有不少服装厂,此外还有被服厂,这些都是能用得上电动缝纫机的,只要打开局面,去北京开个门店也未尝不行。
杨丽芬说:“真的吗?我们那么远,你们也愿意跑来上门维修?”
“我们承诺了这个售后服务,就会尽量提供服务。”远夏说。
韦大强说:“你看我们都上门来采购了,价格有没有优惠呢?”
远夏说:“那得看你们的需求量了,需求量大,优惠就大一些。”
两口子凑在一块儿商量了一下,韦大强说:“我们打算买八台缝纫机,两台锁边机。”
远夏说:“可以打个九五折。”
韦大强说:“不能再优惠点?我们都亲自上门来了。”
远夏笑着摇头:“我们今年的产品已经是非常便宜的了,全场价格最优惠。你知道为什么最优惠吗?那是因为我们是自己研发的,成本相对最低。但为什么不能再少呢?我们研发这个机器,投入了巨大的成本,而且还要持续研发投入,真不能再便宜了。在广交会上我们交易量超过五十台才有这么大的优惠。”
韦大强说:“我跟我老婆再考虑一下。”
这时马东方过来了:“远工,菜已经差不多了,可以来吃饭了。”
远夏说:“二位远道而来,肯定还没吃午饭吧,在这里用顿便饭吧。这边请!”
两人也没推辞,他们下火车之后,就找行远厂的地址,说实话,并不好找,加上跟南方人沟通不便,白跑了不少路。
就在两夫妻发飙快要放弃的时候,终于找到了地方,好在接待他们的是一口东北口音的马东方,让他们倍感亲切,现在远夏也是一口标准普通话,他们这才打定主意准备买机器。
忙了一上午,这会儿早就饥肠辘辘了,远夏又这么热情,自然不会拒绝,跟着去食堂吃饭。
厨房里做饭的是张亚军父母,他们原本都在街道工厂上班,结果街道厂办不下去,他们都下了岗。
张亚军听说厂里要招厨师,便自告奋勇推荐了自己父母,他认为自己爸爸做饭很好吃,事实也果然如此。
张氏夫妇正好也是比较细心的人,他们在后厨工作,将伙食和卫生都打点得非常好。
饭桌上,他们又聊了很多,关于远夏和马东方是哪里人,怎么有一口北方口音等。末了说到最后,客人还是想要更大的优惠:“老板你看我们如此有诚意,再给我们算便宜点吧,我回去帮你介绍客户。”
杨丽芬说:“是真的,我还认识好多开服装厂的老板,他们都还在用脚踏缝纫机呢。”
远夏笑着说:“你介绍同行来买机器,不怕他们跟你抢生意?自古同行是冤家。”
杨丽芬说:“服装的种类多啊,我们做女装,还有做男装和童装的,还有专门做老年人衣服的,虽然是同行,但并不是竞争对手,抢不了我们生意。”
远夏说:“那行吧,我们再让一点,九四折,不能再少了。”
对方虽然还想再砍点价,但远夏坚持不退让,最后还是签了合同,买了十台机器。
远夏还以为要跟回北京去拿货款,没想到这对土豪夫妇带了大几万块现金在身上,直接将货款给结了。
远夏安排技术人员跟着这对夫妇回去安装机器,并且还给了这对夫妇一沓子名片,让他们回去帮忙发一发,说不定北方的市场就这么打开了呢。
进入五月之后,物价涨得更快了,抢购风波越来越明显,银行每天都有大量的人在排队等着取钱。
百货商店也都挤满了买东西的人们,觉得能用得上的或者将来能用得上的,全都不要钱似的往家里搬。
远夏身边的人也有被影响的,最直观的就是屈教授,他们家买了电视机、冰箱和洗衣机,买来自用倒是无话可说,他们是买了来给屈文渊和远秋结婚用的。
屈文渊跟远夏诉苦:“我们家房子本来就窄,我爸妈买了这么三大件放在家里,都快转不开身了。我说送到小秋那儿,让她先用着,小秋怎么也不同意。”
远秋红着脸说:“那不是结婚用的吗?现在又没结婚,怎么能现在就用。”
屈文渊说:“那要去现在去结婚呗,我是研究生,可以结婚。”
远夏笑了:“原来在这儿等着呢,买了三大件,是为了逼婚啊!”
屈文渊吓得连忙摆手:“没有,没有,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真的觉得放到小秋那儿合适,反正都用得上。电器本来就要通电常用,不通电易受潮,反而容易坏。”
远夏点头:“这倒是事实。不过屈老师怎么会想起来买三大件的,他难道也怕涨价?”
郁行一说:“应该是的,现在物价涨得太快了,我都觉得工资不够花了,早上去买菜,十块钱一破开,就花没了,猪肉都涨到三块五一斤了。学校不少老师都买了电器,怕钱存在银行贬值,干脆换成东西算了。”
远夏惊讶地看着他:“你钱不够花了吗?我给你。”
郁行一顿时有些不安地看了远秋一眼,说:“够,我只是打个比方。我还有存款。”
远夏被他看远秋那一眼提醒了,说:“你要是钱不够就跟我说,厂里的利润你还占一半呢,都在我这里存着。”
郁行一说:“嗯,不够了肯定会跟你支的。”
屈文渊挠挠头:“这物价涨这么快,我原本还打算靠自己存的那点钱等毕业的时候娶小秋呢。等我毕业的时候,估计就更不值钱了吧。”
远秋红着脸,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远夏觉得屈文渊是个傻子,当着他们的面说这个,要求婚就正经去求,旁敲侧击的算怎么回事。
好在小秋是个宽厚的性子,否则有他吃不了兜着走的。
等远秋和屈文渊走了之后,远夏从包里拿出两百块钱给郁行一:“拿去花。”
郁行一笑着说:“好端端的给钱干什么?”
“不是说钱不够花吗?”远夏说,“咱家我管家,不能让你缺钱花啊。”
“我有钱。我说钱不够花,只是个夸张点的比喻。”郁行一说。
“我知道你没什么存款。去年去姐姐那儿,你的存款都花得差不多了吧。年后又跟人买了张洗衣机票。咱们可以不挥金如土,但兜里不能缺钱。偶尔跟同事和组里的学员出去聚个餐,也要拿得出来钱。”远夏将钱塞进郁行一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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