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李温酒
她看向沈于淮:“中午跟晚上你盯着他吃药。”
沈于淮朝着张雅芝点点头,注意到对方的目光似乎一直停留在自己的脸上。
管家很快就拿来便携的药包,陈其昭接了之后跟沈于淮出门。
张雅芝看着沈于淮的车离开别墅门口,随口问道:“老张,你觉得于淮这孩子怎样?”
管家张叔在陈家工作多年,大风大浪都见过,也知道女主人的脾气。张雅芝既然开口问他这件事,很显然就是真的在问他对沈于淮这人的感受,他斟酌片刻后道:“沈先生谦逊,才貌出众……”
张雅芝在管家说出一大堆赞美词之前阻止了他,“你觉得他跟小昭的关系怎样?”
管家停了下,而后回道:“二少跟沈先生相处得来。”
这件事也不是空口说出来的赞美,他在陈家工作这些年,当初沈家出事的时候,接送两家孩子上下学的任务其实是他在安排。大少跟二少小时候的关系好,但大少的性格偏冷,初高中那会所有的注意力全在学业在,与二少的关系鲜少经营,多半时候是二少粘人。
小孩子的心思敏感,年幼的陈其昭知道大哥没空陪他玩耍之后,兴趣也会随之转移。当时沈于淮来家里,管家多次经过陈其昭房间的时候,没有关紧的房门内总能看到两个小孩凑在一起说话,说话的时候多半是陈其昭在说,可沈于淮没有烦躁或者不理睬,而总是在陈其昭叭叭说完一堆话后,很耐心地补充自己的见解或回答。
沈于淮在陈家那段时间,跟陈其昭的关系最好。
而那段时间也是陈其昭最安分的时间,没有到处玩耍捣乱,也不怨家教课程繁琐,他听不懂的题,转头就会跑去问沈于淮。
这些管家都看在眼里,以至于后来二少的性格越长越‘歪’的时候,管家偶尔还会回望以前。
但有个事情无法否认,就是无论是现在还是以前,陈其昭跟沈于淮一直相处得来。
张雅芝听完笑了下,目光温柔,“孩子的事,我也不用管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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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陈家到学校有段距离,沈于淮开车的时候,陈其昭就窝在副驾驶玩手机。
只是打游戏的期间,总能看到红绿灯间隙时,旁边男人望来的视线,没有掩饰,赤裸裸。
“下次可以我开。”陈其昭道。
沈于淮闻言看他,“好。”
陈其昭听到他很平静的回复,余光瞥见对方嘴角,又很快收回目光。他不禁用舌头磨了磨自己的牙,滑过牙尖的时候心想着也没那么锋利。
沈于淮视线平视着前方道路,转弯看窗外后视镜时,注意到陈其昭稍稍鼓起的脸颊。
他很快收回目光,原先平静的眼底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笑意。
学校的教职工还有的没放假离开,陈其昭的专业考得比颜凯麟晚,他到学校这天刚好辅导员准备离开。见他来办公室,辅导员帮他处理请假的事,“你这次请假的时间久,情况我也有跟你家长沟通,教务处那边的批条下来,到时候开学第一周周末的时候你跟挂科需要补考的同学一起考试,科目考试提纲的事应该有跟同学交流过吧?”
辅导员说的时候,视线稍稍看向办公室等候的男人。
对方身形高挑,站在走廊的时候格外瞩目。
陈其昭知道这个情况,之前在网上已经被通知一遍,“好,我知道。”
“那到时候就留意教务网的信息,考试我也让班长提前通知了一声。”
辅导员挥挥手,陈其昭说了声谢谢很快就离开。
办公室内还有其他年轻的辅导员,见她跟学生讲完事,不禁看过来说道:“孙老师,你们班陈其昭请假请的很勤快啊。”
“情况特殊。”孙老师笑了笑,没多说什么,只是余光看到陈其昭跟走廊外的男人说着话。
“关注那学生的人可多了。”其他老师八卦道:“我们班有几个女生老在打听陈其昭的事,他不是请假快两个月吗?有好几个女生都来找我打听情况了。”
走廊外的两人还没走,陈其昭手里拿着好几份材料,孙老师坐的位置能清晰地看到窗外的景况,在旁边的老师谈及陈其昭的时候,她的注意力不经放在了外边。
高挑的男人看起来有点眼熟,可能是大几届的学长。
“孙老师?”旁边的老师看着她,“你怎么老往外边看?”
孙老师回过神,“没,我觉得刚刚跟学生过来的那个男的有点眼熟。”
“那个啊,孙老师不认识他吗?哦对金融跟化工那边联系也比较少。”说话的老师是系里负责文娱活动的,对其他系的情况比较熟悉。
孙老师:“化工系的?大四?”
“不是我们学校的,B大的研究生,学历厉害,关键人还年轻,读本科的时候年纪可小了,叫沈于淮,你上网搜搜还能看到他竞赛经历呢。”
旁边的老师顺口补充道:“据说还要继续读,前段时间学校不是去隔壁研究所那找来教授开讲座吗?那是他导师,他好几次去化工系那边当助教帮忙,学校内网那边讨论的人可多了。”
老师说完又补了句:“不过没听说过他们两个认识,看样子关系还不错。”
孙老师正打算收回目光的时候,忽然瞥见那人把陈其昭手里的文件拿走,两人并肩从门口经过的时候,她似乎看到手是牵在一起的。
去教务处盖完章,这学期的事情总算在教职工放假前弄完了。
时间到了中午,学校的食堂关了几个,办公楼旁边的布告栏上贴着食堂开放的时间通知,只有一食堂的几个档口开着。
陈其昭对一食堂那边的档口没什么兴趣,正想着要不要出去外边吃。
“那边还开着,去吗?”沈于淮道。
陈其昭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发现远处的小餐厅。
他对那个餐厅有点印象,刚开学那会沈于淮带他去过。
两人最后还是没去校外吃,这个偏僻小餐厅里仅有两桌人在吃饭,似乎是留校学习的学生,吃的时候旁边座位还放着书。陈其昭坐下没多久,服务员就送来点餐的菜单。
他跟沈于淮经常在学校里吃饭,可实际上来这家小餐厅的只有开学那一次,主要是位置偏僻,平时一般不会走到这边来。
刚看菜单没多久,他的兜里的手机传来持续的震动声,是有电话打了进来。
陈其昭稍稍看了眼手机,注意到手机屏幕上的电话后迟疑片刻,“我去趟卫生间。”
沈于淮放在桌面的手机亮了下,有条消息弹了出来。
他没看,而是问:“吃什么?”
“都行,哥你点。”
陈其昭拉开椅子,巡视了半会,往餐厅内的卫生间方向走去。
在陈其昭离开之后,沈于淮点完餐划开了手机里的消息,将刚刚略过的消息重新看了一遍。他阅读的速度很快,看完消息之后他看向餐厅卫生间的方向。
“喂?”陈其昭打开了卫生间的水槽开关洗手。
听着电话那边的声音,对方只说了重点,语气快速地说着。
“顾慎大部分相关人员都有人盯着,威胁不是很大,问题在于他之前身边那个男的,就是老板您之前给照片那个人,他跟一个刚从局里出来的混混有点交集。”花衬衫直接进了重点,“你说所有事给你一份报告,这个人好像也有不少人盯着,与他相关的资料已经发到你的邮箱。”
陈其昭对这人有印象,当初司机老林找到那个侦探,以及照片上的线索,就是这个私家侦探。
一个跟顾慎身边人密切接触的混混,而且刚好从局里出来,确实可疑。
“还有老板昨天说的那个事,好办是好办,可这要跟顾正嵩对着干啊……”花衬衫笑了一声,语气中带着几分探究,“顾正嵩现在到处堵着这件事不让监狱里顾慎知道,老板你让我把这些事往顾慎那捅,这是要搞发大的啊。”
陈其昭停了下,把水槽关了,“办不了?”
“这有点难度,顾慎那边探监的人都被严格盯着,我们这些搞情报的,不好经常在警方那边露脸,万一这件事放出去,我们反而成了嫌疑对象,那不就没事找事吗?”
花衬衫说这话的时候带着几分难处,他手指敲击着鼠标左键,目光在电脑屏幕上扫了扫,“而且要让顾慎信也是个难事,顾正嵩招供的事应该有警方给顾慎提过,这父子两人说不定关系还可以,现在顾慎也没把顾正嵩供出来……老板你说的计划不好做啊。”
“因为顾慎认为顾正嵩会把他捞出去,以他的能力跟手段,顾正嵩只有把他捞出去才能保全顾慎手下的东西,这父子两互相算计,顾正嵩把产业给顾慎运营,顾慎自然也不会毫无准备。”
陈其昭记得当初酒店外顾慎进警车的时候,脸上的表情不像是败北的颓丧,反倒比较镇定,说明他的手里捏着把柄,即便进去,他也有方法让顾正嵩捞他,“只是顾慎低估了他的父亲,顾正嵩干脆不要顾慎手底下所有东西,把一切推卸干净,完全没有捞顾慎的想法。而顾慎不知道这一点,他只会以为警方或者其他人的说辞只是一种诱供的方式,他不会信,也不会透露一点消息。”
花衬衫的敲击鼠标的手停了下来,“老板是想?”
“要让顾慎这种人供出顾正嵩,只有一个办法。”
陈其昭语气随意:“把消息告诉顾正嵩,让顾正嵩知道,顾慎的手里有他的把柄。”
“但我们不确定顾慎手里会不会有把柄……这消息,顾正嵩会信吗?”花衬衫听到这笑了声,语气中带着几分不确认:“顾正嵩现在都不敢行动……”
陈其昭垂目,“不要小瞧那对疯父子的底线,与虎为谋,谁都握着玉石俱焚的方法。”
顾慎一定有顾正嵩的罪证,而顾正嵩一定会想方设法消灭这些。
“如果……”陈其昭话说一半,忽然注意到卫生间远处有个人走过来。
餐厅的卫生间入口有个挂帘挡着,看不清人脸,但是能看到外边餐厅来往走动的人。
陈其昭看着越来越近的人,过了一会,有人掀开挂帘走了进来。
花衬衫那边还在等着老板的后话,但等了半天也没见‘如果’的下半句,他正想开口提醒老板,却隐约听到电话那边的杂声,随之电话就给挂断了。
沈于淮看着他,“给你点了可乐鸡翅饭,可以吗?”
陈其昭看着沈于淮洗手,白皙修长的手指有水流穿过,视线微微垂着。
“其昭?”
沈于淮喊他的时候,陈其昭才反应过来,随后跟着他回到餐厅里。
店里没几个人,服务员送餐非常快,没一会就将两人点的餐品送上来,色香俱全的可乐鸡翅饭摆在陈其昭面前。
陈其昭这段时间吃得都比较清淡,荤菜也是淡的,看到可乐鸡翅的时候有点意外,他刚刚看菜单的时候确实是想点可乐鸡翅,只是电话来得急,他没说。
“怎么不吃?”沈于淮看他。
陈其昭夹起一块鸡翅,语气正常地询问道:“淮哥怎么知道我想吃这个?随便点的?”
沈于淮说:“不是。”
陈其昭抬眼看他。
沈于淮声音平稳:“第一次跟你来这吃饭的时候,你先点的可乐鸡翅,但是最后划掉了。”
陈其昭拿筷子的动作一停,夹着的鸡翅掉落在饭里,稍稍溅出一点酱汁。
“手臂沾了点,擦擦。”
沈于淮给他递了张纸巾,又帮他把前面的桌面擦了擦,随口说道:“你还记得之前说的事吗?”
“什么事?”陈其昭。
沈于淮看着他的眼睛,目光里皆是认真跟温柔,道:“你说不骗我。”
陈其昭稍稍一停,没有继续动作。
沈于淮注意到他的手正捏在筷子上,手上的青筋在细微的浮动后很快地沉了下去,细微的情绪外露在瞬间收敛得非常好。
沉默好像是个必然的结果。沈于淮一直知道陈其昭在骗他,有些人负载着秘密,所以总会在不经意间显露出不为人知的细节。房间里没有再动过游戏机,兴趣爱好的喜好程度减弱,脾性及阅历……能追溯起来的东西太多太多,包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陈其昭那自然又随性地一句“不加葱?”
熟稔的程度仿佛跟他经历过数多次的对话,像是朋友提出问话,知道他不吃葱的习惯。
可沈于淮知道,那时候的陈其昭其实不记得小时候的事,用乖巧的外表保持谨慎地接近。
再后来,慈善晚会上的意外,他扶着陈其昭的时候注意到对方悲伤的眼神。
那沉溺在孤独里的眼神历历在目,当时的陈其昭没有找其他人,求助他相信他,说着一些沈于淮完全没有记忆的话。沈于淮当时开口询问确定过,陈其昭信誓旦旦地确认是他,不是产生幻觉的依赖,而是好像真的有过这样一段过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