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日光节约
我只得开门让他进来。
看着他熟门熟路地给2号顺毛,2号也很享受的模样,我心里很是别扭。
对待畜生这般亲和,害人性命却毫不含糊,真讽刺。
柏霜大概也看出我的心思,淡淡道:“师兄,你要知道,公事和私事是得分开的。”
“现在办的是私事?”我将2号抱开,质问道:“我看未必,是荆年让你来的吧?”
柏霜没否认。“若是他来送,怕你不收。”
“拿走,一点猫草而已,我又不是弄不到。”
“还有那车灵石,也是他让人代送的。”
我咬牙切齿,薛佳佳这个叛徒,为了讨好任务目标,这么干脆就把我出卖了!
泄愤将灵石扫下桌,怎么看怎么觉得坐在对面的柏霜极不顺眼。
这两人真是无时不刻都要做一条绳上的蚂蚱。
于是我顺理成章将对荆年的埋怨,发泄到了柏霜身上。
“你倒是挺听他的话,渡业大会上被重伤也一笔带过了?”
柏霜云淡风轻道:“宫主吩咐,来五蕴宗后,一切行动由荆年来定夺,既然宫主如今赏识他,我自然毫无怨言。”
“可你不是柏少寒的私生子吗?外界都传言你是少宫主。”
“世人总是津津乐道于讹传一个痴情人的丧偶再娶,因为这般俗闻能满足他们将神拉下神坛的臆想,我并不是什么私生子,不过是宫主收养的无家可归之人。”柏霜冷淡的眸子里浮现出异样的坚定。“宫主有自己的信念和准则,和这些俗人无法相提并论,我无意掌权,只想倾尽毕生辅佐宫主。”
他的话部分有理,人聚集成众后,第一热衷于造神,第二热衷于弑神,宣凝的故事就是个血淋淋的例子。
但我不太理解他对柏少寒的盲目推崇。
满心仇恨的人是偏执至极的。
柏少寒在我看来,和荆年很像,他们眼里只分两种人,有利用价值的和无用的。荆年在五蕴宗风头已然盛过柏霜,柏少寒自然就将权利移交于他。
相比于荆年的暗藏野心,柏霜在做工具人这点上,信念甚至远超本身就是工具的我。
隐隐觉得自己输了是怎么回事……
“对了,我看师兄独来独往,鲜少与其他人通信,还是提醒你一句,明日就是去无定崖召唤神武的日子,莫要错过了。”
他留下这么句话,便走了。
只剩2号还叼着锦囊满地打滚,满脸欲仙欲死。
我鄙夷地看着它为了这点恩惠就投敌,上手就要给它戒“毒”,2号极不配合,锦囊被扯开了。
散出来的,除了木天蓼,还有一小缕用红绳系好的发丝。
确认是荆年的。
原来木天蓼是幌子,其实要送我头发?
难道是什么我不知道的降头术?
用贴身物品诅咒人之类的。
太可怕了,绝个交而已,就记恨在心。
可为什么还要先礼后兵,送我灵石?
望着河对岸亮起灯火的寝居,我觉得有必要再搬远一点,最好十年八年都不相见那种。
薛佳佳的玩家面板却在这时亮了起来。
【新任务:阻止明日荆年获得无定崖的神武。】
伴随着薛佳佳的碎碎念。“好兄弟,记得帮忙做任务。”
我掐断了连接。
做你个头。
第44章 但为君故
次日,我特意在天没亮时,就出发去无定门了,避免和荆年碰面。
哈欠连天的薛佳佳颇为不满,但碍于人设,路上也没说什么,抵达目的地后,才假模假式道:“小酒啊,不必这么拘泥,任务不是生活的全部,你要学会用发展的眼光看待问题,今天可是重大日子,神武被召出后会认主,品级优劣,对日后修行影响巨大。”
他说得没错,其余提前到场的弟子,无不面色虔诚,已经开始筹备着净身、焚香等一系列繁琐仪式了。哪怕是我这种凑人数的,出门前也被命令不许带猫,2号被迫看家。
至于还未到场的荆年,俨然是今年最有希望召出高品级神武的人选。
“我能怎么发展?路都堵死了,你不会还指望我能召出东西来吧?”我望着仙气缭绕的无定崖,随手扔了颗石子下去,久久未听到回声,自嘲道,“放块磁铁,吸上来东西的概率都更大。”
薛佳佳被堵得半天说不出话,这时,远处传来一阵古琴声,如鸣佩环,让人心随弦动。他双眼一亮:“这不就有得发展了?意外之喜啊!”
什么玩意?
我循声望去,碧霄上云气舒卷,金光泻出,无定门的弟子齐齐飞上空中,闭眼,双手高举过眉心,掌风携着浮云造出一架云梯。
云梯的尽头,便是琴声的来源,我将视觉灵敏度调至最大,隐约看见抚琴人是名年轻男子,虽专注于指尖弦乐,可双眼却被黑缎所覆。
黑缎上赫然绣着枚金色竖瞳。
和游戏界面里一模一样。
我向薛佳佳求证道:“莫非这就是……”
薛佳佳没来得及回答,就有弟子惊呼出声:“先知!今日竟能亲眼见到先知,真是不虚此行!”
“大惊小怪,哪有点名门弟子的样子?都忘记今日是来做什么的了?你,还有你,连着几年空手而归,滚去崖边给我跪着反思!”
薛佳佳板着脸把起哄的人轰走,可还是经不住群情热忱,气得他干脆坐下不管了。等冷静下来,也和其余人一般,朝云端投去艳羡的目光。
就像凡人看到神明,飞蛾向往烛火。
我摇了摇他的肩膀。“清醒点,对方一样也是玩家。”
薛佳佳丧气道:“但差距可不是一星半点,撇开游戏里所有属性加成,单论先知对剧情的掌握度,我是冰山一角,人家是满级金手指。”
而兀自沉浸在乐曲中的先知,底下骚动了半天,全然没有扰得他半点闲情逸致。
他无所不知,不受世间杂事所困,故而选择归隐,踪迹成谜。
而像今日这般大张旗鼓的露面,算是稀罕事。据薛佳佳所言,上次先知预言修真大陆将有天子降世时,也不过是召集了几个最大门派的掌事。
难不成,这次要续说未竟的预言?
先知不发话,也没人敢擅自询问。
我听着他们的谈话,想起了什么,问薛佳佳:“按理说,先知应该只是这些玩家的统称,且遮挡了面目,怎么就能确定上次的预言,也出自同一人?”
“靠琴声分辨,每位先知弹奏的乐曲不同。”薛佳佳托着腮,“别问了,仔细听。”
我自然不吃他这套故弄玄虚,追问问:“就没有名讳么?”
“有的,名讳是‘叁’。”
“3?拿数字当名字?太草率了吧。”
说完,我愣了愣。
那不就和我一样么?
还想细问,但薛佳佳沉溺在琴声中,不再回应我。
不仅如此,周遭的猜测议论也被终止。
唯有琴声袅袅,绕梁不绝,音韵如缠绵柳絮,无形中袭入识海,平息思绪。每个人脸上都露出靥足神态,好似生平之志都已了却,终登青云仙境。
云?
我猛然回神,才发现云气不知不觉已沉至脚下,一时分不清踩着的是实地还是浮云。
有冰凉的东西掠过了我的小腿。
拨开云雾,发现下面居然有鱼群,正循着乐曲的音律游动,我一时好奇,想将其抓起,可它们分外灵活,次次都从指缝里逃走。
追着鱼迈出十余步后,云端上突然传来个声音。“别再往前走了,下面就是悬崖。”
闲散,还带着几分笑意。
我霎时间感受到对方强大的神识,将方圆几千里笼罩,一声虫鸣一片落花都逃不出法眼,可偏偏在我周围隔开一层保护屏障,非但不觉压迫,反而伴随琴声,让高度紧张的神经稍稍舒缓下来。
心凝形释,与万化冥合。
“多谢。”我收回脚尖,心想好险,差点就摔成破铜烂铁了,嘴上却还是给自己找补道,“都是琴声害的,我方向感本来很好。”
“嗯。”先知‘叁’轻轻答道,“我也不喜这曲子。”
“那你还弹?”
“但为一人,沉吟至今。”
“谁?”
“在下的道侣。”
“你道侣死了?”
由于先知太过配合,对答如流,导致我说出的话也未经思考,反应过来时,才意识又冒犯人了。
他不仅没动怒,反而笑意愈深。“不,没死,只是忘了我。”
“道侣都能忘?”
在这个修仙世界里,道侣等同于夫妻,一旦结成就默认要忠于彼此,哪怕一方过世,另一方通常也不会再觅新欢。
我眯起眼睛,发现他琴身的漆灰有些黯淡,像是上了年头,想必琴的主人在漫长时日里,将曲子在心头吟诵了无数遍,以至于蒙着眼都能流畅弹奏。
我不由有些同情,安慰道:“那你下次谨慎些,不要再被薄情女子辜负。”
“他不是女子。”
“呃……反正薄情人都可恨,不分男女。”我圆场道。
“也谈不上可恨。”他动作优雅地抬起左手拇指,改用环指跪弦,琴弦绷紧,音色怆然升高,呢喃细语转为珠落玉盘,潺潺流泉汇入急越飞瀑。
男人低沉的嗓音隐于其后,朦胧不清。“游戏通关后再重启,数据清零,NPC当然记不住玩家。”
这回我是真词穷了,只能干巴巴道:“游戏的事,我也不太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