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春
天色还早,随着夏日将近,一天光照的时间越来越长。
林真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的太阳,眼睛眯着有了个主意,不过这事儿要回去一趟才能办。
出来一趟,得了羊奶的消息,还顺利找到了硝石,林真满足了,拐去茶叶铺子里买了五斤中等偏上的茶叶,踏上回去的路。
突然,就在林真快到铺子的时候,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从箱子里走出来,一边肩膀上挎着个大包袱。
“钟小子?”钟严身形实在是太过瘦弱了些,那么大个包袱挂在他肩上,看起来似乎要把他拉到地上去。
林真快走几步追上去,问他:“你这是去哪儿?怎么拿这么大个包袱?”
钟严今天穿的还是那件洗得泛白的衣衫,有些偏黄的头发用一根办成新的发带束着,哪怕拿着这么重的东西,他还是一副淡淡的模样:“林叔,我娘已经做好了五身衣裳,叫我送来给您看看可满意,若是有不合身的地方拿回去修改。”
“这么快?”他才拿布料过去几天,竟然就已经做了五身。
钟严点了点头。
这几天他娘从早上忙到深夜,跟染着风寒的祖母一起熬得眼睛都红肿了,才赶了五身衣裳出来。
他娘说林叔是个厚道人,衣裳还没做好就先付了银子,早点做出来才好。
道理钟严都知道,可是望着为了银钱劳累不堪的母亲还有祖母,他心头那根弦又一次颤动,他有些怀疑自己于书籍中所学到的道理,高洁二字势必与取不义之财对立,可自己不取,母亲与祖母又是这般艰难困苦。
读书的花费实在是太大,自己抄书写信所得的银两刚刚够束修,家里的一应开支全靠母亲。
而自己明年又打算去府城科举,所需的银子又从哪里来。
林真望着少年,道:“灯火幽暗,久必伤眼,待会儿你回去跟你母亲说不用这么着急,我的铺子还要五六天才开。”
“这就是我家的铺子了,进来吧。”林真背着背篓走在前头,一进去就看到正打水擦洗桌椅板凳的林小幺还有林石头,顾栓子和林柱子不在,估计去后面做事了。
林小幺见到林真背着背篓便跑过来接,哪想到前面脚下的地被他们端的水打湿了,一个脚滑重重地扑到林真旁边的钟严身上。
钟严那消瘦的身形哪能挡得住他,砰地一声砸在背后的门板上,喉咙里发出一声闷哼。
林小幺都呆了,他望着这个头顶才到自己嘴巴,干干瘦瘦的小子,脸轰地一下烧得滚烫,手忙脚乱地从钟严身上起开:“对,对不住。”
他是哥儿,还是个已经在议亲年龄的哥儿,要不是来镇上跟着三哥做事,连跟村里的小子说话都不能直视对面的眼睛,遇到不熟的小子尽量避开。
现在居然直接摔到了一个小哥的身上。
林小幺望着钟严冷淡秀气的脸,觉得自己心跳得厉害,仿佛下一秒就要从胸腔里跑出来。
钟严的肩胛骨还有后腰疼得几乎要断了,但是他咬了下牙道:“无碍。”
“啊?”无碍,林小幺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他说的什么意思,脑袋转了一下弯才晓得,干脆做点自己能做的,把钟严肩上的包袱拿到自己手上,退到林真那一边。
这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快得林真想拉都拉不了,他看向钟严:“钟小子你没事吧,要不要去医馆看一下?”
“只是磕到一点皮肉,回去擦点药就行,我家里有。”
“林叔,你看看衣裳吧。”
既然孩子都这么说了,林真自然不好再说什么。
他叫林小幺把包袱放在擦干净的桌子上,打开后便看到里面的衣服,这五件衣裳都是浅青色的棉布做的,针脚细密,工工整整,林真抖开一件,发现正好是自己的尺寸,比了比愣是找不到一点毛病。
其他几件也一样,全都没有半丝不好。
他欣喜地把衣服放下:“你娘的手艺真如卖布的老板娘说的,再好不过,不需要重新修改。”
“林叔觉得好就行,那我便回去了,母亲还在家中等候。”钟严把包衣服的布叠起来拿在手上,双手拱拳就要离开。
两家人除了做衣服这点事儿没什么交情,林真自然没有留人的理由,跟着他送他到铺子外头。
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他身边的林小幺突然来了一句:“他怎么这么瘦啊,一点也不像个小子,要不是没在脸上看到孕痣,真就和哥儿差不多。”
“男孩子发育得都要晚一点,过两年可能就比你高了。”
“是吗?”林小幺还是觉得钟严这个小子太瘦了点,全是骨头,会硌人。
林真点头:“大差不离,对了,我买了糖糕还有几斤糖和茶叶。”
“糖糕你拿出来给几个小的分了,糖和茶叶放着,我用来煮奶茶。”
“好的哥。”林小幺把背篓提在手里,他力气比林真大,一点儿也不费力,林真抱上衣裳叫上林石头,三人往后院走。
第52章
而右边厢房里,顾栓子站在门边,望着坐在床上的林柱子,比一般人黑的瞳孔望着林柱子:“你只要回答我想不想去马木匠那里学做木活。”
他的声音平铺直叙,仿佛在说今天天气很好一样。
但是落在林柱子的耳朵里却不是,他很早以前就觉得顾栓子跟他们不一样,顾栓子刚来林家那会儿,他因为听娘说起顾栓子身上发生的事,所以想像个哥哥一样照顾关心顾栓子,但是顾栓子浑身带刺,不容许任何人触碰他。
但是林柱子觉得没关系,只要他对顾栓子好,把好吃的东西分享给他,总有一天他会搭理自己的。
好在没用多久,顾栓子身上的刺就软化了一些,虽然还是不容许他碰,至少跟他说话会回应一两个字。
那是从什么时候他发现顾栓子不一样,他慢慢地不再往顾栓子身边凑的呢?
林柱子想了想,大概是从林家人坐在一块儿,顾栓子的目光从来没有落在其他人身上,除了小真姑以外过。
他觉得顾栓子游离于所有人之外,只有小真姑能够让他栖息片刻,其他人可能哪怕在他面前死了,他也无动于衷吧。
这个想法很可怕,林柱子从来没跟别人说起过,他觉得可能小真姑都没有察觉到,他像关心他们一样关心顾栓子,所有孩子一视同仁。
林柱子有些不敢看他的眼睛,“我想。”
得到答案,顾栓子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这样就可以,林柱子的性格实在不适合在这里,与其以后因为他有可能出现意外,不如将他送到马木匠那里,离林真远远地。
这事不难。
顾栓子刚转身走出几步,往前面铺子那里走去,就和林真林小幺撞到了一块儿。
他站在原地,望着林真抱着一堆淡青色的衣裳走过来,看到他之后微微有些圆的眼睛带上平日惯有的笑意:“栓子,柱子呢,你们两个快过来拿你们的衣服。”
顾栓子道:“我去叫他。”
“嗯,你的先做好的是长袍,我还不知道你穿长袍是什么样子呢,你待会儿一定要试试啊。”
顾栓子回身去叫还坐在床上的林柱子:“刚才我说的话你就当没有听到。”
“……”林柱子点点头,跟在顾栓子身后走出去,他实在太想做木匠了,只要能跟着马木匠学手艺,他会听顾栓子的话。
人都齐了,林真对比了尺寸,把衣服发到他们的手里:“陈娘子的手艺真不错,做得又快又好,你们去屋里试试,伸伸手脚,趁着铺子还没开张,可以在这两天送回去改。”
林真做这些衣服的时候就想着拿来当铺子员工的工作服,不仅桌椅板凳要整齐,工作的人也要整齐,最大限度地给顾客创造良好的印象。
氛围是个很奇妙的东西,有时候不知不觉地帮顾客做了选择。
不年不节地得了新衣服,就连心情低落的林柱子都忍不住高兴,更别提衣服的布料是很好的棉布,比他们平日里穿的好多了,几个人迫不及待地回屋去试穿。
林柱子的是短褐,上面是衣服,下面是裤子,还做了配套的腰带,系上打个结就好。
顾栓子的却是长袍,衣袖比他们的短褐宽且长,从领子到脚跟,宽宽大大的一片。
林柱子从这边的门这里,就看到刚才让自己莫名害怕的顾栓子在那里跟长袍搅来搅去,自己穿好了还是没搅清楚……
林柱子瞧了好几眼,有种诡异地原来顾栓子也不会穿衣服的感觉,想了想走出去对小真姑道:“小真姑,栓子他不会穿新衣服。”
“?”林真望着已经穿好浅青色短褐,精精神神的林柱子,走到左边厢房外边,站在门口外边对立面道,“栓子,要不要我帮忙?”
厢房里正跟衣服做斗争,眉头都微微皱着的顾栓子听到外边林真的声音,薄薄的唇抿成一条直线。
但是他望着不听话的衣服,低头确认自己身上的里衣都齐齐整整地,道:“嗯。”
林真这才走进去,一进去就看到穿着白色里衣的顾栓子站在床边,新的袍子摊在床上,看着便宜儿子抿着的嘴巴,他明白了,这是以前穿的都是短褐,搞不明白麻烦的长袍。
他把长袍拿起来看了看,让顾栓子张开双手,先将他左手臂穿进袖子。
穿着他就知道为什么顾栓子会麻烦了,这儿的长袍袖子实在是宽大,几乎要到膝盖,且袖子还长,有一条半手臂那么长。
他给顾栓子穿好两只手臂,让他平摊着防止袖子滑落,蹲到他面前,把左边衣服里面的系带先系到右边的小孔里,再把右边领子压在左边领子上,然后把长长的细腰带系上结。
林真站起身看了看,发现这袍子虽然麻烦了一点,但是穿上后顾栓子就带上了一股书生气?
特别是顾栓子这在八岁孩子里算高的身条,脖子长,肩膀平直,腰背直溜,手臂长腿也长。
看着就叫人觉得挺拔灵巧,一点儿也不粗壮,比例好得惊人。
“好看!”林真一点儿也不吝啬自己的夸奖,直接拉起顾栓子的手往外走,“快给柱子石头他们看看,是不是特别合适。”
其他人都是好穿的短褐,全在院子里看着自己和别人的新衣服开心地说话。
林真拉着顾栓子走出来,把顾栓子拉到自己面前,站在后边两只手放在顾栓子肩膀上:“栓子穿长袍是不是跟穿短褐很不一样?”
八岁的顾栓子到他胸口下面一点点,穿一身浅青色长袍,宽大的衣袖在手腕间重叠,腰带系出柔韧的腰身。
还是那张脸,入鬓的长眉,高挺的鼻子,薄薄的唇,头上已经养得没那么枯黄的头发还是之前梳的孩童的双髻,但看起来就是和之前不一样。
林柱子觉着这样的顾栓子看起来比之前更叫人难以接近。
林小幺也莫名有种奇怪的感觉。
只有神经大条的林石头什么都没觉察到,只是很认真地回答林真:“合适。”
林真笑着低头,从侧面凑到顾栓子跟前:“是吧,以后多给你做几身,还可以换换其他颜色。”
新衣服试了都说好,自然不用拿回陈娘子那里改,大家都脱下来放好,等着正式开业那天穿。
顾栓子的是专门做给他穿去读书的,自然不参与这个。
林真歇息了一会儿,坐在后院里把自己明天要出去一趟的事儿跟林小幺说了,然后道:“做奶茶羊奶是必须的,少不得,明天我那儿的事儿不知道要办到什么时候,你去三岔口找辆有同村人乘坐的马车回去,叫上大哥二哥去瓦窑村一趟,找给咱们家送竹筒的石娘子一家,让他们带你们去问羊奶的事。”
“记着,先探探养羊的人的口风,要是能很快做成生意最好,要是他没有卖羊奶的打算,你就多磨一磨,像咱们家水桶那样一桶羊奶,最高出二百文。”
“养羊的人要是要价超出这个,你就回来,我再去四处打听打听。”
“知道了三哥,那你明天要办的事儿应该没什么危险吧?”
林真办事很少瞒着林小幺,这次他说得含含糊糊的,林小幺难免有些担心。
林真给他一个笑:“没问题的,就是要买的一样东西是方子里不能够叫别人知道的,要卖两个关子而已。”
“记住啊,你的安全很重要,千万不要省那两个钱走路回去,也一定要找到同村的熟悉的人才能走。”
几个小时的路程,又是没有任何监控措施的山路,说不担心是真的。
但是顾栓子他们几个孩子去办事林真更不放心,小幺也该历练历练,至少以后自己不在身边也要有独挡一面的能力。
林小幺听着林真叮嘱了一遍又一遍,心里暖呼呼的:“哥你别担心,我一定会把事儿办好回来的。”
上午摆摊,下午去外面打听消息,林真也有些累了,把事儿跟林小幺说清楚后就有些昏昏欲睡。
但是又不想去床上睡,待会儿还要吃饭,懒得从床上爬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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