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羽春
程文瑞跟杜知秋商量,“美人图你说可以替换,那我单独拦《名场面集》跟布娃娃,你再算算?”
美人图替换,最主要的销售货品《赘婿》合集就不受影响。
但周边产物就此搁浅,杜知秋心里也堵。
程文瑞很讲道理,说这银子他肯定会填上。
“我也会画图,你说那位画师不会画美人图,得要有参考是吧?我画两幅给他参考,布娃娃我没有理解错的话,是里头配的图样需要换?”
杜知秋闭闭眼,“还有样品娃娃。”
当初是有云程帮忙绣样品娃娃的,他现在再找绣娘,都不是那个感觉。
要绣娘,也好办。
程文瑞身边带的丫鬟就会,“她手巧,你给个图样,我让她缝一个出来你看看。”
愿意给钱。
每一样也愿意提出解决方法。
杜知秋火气下去了些,心说程文瑞就是要比陆瑛靠谱。
陆瑛叫个不能做主的下属过来,往那里一杵,要钱没有,要办法没有,也给不出任何意见,总之就是不能发,不准发。
这货真要发,鲁柏也拦不住。
但杜知秋怕因为这点生意,让京都直系跟太师府结梁子,这些天都很憋屈。
程文瑞没空细细安慰人,这边暂时谈妥,他立刻让人准备纸墨,起稿了两幅美人图。
等墨干,就能给叶庆阳送去。
杜知秋看看这美人的样子,一个温婉,一个英气。
五官各有特点,叶庆阳能直接照着临,也能中和特点,单独再画一个赘婿娘子。
娃娃跟《赘婿》合集的美人图解决,最花费银子的则是《名场面集》。
全部内部消耗,雕版不多收钱,都让程文瑞眼皮子直跳。
他倒没想过,开一间书斋这么挣钱。
杜知秋直言:“是有畅销书才挣钱。”
程文瑞带的银子多,一匣子银票递过去叫杜知秋点个数。
“余下的我会再让人送来。”
跟大额银子相关,杜知秋没瞎客套,当面点数,当面立契据。
欠货两清,程文瑞被杜禹接到府上暂住。
当晚修整,隔天换了身衣裳,打扮朴素的出了门。
租了驴车,往静河村去。
这次过来没闹出动静,静河纸铺的人就算听说他来了,也不会想到他立刻就会进村,能把人打个措手不及,看看陆瑛信上那些消息是否属实。
静河村因为造纸作坊,最近总有生人来,多是商人。
拿的好纸多,能给低价。
他们给的低价,就跟姜家纸铺的劣纸一个价。
起初是一些小商人买回家自用,后来大商人打听出价格,算算成本运费,觉得拿到周边没有造纸作坊的穷县城也有得挣,作坊的订单就与日俱增。
现在村里好多汉子都叫累,又种地,又造纸,根本忙不过来。
静河村是氏族村落,跟邻村都有姻亲往来,此时正在考虑让这些结了亲的人家也出人来作坊干活,反正有月钱,总有人愿意干。
核心的技艺还是本族人掌握,其他杂七杂八的教出去也没什么。
程文瑞过来时,叶根恰好不在,村里没人认得他。
他经过村口时,里头叶延看见,还问他是不是来买纸的商人。
程文瑞就问纸是什么价。
最近接待商人的事是叶延办,他按照订单量,报了几个数。
若是以前,程文瑞听见这价格,直接定下一批纸都没问题。
现在囊中羞涩,他脸上还闪过了一丝尴尬。
买不起,就不好扮商人,他说他来找云程的,“从府城过来的,他给家里捎带了些东西。”
云程跟叶存山都分家了,给家里捎带礼物,只能是给叶大带的。
叶延看后头一男人手里确实拎着几包东西,就把人往叶大家里领。
路上还问了很多云程跟叶存山在府城的事。
程文瑞的船在府城码头停靠,没进去看就走了。
只能根据他对府城的印象瞎编,尽量编得好一些,没过苦日子,就不用担心,后头问话就慢慢少了下来,算他蒙混过关。
来得巧,正是午饭时间。
家里现在是刘翠英做饭,陈金花肚子实在太大,怀双胎的辛苦到快要临产前全部显露。
再被前阵子震惊整个村的消息影响,她状态急转直下。
她是有机会跟云程修复关系的。
那时云程看她肚子大,对她说话客气,也有关心安慰。
但她心里存着算计,想从这对夫夫身上薅些好处,摆足了后娘姿态。
要是当时诚心一些,叶存山没跟她计较,她也主动认错道歉,主动跟人示好,而不是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还试图要人把自己当亲娘,今天就不一样了。
至少她肚子里这两个孩子,能得一些垂怜,跟村里这些泥娃娃都不一样了。
她听说是府城来人,都有些魔怔,“他们要你来接我们去府城的吗?”
程文瑞就看叶延。
叶延尴尬解释,“我婶婶怀孕月份大,最近休息不好,说话有些胡言乱语,你别介意。”
叶大就跟陈金花不一样,他不想去府城,他想叶存山带云程回来。
“这么大的事,他们不回来看看?”
入夏农忙。
叶大春耕时能咬牙硬把家里的地种下来,到农忙时就力不从心。
他坐凳子上,两腿还在打颤,腰背佝偻,比往年要累十倍不止。
从来都不知道,家里少个青壮年儿子,影响能这么大。
他累狠了,也想把地租出去,反正卖地是不可能的。
但跟叶存山说的一样,春耕播种后,他再想租出去就难。
给常价,他之前就等于给别人白做。
抬价,就没人愿意租。
就连云广进都不要。
三兄妹挤一块儿,宁愿多做做蜂窝煤,一担担的往县里挑,也不要他这地。
叶大也果真因为舍不得低价租出去,最后咬牙自己种。
现在起早贪黑,其他人还能避开日头最烈的时候歇歇,他只能避开正午间这一阵,不动就忙不完,忙不完前头努力就白费。
地还没有挂到叶存山名下,是要交税的。
他种得不好,产粮就不多,交税完没剩几粒粮食他能更气,所以这一步他不愿意将就。
要是今天回来的是叶存山,都要给叶大吓一跳。
因为短短两个月,他最少掉了十斤肉。
以前总说叶二叔供个书生,瘦得皮包骨,现在他还不如叶二叔精神。
叶二叔家里条件已经开始好转了。
程文瑞把这一家子的精神面貌看过,想想信件里的内容,收了他无处安放的怜悯心,说话带点试探:“家里忙不过来,没请人帮忙吗?”
“存山跟程哥儿在府城,也不想家里这么累的。”
叶大也震惊于云程的身世,但他本性难改。
他都没有想过程文瑞会是来暗访的,当他是叶存山的朋友。
能老远过来帮忙探亲送礼,那就是好朋友。
好朋友就是自家人,自家人说话就不用客气。
不客气,他就保持了一贯的阴阳怪气。
“自家儿子都不帮忙,还指望别人家?他以后是要当青天大老爷的,亲爹的一亩地税都不能躲,我请人来干活像什么样子?”
至于云程,不提也罢。
太师府家的小外孙,身份摆这里,是自家人他也不敢说。
他这辈子连县老爷都没见过,京都太师府,想想就眼前发黑。
说亲儿子,他就敢了。
“存山考中后回来祭祖报喜,说会给我种两亩地,我当他孝顺呢,结果他倒好,他等他同窗来了才开始种,带着个柔弱书生,两三天才锄草播种,他拿我的地做人情!到时产不出粮食,我贴补了人力不说,还得倒贴粮!”
有些话就是不能起头,起了个头,心中那团郁气就会燃做火,压不住,每说一个字,火气就旺一分,说到后来,他理智被烧完,可算是提到了云程。
“以前多老实一人,不敢出门,话也少,别人骂他脸上他都缩头缩脑不敢吭声。攀上我家存山了,都敢给我甩脸子,我做公公的大老远去给他俩送浴桶,还被这个训斥被那个责骂,在儿子面前里外不是人。你看他是不是很有心机?把我儿子拿捏得死死的!我还敢请人干活,请人干活指不定要怎么说我!”
程文瑞听见叶大说送浴桶,唇线就抿得很紧。
听见后头有人训他,叶存山也向着云程,他才压着情绪,没跟人计较。
叶延都没有想到,程文瑞普普通通一句关心的话,能让叶大炸成这样。
他在旁边跟着劝都拦不住,叶大看叶延也有火气。
自从叶存山读书以后,他就被人拿去跟叶二叔比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