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羽春
他倒还好,会试争第一的心不强。
该问的都问完,陆瑛就跟他们告辞,跟叶存山说,“大舅舅让我告诉你,成绩出来前,你自己安排,记得去看彭先生,其他随意。”
这一场考完,叶存山就没法再去做其他努力了。
不能取中,他从出榜开始,就能去备考下一轮。
这个下一轮,是大学士们出题,考落榜举子,成绩优异的,能去国子监上学。
若能取中,叶存山最后的成绩,也不是他们能左右的。
只有一点能保证,殿试是给进士们排名用,不会再罢黜除名。
取不取中,都有定数,可以去玩了。
存银跟出去送陆瑛,云程叫叶存山别吃太饱,“烧了热水,你等会儿泡个澡再添点。”
天冷,圆圆到下午时,会窝炕上睡会儿,现在没醒。
等叶存山收拾完,圆圆也该起来了,他还能哄哄闺女。
叶存山盯着云程看半天,云程说他一切都好,“这次没之前焦虑,冬天天黑得早,我手里有事做,这几天一晃眼就过来了,没出什么事。”
解压写的话本,是他构思数月的,写出来是要为话本铺子开分店做准备,他没随便糊弄。
再带带孩子,跟存银聊聊裁缝铺子春季的计划,他日子安排得满。
“最担心的就是今天了。”
说起这个,云程还说不信他讲的没事,“真没事,怎么最后一个出来?”
叶存山无奈,问云程,“你还记得我的席舍位置图吗?”
考试前两天,贡院会张贴席舍图,考生们自行去看,找自己的位置。
云程前后看过两次,还画下来了,叶存山是在考巷的最里边。
“哦,你是离得远。”
叶存山解释过,云程自己想明白,才露了个笑脸。
叶存山给他盛一碗汤,“还不信我。”
云程傻乐两声,问他:“那舞弊的人会怎么处置啊?”
之前接考的时候,都能在贡院外头看见些书生戴枷示众,这次都没说。
叶存山喝口汤,长叹一口气,“我听说会发回原籍,贬为平民。”
寒窗十年,功亏一篑。
这条路窄,即使不是夹带,而是背下来,恰好考官们认出文章来历,也会当舞弊处置。
考上举人,当得起一声“老爷”,也能做官,但不能保证一定能做,只是在吏部那里有名字。
等有了缺,会从他们里边挑。举人那么多,谁知道要轮到什么时候,才能等到一个芝麻小官的差事?
而会试三年一届,太消磨意志。
越往上,舞弊就越不值,冒险的诱惑也越大。
一旦取中进士,排名靠后,也有着落。
一边是一无所有,一边是功成名就,这才是真正的豪赌。
他不继续吃了,拿了换洗衣服去泡澡,叫云程去看看存银怎么还没回来。
云程不去,他现在怕了陆瑛,见面就要问他有没有跟三姨说。
槐城有没有那么个人都难说,他怎么讲?
“存银有计划请绣娘,可能是在找表哥帮忙吧。”
叶存山摇摇头,没说什么。
他前脚走,存银后脚就回来了,跟云程说:“我让表哥把威风带走了,我忙完这阵,有空带威风出去溜达的时候再去找他要。”
云程说这样也好。
天气太冷,附近能骑马走动的街道有,但只能骑着慢走,跟在家里一样。
陆瑛家有大的演武场,威风不出门都能在那里跑几圈,比在马厩里待着舒服。
就是这马有灵性,舍不得存银,在门口哄了好一阵。
晚上存银做饭,说再给叶存山加两样小菜下酒。
云程说汤底煮好,叫厨房准备配菜,晚上吃吊锅。
“垫肚子了,能吃点有味的东西。”
存银就去煮汤底。
云程坐会儿,觉着差不多了,进洗澡间去找叶存山,给他洗头发。
两人没闹,抓紧收拾好。
出来时,圆圆都起来了,坐沙发上打哈欠,显然没睡够。
一抬眼看见两个爹爹朝她走来,她还揉了揉眼睛,模样别提多可爱。
叶存山叫她一声,圆圆就从沙发上跳下来,跑着过来抱叶存山大腿,“爹!”
她现在又到了新阶段,说话爱重音,觉得这样讲话有力,大人会听。
因声音还是奶声奶气的,人又长得软糯爱笑,带了重音也不显得凶。
叶存山跟她说话,问她最近在家里乖不乖,都做了什么。
圆圆习惯这种交流方式,从会说短句子开始,就这么锻炼,现在讲话越来越有条理,都会掰着手指跟叶存山一样样的数了。
有跟大白小白玩,教会了神气认门,在冬桃那里学会穿针引线,每天都有练字,已经学会讲的故事有练习,问叶存山想不想听。
叶存山想听,圆圆就开始演讲,像模像样的把两手背在身后,因胳膊太短,衣服太厚,两只小手只能贴着腰。
她还一本正经的,学着先生们讲课的语调,摇头晃脑没学到精髓,一句话讲完,小辫子左右晃,看着很喜人。
叶存山回想圆圆早前养在家里时的样子,再看看现在讲话笑声都大胆直率的样子,觉着他这教育路线挺稳的。
从文静乖崽,到活泼大方,她都有自己的原则,只听好话,看起来傻呵呵的,实际讨厌的人和物又很分明,不会转头就跟人好上。
还能快乐教育两三年,现在的小故事,都是观念塑造,能让她在跟大人互动时,有所收获就好。再大一些,性子定了,就能按照大家闺秀的教法来,诗词歌赋琴棋画,挑着来学。
启蒙也在这两三年里,不需要教很深的东西,能识字,写字方正,就足够。
他说孩子教育,云程就摸肚子,“是有点奇怪啊,我们怎么一直没有二宝?”
叶存山也伸手摸了下,“可能是想法问题?你怀圆圆前,我俩都挺想要孩子的,后来都说不是怀崽的好时机。”
虽有胡闹,心里还是觉着别来太早。
云程是不信这个的,要真这样,还要什么避孕措施,直接心里默念“我不要怀孕我不要生娃”好了。
而且他们在京都定居后,时机也到了。
他决定改天去医馆摸摸脉。
圆圆一个故事讲完,云程跟叶存山都给她大力夸夸,夸得她眉开眼笑的,先前那点瞌睡全散了。
晚上吃饭时,带点撒娇的使唤,要烫这菜那菜,云程给她夹了,她再要叶存山夹,叶存山之后,又眼巴巴看着存银。
四岁的小宝宝,能微微吃些辣的。
她今天尝到了不一样的味道,还被宠着惯着,心情极好。
晚上在云程他们屋里玩闹了一阵,才又败在瞌睡之下,被送回了房间。
叶存山在考棚缩了几天,晚上躺到炕上,只觉得浑身骨头都酸酸的,下面热炕烤着,怀里夫郎抱着,都时不时动两下,伸展胳膊腿儿。
这都没法睡,云程叫他趴着,重新把袄子穿了,拿了两根拐过来,撑着在他背面来回踩了十几次,才叫叶存山舒爽了,说话都带着懒懒的鼻音。
“谢谢程程。”
云程脱了外衣继续睡觉,“瞎客气什么?”
叶存山挨着他脸蹭蹭,说想睡懒觉。
他这几年,完全放松的日子屈指可数。
在他看来,会试考完,还没结束,不论如何,书还是要读的,也不能放松。
因为有大舅舅的话,他知道现在能歇息,绷紧的弦才松下。
云程摸黑亲亲他脸,“睡吧,我也睡懒觉,咱俩一块儿。”
叶存山回亲一下,抱着夫郎闭眼睡了。
冬季还没过去,被窝里暖,眼睛一闭就有失重感,很快进入了梦乡。
他多年以来习惯早起,有了生物钟,到早上时,眼睛睁开了。
看云程还在他怀里窝着,门窗外没多少亮光照进来,仔细听听家里动静,也没什么响声传过来。
叶存山睁眼在炕上发了会儿呆,才再次闭眼睡回笼觉。
这一觉睡得沉,再次醒来时,存银他们都吃过午饭了。
叶存山是饿醒的,他没白天在家睡大觉的习惯,穿戴整齐洗漱完,吃过饭后哈欠连天,又被云程赶进屋。
实在是困,坐着发了会儿呆,他决定放纵一回,再次醒来,都是深夜。
他一动,云程就醒了,“炉子上有汤有饼子,你漱口就能吃了。”
结束考试第一天,叶存山是睡过去的,醒来两回就为吃饭。
到第二天,才有了精神。
存银已经打听了八卦回来,“舞弊的居然有十三人!其中举人五个,另外八个是他们买通的人,全都被打了一顿,大冷的天,就在贡院贴榜的位置戴枷示众。我看不见榜,听人说了,这五个以后都不是举人老爷了,跟我一样,就是个普通小老百姓。另外八个,下大狱了。”
说有一就有二,谁知道这次是一还是二,再审审,指不定有惊喜呢。
存银给叶存山夹鸡腿,“我听见有个人喊冤,说是有小吏把小抄扔给他的,他没作弊。被好多人骂了,说他真没舞弊,别人扔小抄的时候他就该告发,而不是藏起小抄,往自己卷子上誊写。”
叶存山问还有什么,存银说铺子里生意更好了,“穿着棉衣去考场的书生们说衣服暖和,没受冻。”
都是举人老爷,这一考结束,里头指不定还有进士、状元出来,他们说话,百姓们有跟风。
很像云程讲的“广告效应”,有那什么“代言”的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