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闪灵
宁夺点头:“很多医药丹丸,伤药补给,肯定是找木家买。我师父和神农谷的木清晖仙长,向来交好。”
元清杭道:“好到他敢在你幼年时,将你托付给他木仙长暂时抚养。”
宁夺又问:“和木家的往来有问题么?”
元清杭望着他隐约担忧的眼神,心里辗转,半晌才柔声道:“没什么,我只是看累了。”
他很害怕吧?怕自己找到的事情,都指向那个将他一手带大、倾心照顾养育他的师父?
假如有一天,自己真的和宁程当面对质、刀兵相向的话,他该多难受、多为难?
……
翌日。
广阔宽敞的赤霞殿上,长案广列,红毯铺陈。
最前方的高台上,一张硕大的白玉桌前,摆放着一张同样材质的白玉座椅,上面铺着海中鲛纱缝制的靠垫,上面明珠低垂,流苏晃动。
下面两边,是两排黑晶石面的长案,前面已经有无数地位尊崇的宗主仙君入座。
各家的宗主和掌门才有资格坐在这里,远处则有数排座位,供各家随行的优秀晚辈就坐。
比起两年多前的仙门大比,这一次前来观礼和道贺的仙家宾客,明显更多一些。
就连平时和苍穹派王不见王的凌霄殿殿主,上次并未到场,这次也专门前来,正坐在长案的最前面。
药宗中最显赫的神农谷和百草堂,木安阳和师弟木青晖并肩而坐;
术宗中南北对立的宇文家和澹台家,也都被安排在最前方。
别家倒是其乐融融,相谈甚欢,只有正好面对面坐着的两大术宗,现在情形颇为诡异就是了。
宇文瀚老爷子似乎比以前苍老了些,精神也不复矍铄;
而那位最新处于谣言漩涡中心的澹台家主,则更是神态萎靡,一向和气的圆脸上,隐约显出了些阴沉来。
而他露在外面的右手,却戴了一只黑色的手套,举杯拿物,有种诡异的僵硬感。
远处坐在晚辈席中,则坐得不那么讲究规矩,有大门派和小宗门的混坐,也有暗暗倾慕彼此的青年男女借故坐在一起。
几个少年躲在角落里,探头探脑往上面看。
“哎,不是说澹台宗主的手被砍了吗?”
一个术宗的晚辈弟子小声道:“嘘€€€€别乱说,不是被砍啦,是被姬半夏那个魔头绞碎的,说是现场血雾一片,碎得不能再碎了。”
“哇,魔宗妖人真是凶残。可那只手怎么现在还在?”
“肯定是没了的。”有人迟疑道,“说不定是接了灵石驱动的假手?”
立刻有人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能将机关术做到这样精妙的,只有宇文家了。可你们觉得……”
他住了口,有点忌惮地望了望远处,才压低声音道:“你们觉得宇文家会愿意接单,帮他定做机关手臂吗?”
另外几个术宗少年也都悄悄看了那边一眼,才纷纷点头:“就是,绝不会的。”
他们看向的那边,一群锦衣青年中,宇文离神色温和,正和身边的人浅浅交谈。
依旧风度翩翩,神色从容,只是脸色明显苍白了些。
而和他隔了不远的地方,几位宝蓝色衣衫的青年男女则神情冷漠,独自坐在那里,并不和身边的同辈交谈。
为首的,正是容貌清冷绝美,宛如冰雪的澹台芸。
自始至终,她只端坐不动,目不斜视,并没半点视线落在宇文离身上。
另一边,神农谷弟子那身明显的青绿衣衫也同样醒目,可是更吸引人注意的,却是他们中间那更加诡异的气氛。
那位神态倨傲的木家长公子坐在正中间,慢悠悠地玩弄着手中那邪气四溢的匕首,丝毫没有遮掩的意思。
而木家小公子木嘉荣,正坐在他身边,一杯接一杯地饮着面前的果酒,又快又急。
忽然地,却见厉轻鸿转过头,在木嘉荣耳边轻轻说了一句什么。
这一句说完,只见木嘉荣脸色涨红,猛地扭头看向他,低叫道:“你!”
木家的八卦人人皆知,好奇觊觎的本就不少,他这一嗓子不大不小,立刻便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厉轻鸿对这些眼光恍然不觉,秀眉一挑,声音大了一点,正叫周围的人都听得见。
“你小小年纪,近来染上酗酒恶习,你娘叫我多多劝着你点,也是为了你好。”他柔声道,仿佛是一个委屈的好哥哥一般,“你若是讨厌我管你,那我以后不说就是了。”
第112章 兄弟
旁边的人纷纷看来,有的还遮遮掩掩,有的胆大一些,直接就探过身子来看。
木嘉荣忽然被这么多视线窥探,脸色更是涨红,怒道:“谁酗酒了,你胡说什么?!”
厉轻鸿欲言又止,似乎也觉得自己失言,终于闭上了嘴巴。
可是周围小声的议论已经起来,有人压低了声音,嘀咕道:“木家小公子这是怎么了?以前那么聪慧懂事,现在竟然学着酗酒吗?”
“大概是忽然多了个莫名其妙的哥哥,分走了家族资源,心里多少有点不平吧。”
“啧啧,仙门宗族,谁家没点儿说不清的烂账,要是这样便受不了,那可真是不堪大用。”
“不过都说这位木轻鸿性情有点乖张,我瞧似乎还好?对这个新弟弟也算礼让三分。”
“是啊,倒是木小公子有点恃宠生娇,说起来,人家还救过他一命呢。”
人群后面,七毒门那几个少男少女独自坐在一隅,刻意和四周的人拉开了距离。
听着这些窃窃私语,霜降从鼻子里嗤了一声,咬牙低语:“厉少爷可真厉害。”
她身边,元清杭依旧是那副异族打扮,身材臃肿了不少,发间的金环也换成了一条蛇状的盘暂,显得怪异又恐怖。
他微微苦笑:“我以前倒没发现他这么会整人。”
赵庭安坐在他身边,警惕地四下扫视,诚实地低声道:“因为厉少爷对少主您从来不用这些心机。”
霜降冷笑:“那是因为他知道小少主聪明,骗不过。”
元清杭默默看向远处的厉轻鸿,脑海里忽然想起小时候那被关在小黑屋里的小小孩童,心里一阵怅然。
他对着霜降温声道:“不管怎样,变成今天这样,也不是他自己所愿。”
远处,木嘉荣脸色红了又白,白了又青。
他“腾”地站起身,踢开脚下蒲团,一个人冲出了热闹的大殿。
这举动突兀又惹眼,顿时又引来一片窥探。
厉轻鸿坐在案前,低垂的眼中闪过一丝讥讽,可是再抬起头时,脸上却似乎有丝黯然。
犹豫了好半天,他才又霍然起身,匆匆推开身边的神农谷弟子,向木嘉荣离去的方向追去。
赤霞殿占地极广,木嘉荣从侧门跑出来,一头钻进了旁边的树林。
苍穹派和神农谷一向渊源颇深,这一代苍穹派的代掌门宁程更是和木青晖交好,两家门派常有往来,不仅商朗他们常去神农谷做客,木嘉荣从小也来过这边多次。
赤霞殿边上都是修竹松柏,小时候他来做客时,商朗也曾带着一群师兄弟殷勤地陪着他这个小客人玩耍,现在大家逐渐长大,忙着修炼和门中事务,往来自然少了些。
可这附近的地形,他却依旧记得清楚。
闷着头,他一股气沿着曲曲弯弯的卵石小径,跑到了一丛遮天蔽日的修竹丛中。
凉风习习,细长的竹叶沙沙作响,比起赤霞殿上的嘈杂,安静得只听得见鸟鸣声声。
他随便找了块大岩石坐下,望着远处的山崖和白云,怔怔发着呆。
可还没独处片刻,身边便响起了一声嗤笑。
他蓦然回头,眼睛瞪大了。
厉轻鸿站在一丛翠竹后面,身上那鲜明的绿色和竹叶混在一处,不经细看,几乎分辨不出。
他望着木嘉荣,唇角是一抹讥讽。
木嘉荣咬牙怒道:“你跟来干什么?”
厉轻鸿慢悠悠揪下一片竹叶,在指尖撕碎:“人人都看着呢,我这个当哥哥的,若是任由弟弟跑走,却不忧心跟来,岂不是叫人看笑话?”
木嘉荣冷笑:“现在看也看了,还不走?”
厉轻鸿若有所思看着他:“我在想,要不要把你打晕,再灌点烈酒,待会儿扶你回去时,坐实了你酗酒的名声。”
木嘉荣又惊又怒:“你干什么造谣我酗酒?我不过是喝了点果酒,在家也是滴酒不沾!”
厉轻鸿笑得无害:“这谁知道呢?或许这样传久了,哪一天你忽然浮尸在后花园的五彩莲湖里,就没人觉得异常了。”
木嘉荣心里一阵恶寒,飞快地抽出腰间“骊珠”软剑,一指他胸口:“你就是这样威胁我娘的,是不是?”
厉轻鸿慢慢走上前,手中屠灵匕首悄然亮出,若有若无地划动几下。
“是啊,你娘比你还胆小。”他轻声道,“我只是随口说了一句,说我自幼心狠手黑,万一豁出去鱼死网破,也要把她的好儿子大卸八块,她就吓得瑟瑟发抖,你说,好笑不好笑?”
木嘉荣震惊地看着他,像是看着一个怪物:“你有病啊,我娘对你不好吗?你来之后,她不是张罗你所有吃穿用度,都捡最好的给你备着?”
厉轻鸿冷冷道:“谁要那些东西?我在魔宗也没少过。”
木嘉荣嗤笑一声:“厉红绫既然对你一样好,你干什么不留在她身边,却来认祖归宗?”
这句话一出口,厉轻鸿的脸色骤然变了。
他幽黑的眼神里浮起一抹古怪的恨意,恶狠狠道:“我为什么不来?我才是木家的长子,我娘假如不死,你娘根本就不会进木家的门,这世上也就根本没有你!”
看着木嘉荣紧抿的嘴唇,他声音更加阴寒:“你娘在我爹面前对我慈爱宽容,可干什么又忽然召来一堆娘家人,在我面前耀武扬威?”
木嘉荣又气又震惊:“你真是小人之心!我娘过生辰,娘家来人走亲访友,不是应有之义,你乱想什么?”
厉轻鸿淡淡望着他,眼神竟然有丝鄙视般的怜悯。
“真是蜜罐子里泡大的,我有时候想,你眼睛里是不是看不见任何不好的东西?”他摇了摇头,“你娘帮你挡风遮雨,帮你冲锋陷阵,活活把你养成了个废物。”
……
赤霞殿上方,贵宾席边,商无迹坐在轮椅上,已经被侍从推了出来,正和几位地位尊贵的仙君寒暄。
他平日很少出来见人,现在商渊出关,他这个做儿子的,自然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蜡黄的脸色也显得红润了许多。
易白衣正在和木安阳聊天,一眼看见他,赶紧站起身来,走到他轮椅前。
“商仙君的气色这么好,是用了什么新药吗?”他手指自然而然地搭上商无迹的脉门,片刻后惊奇地抬起头,看了看商无迹的双腿,“腿伤旧疾也有好转吗?”
商无迹脸上喜不自胜:“是的,父亲出关后,修为精进异常,帮我用灵力强行冲刷腿上坏死的经脉,竟然颇有功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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