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林不欢
“我想跟你共骑。”于景渡在他耳边道,“这样你就不用惦记着逃命的事情了。”
容灼没想到他还记得自己昨天在豫州营里摔马的事情。
“我们会遇到危险吗?”容灼问他。
“不会。”于景渡道:“有我在,就不会。”
他这话说得斩钉截铁,令容灼心中那不安的情绪,也跟着慢慢平息了不少。
两人纵马行了约有两刻钟,便到了一处山下。
于景渡放慢了速度,控着马拐到了一条小道上。
那小道平日里走的人应该不多,低矮处的树枝几乎挡住了道路,两人不得不躬身伏在马背上前行。
“咱们要去哪儿?”容灼小声问他。
“不是说带你看热闹吗?”于景渡道:“找个地势好的地方,才能看得清楚。”
他如今大半个身体都伏在容灼后背上,说话时贴着容灼耳畔,惹得对方呼吸既快且乱。有那么一瞬间,容灼忍不住怀疑自己可能要窒息。
一开始,那感觉并不舒服,压迫感太强。
但渐渐的,容灼便习惯了这种温暖又可靠的感觉。
仿佛外间的一切都被这个温暖宽厚的胸膛隔绝开了,他什么都不用想,只要全心去依赖对方就可以。
不多时,眼前豁然开朗,两人终于能直起身体。
后背骤然一空,竟令容灼生出了点怅然若失的感觉。
“下马。”于景渡率先跳下马背,容灼也跟着下马。
于景渡将马拴在路边的树上,带着容灼顺着山路而上。
这处视野并不很开阔,因此容灼一路上都颇为好奇,想知道于景渡想带他去哪儿。
直到两人在山路上拐了个弯,眼前出现了一处约有丈余见方的平台,正好能容纳两人。平台前头还有石头和树木遮挡,因此两人只要略一俯身,便能很好的隐匿起来。
立在那平台之上往下看,可以将山下那条通往私兵营的路尽收眼底。
若是再仔细看,便能发现两旁的山道上,埋伏了不少人。
这些人虽然没穿豫州营的制服,但容灼知道他们就是刘副将带来的亲兵。
“这里是大汶山上的土匪放哨的地方。”于景渡朝容灼道。
容灼恍然大悟,再仔细看着遮挡在前头的石头,似乎是有人刻意搬到此处的。
所以方才那条小道上低矮的树枝,可能也是故意没有修剪任其生长,目的就是为了隐蔽此处。
“他们会经过这里吗?”容灼问于景渡。
“私兵营有个叫鲁盛的人,算是个半大不小的官吧。他曾经在大汶山上做过大当家,虽然后来他和这里的土匪拆了伙,但交情还是在的。”于景渡朝他解释道:“私兵营押运的粮饷不敢再走官道,怕惹人注意,走这里正好能得土匪庇护。作为过路费,他们每次会留一些粮饷给土匪。”
所以他们押运的粮饷,一定会经过这条路。
“那一会儿打起来,土匪万一沉不住气帮忙怎么办?”容灼问他。
“土匪帮忙要么是图粮饷,要么是图交情。”于景渡道:“私兵营给他们的过路费,咱们也可以给,至于交情……回头清缴了私兵营之后,留着鲁盛一条命便是。”
“退一万步讲,就算他们真沉不住气,大不了将他们一锅端了便是。”于景渡道。
刘副将挑的这些人都是精锐,那帮整日在山上盘踞的土匪,也就唬唬老百姓还行,真动起手来还真经不住打。
而且于景渡没告诉容灼,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他昨晚让刘副将将附近另一处兵卡的人也调了过来,就躲在附近,所以他丝毫不担心山上的土匪。昨晚他之所以让人去提前打个招呼,只是怕他们裹乱罢了。
“来了!”容灼眼睛忽然一亮,看向山路的尽头。
只见那处缓缓出现了一支运粮队伍,这队伍不断进入视野,越来越长,几乎一眼忘不到头。
“这么多?”容灼惊讶道。
“不算多。”于景渡淡淡道:“依着他们从前的习惯,每次送来三个月的粮饷,这种体量的运粮队估计得送好几趟。你看到的这些,估计连私兵营半个月的粮都未必够。”
“怪不得土匪也不打他们的主意呢,这么多粮食,土匪几十号人搞一车就能吃好久。”容灼躲在石头后朝外看,“奇怪,他们这么壮观的运粮队伍,就算不走官道,也够引人注意的吧?私兵营建立了这么久,当地的官府当真没有觉察?”
于景渡转头看了他一眼,“你知道为什么当初拨给豫州的赈灾钱粮,大部分都是从其他州县调拨,而不是直接从京城运过来吗?”
容灼闻言顿时反应了过来。若是从京城把粮食运过来,那么大的数量,光是车马的折损都不是一笔小数目,真到了豫州,光是车夫估计也得吃掉好大一部分了。
所以当初京城只象征性调拨了点银子,至于大部分的粮食,都是从豫州附近调拨的。
“所以……”容灼拧了拧眉,“他们此前的粮草都是在豫州当地弄的。”
“嗯。”于景渡道:“豫州此番遭灾,也算是他们命该如此吧。”
这就应了那句话,纸包不住火。
这么多人藏在一个州府中,哪怕当地官府有人接应,但日子久了总有露出马脚的时候。
“我这个四弟,太蠢。”于景渡总结道,“换了我,直接策反豫州营便可,何苦花这么多银子养着这些人,还要每天提心吊胆?”
容灼被他这话吓了一跳,忙四处看了看,像是怕人偷听似的。
“不对。”于景渡一笑,“应该直接策反禁军和巡防营。”
“殿下!”容灼恨不得伸手去捂他的嘴,“慎言。”
于景渡看向他,“这里只有你一个人,我何须慎言?”
“你……”容灼不自知地压低了声音道:“对我……也不能说这种话啊。”
“为什么不能呢?”于景渡一挑眉,目光带着点压迫感,慢慢凑近容灼,“难道少东家还会出卖我不成?”
容灼往后退了一步,身体抵在了背后的石头上。
于景渡却没打算退让,就势一手垫在了少年脑后,像是怕把人磕着似的。
然而他这动作显得过于暧昧,让容灼一颗心再次忍不住狂跳起来。
“我会慢慢把我所有的秘密都告诉你。”于景渡眼底带着灼热又颇具侵略性地目光,像是个锁定了猎物的猎人,打算给出自己的致命一击。
可怜他的小猎物却只能无辜地看着他,丝毫没意识到自己的处境。
“这样,就不能再轻易放你离开了。”于景渡道:“我在哪儿,你就得在哪儿。”
容灼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艰难地做了个吞咽的动作,垂在身侧的手也不由攥紧了衣摆。
“我没说我要走……”容灼只当他还在纠结自己要去行商一事。
却闻于景渡道:“不走,是决定一辈子陪着我了吗?”
“你……”容灼支吾道:“什么……一辈子?”
于景渡似乎很喜欢他如今这副模样,轻笑了一声,而后盯着他一字一句地道:“少东家,你还记得昨晚的梦吗?”
容灼心头猛地一悸,心虚地看向于景渡。
“告诉我,你梦到的人是谁?”于景渡问他。
“没……”容灼脑海中快速闪过一些画面,他原以为自己已经将昨晚的梦忘了,但此刻却又鬼使神差地想起了一点。
他记得自己很冷,后来遇到了一颗会发热的树,他就抱着树取暖,一边抱着树,一边顺着树干往上爬。后来他爬着爬着,树就变成了人,而他此时还保持着爬树的姿势,两只腿还盘在树干上蹬啊蹬的。
后来变成了人的树抱住了他,而且是严丝合缝的那种拥抱。
“我没……”容灼想着梦里那个人的脸,目光就不敢再看于景渡了。
他要怎么朝于景渡说,我不仅梦到了你,还梦到你和我……
不知道是太心虚,还是太冷。
容灼的身体开始忍不住微微发抖。
就在这时,山下埋伏着的人终于有了动静。
一阵喊杀声响起,回荡在山谷中听清晰又响亮。
容灼如蒙大赦,转过身去看向山下的情境,祈祷着于景渡别再继续追问这个话题。
然而此时他却觉背后一个温暖的身体靠过来,随后他耳边响起了于景渡带着点笑意的声音,“我其实是想问你……”
“问我……什么?”容灼鬼使神差地问道。
“问你为什么做梦时会叫我的名字。”于景渡道。
容灼心底一沉,暗道自己竟然真的说了梦话吗?
他下意识解释道:“我只是梦到和你……在聊天。”
“哦。”于景渡道:“所以你梦到的人果然是我。”
“啊?”容灼惊讶地转头看到,“你没听到?”
于景渡看向他,“我原本只是不大确定,现在确定了。”
小纨绔梦里的人,确实是他。
容灼:……
这人方才是在诈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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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江继岩:诈人者,人恒诈之,容小公子还记得当初怎么诈我的吗?福报
第79章
容灼脑袋里一片空白,呆呆立在那里半晌都没回过神来。
一直以来,连他自己都不大敢去面对的隐秘心事,骤然被当事人给戳破了。
他一时之间几乎不知该如何反应才好。
是朝于景渡解释,说这是个误会吗?
可他的亵裤都是对方洗的,他还能怎么解释?
还是朝对方道歉,让对方原谅他在梦里做了“大不敬”的事?
可不知为何,他感觉于景渡好像并不是很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