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林不欢
另一边,于景渡离开国子学后,先找地方换了装扮,这才去见了江继岩。
江继岩这些日子一直没进过宫,倒是数日未曾见过他了,今日一见他黑着脸过来,有些摸不着头脑。
“殿下脸色怎么这么差?”江继岩不解道。
于景渡没理会他的询问,转而问道:“琉璃花瓶的事情有眉目了?”
“是。”江继岩忙道:“如今能掌握的线索就是,礼部有不止一名官员牵涉其中,另有内廷司的人也参与了。”
本朝规矩,外邦进贡的贡品先会经礼部造册记录,而后转交内廷司。地方进贡的贡品,则不需要经过礼部,会直接由内廷司的人接收造册。所以贡品和御用的东西流落宫外,若是追究起来,首当其冲的便是礼部和内廷司。
同样,若是有人想动歪心思,自然也是这个部司的人最方便下手。
“是谁主使?”于景渡问道。
“属下暂时没有查出来,他们很小心,将很多痕迹都抹掉了。”江继岩道。
“涉及御用之物,小心些是应该的,若是让你那么容易查出来,反倒有鬼了。”于景渡思忖片刻,又道:“不过他们玩儿得这么大,手段又这么熟练,背后一定不会是个小角色。”
江继岩点了点头,“高价倒卖贡品和御用之物,为的必然是钱财,谁会这么缺钱呢?甘冒这么大的风险。”
“未必是缺钱。”于景渡道。
江继岩有些不解。
便闻于景渡又道:“很多东西,不是缺了才想要,反倒是有了,才想要更多。金银是如此,权力更是如此,人心不足蛇吞象。”
就像那些作奸犯科的人,若真是为了糊口,大都不会做出太出格的事情,只敢小偷小摸一把。真去谋财害命的,反倒大多都是因为贪念。
“此事不必操之过急,慢慢查,不要打草惊蛇。”于景渡道。
“是。”
“有两点要记住,一是把他们买卖的所有东西都记录好,卖了什么,卖了多少银子,都要清清楚楚列出来,届时也好找他们算银子。”于景渡道:“二是派人悄悄去查所有的买主,看看他们背后都有什么靠山。”
“买主倒是有名册。”江继岩道:“不过人数很多。”
于景渡看了他一眼,“就是多才要查,查清了买主的底细,背后这人就不难找了。”
“属下有些不大明白。”江继岩问道:“买主按理说和背后之人是不会有牵连的。”
“本王问你,和容小公子来往的那帮纨绔,还有人参与其中吗?”于景渡问。
“只有一个宋明安。”江继岩道:“这帮纨绔不同于那些世家子,大都不好这些东西,也不乐意花那么多银子去买所谓的御用之物。”
言外之意,这帮纨绔都不懂审美,对御用之物也没什么追求。
有这么多钱,他们还不如多买几匹好马呢。
“宋明安的父亲就在礼部任职吧?”于景渡问。
“是……”江继岩道:“难道他也牵扯其中?”
于景渡瞪了他一眼,挖苦道:“你这脑子,这些年在大理寺怎么破的案子?”
“属下……”江继岩一怔,而后豁然开朗,“属下明白了!因为宋明安参与了其中,他的父亲反倒是清白的,参与之人为了避嫌,绝不会让自己人掺和进去。”
就像于景渡在看到琉璃花瓶的那一刻,第一反应就是要让容灼远离这件事。
同样的,幕后主使定然也不会让自己人沾染其中。
“所以殿下让属下去查买家,是要将买家背后的靠山都排除掉。这样一来剩下的那些清清白白从未参与其中的人,就是最可疑的人。”江继岩道。
“还不算太笨。”于景渡淡淡道。
江继岩闻言略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感觉自己被宴王殿下嫌弃了。
“这些日子暂时没别的事,你就去办好这个吧。”于景渡想了想,“父皇可能会派人盯着你,你自己机灵点。”
“是。”江继岩忙应声。
于景渡又朝他简单叮嘱了两句,便离开了。
外头,黎锋一直候着呢,见于景渡出来忙凑了上去。
“殿下,今日还去国子学吗?”黎锋问道。
于景渡脚步一顿,目光带着冷意瞥了他一眼。
黎锋一怔,“不是说容小公子那边……”
“本王先前去国子学是另有目的,又不是为了他。”
“是是是,殿下不是为了他。”黎锋忙道。
“你是不是觉得本王很闲?”
“不不不,殿下不闲,殿下日理万机,忙得很。”
“那你张口闭口容小公子长容小公子短的,他也给你金叶子了?”
“没有没有没有!”
黎锋连忙摆手,心中委屈,嘴上却不敢辩驳。
他没弄明白自家殿下今日这是哪里来的无名火。
他只不过是问了一句话,真的就问了一句啊!
他家殿下倒好,一股脑骂得他连东西南北都分不清了。
真是无妄之灾!
往后打死他也不再提那位容小公子了!
可怜容灼一整日悠哉悠哉,丝毫不知道另一边发生了什么。
当日,他下学后便带着青玉去看了大夫。
大夫仔细替青玉诊了脉,又询问了一番。
“打鼾的原因很多,有的是心肺问题,有的是口鼻的问题,还有更麻烦的,总之原因多种多样,不过这位公子的问题不算太大,索性他还年轻,治疗起来虽然麻烦,但是能治好。”大夫道。
容灼听他这么说这才放心。
“这样,你往后每日过来,我先替你施针,然后再辅以汤药。”大夫道:“先治上半个月看看效果如何。”
“好。”容灼朝青玉道:“往后每日你自己记着过来施针。”
青玉闻言忙老老实实点了点头,又朝大夫询问了每日来施针的时间。
帮青玉开好方子后,大夫又帮容灼看了看脚伤。
“今日比昨日要好了许多,再有几日应该就能正常下地了。”大夫道:“还是依着先前的方子,再热敷个两日看看。”
他说着又给容灼取了一盒药膏,“每晚热敷完了,再涂上这个药膏,若是稍加推拿效果会更好。”青玉在一旁听着,闻言耐心朝大夫问了问推拿的法子,还跟着大夫学了几招。
两人从医馆出来后,天色还不算晚。
马车路过炸丸子的小摊,容灼闻到香味,便忍不住探头出来看。
“停车停车。”容灼忙道。
车夫闻言将马车停下,容灼便想下车。
青玉见状便率先跳下马车,将他背到了身上。
“你要是不急着回去,我可以背着你转转。”青玉道。
“不行,你会累的。”
“不会,我力气大着呢。”青玉道。
容灼想了想,自己伤脚虽不能行动如常,但扶着人一只脚跳也能跳回去,便吩咐车夫先将药送到寻欢楼,不必跟着了。
青玉背着容灼去买了两份炸丸子。
“你买一份就行,我不吃的。”青玉道。
容灼闻言一怔,骤然想起了此前带着青石来这里闲逛,也是买了两份炸丸子。
当时青石也说他不吃,容灼便一个人吃了两份。
“你陪我吃吧。”容灼吸了吸鼻子道:“一个人吃不香。”
青玉闻言便背着他找了个石阶放下,拿着另一份炸丸子坐到了他身边。
“青玉,你有过朋友吗?”容灼问他。
“不知道。”青玉想了想,“没有吧。”
容灼闻言心中一酸,自己心里那点因为想起青石而泛起的小情绪,瞬间便散了大半。他将自己的炸丸子倒了大半给青玉,“多吃点,你力气这么大,饭量肯定也大。”
“多谢容小公子。”青玉埋着头,一口一个,片刻就将丸子吃光了。
容灼见他胃口这么好,心情也跟着好了不少。
随后,青玉又背着他在街上买了点小物件。
末了青玉没觉得累,倒是容灼先累了。
暮色渐浓,街边的商铺依次点起了灯笼。
暖黄的街灯下,青玉背着容灼慢慢朝着寻欢楼的方向而去。
“你在想你的朋友?”青玉突然开口。
“没有。”容灼下意识否认。
“容小公子,你这样的人,不管谁和你做朋友,都会很珍惜的。”青玉道:“你想着的朋友,一定也会想着你。”
容灼苦笑,“你又知道?”
“嗯。”青玉轻声应道:“一定会。”
容灼闻言瘪了瘪嘴道:“我是想着他什么时候还我银子……”
“他还欠你银子?”
“还不少呢,五十两。”容灼道。
“那可真不少。”
“是啊……”容灼叹了口气,声音带着一丝苦涩。
谁能想到,他和青石如今的牵连,竟然就只剩下这五十两银子了。
与此同时,福安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