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林不欢
容灼素来不忌讳与他的这种亲近,便那么老老实实任由他握着。
“上回你说,若是做什么危险的事情,要提前知会你。”于景渡道。
“你要干什么?”容灼吓了一跳。
“我的病你也看到了,大夫说可能熬不过这个冬天了。”于景渡道。
容灼闻言眼睛一红,着急道:“不是说能治好吗?怎么会突然熬不过……”
“不是这个意思。”于景渡道:“不过你……”
他抬起另一只手在容灼眼角轻轻一抹,“竟这么在意我吗?”
“到底如何?你别吓唬我。”容灼道。
“大夫要帮我治疗旧疾,此事稍稍有点凶险,我可能会昏睡几日……”于景渡道。
“是什么大夫?厉害吗?”容灼问。
“是宴王殿下帮我引荐的太医,医术自然是高明的。”
容灼闻言稍稍松了口气,但心里还是有些难受。
他上回说让青石有事儿告诉他,可如今对方告诉他了,他也帮不上忙。
这种无力感,令他很挫败。
“怎么了?”于景渡抬手在他眉心轻轻抚了抚。
容灼沮丧道:“我觉得自己很没用,什么忙都帮不上。”
“那你可就太小瞧自己了。”于景渡轻笑一声,示意他往前靠一靠,而后凑上前,将脑袋抵在了少年心口的位置。
容灼不知他要干嘛,僵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
于景渡则在嗅到对方身上那熟悉的淡香时,不由自主便放松了下来,竟是那么睡着了。
一连数日,他日日被心口的闷痛折磨,已经很久没睡个安稳觉了。
但不知为何,只要一靠近容灼,他心口的滞涩感便会减轻不少。
临睡前的那一刻,于景渡甚至生出过一个荒唐的念头。
他心想,若是能将人一直困在自己身边,他这旧疾就算是不治应该也不会太折磨人吧?
于景渡这一觉直睡到入夜。
容灼守了他一会儿也有些犯困,便也睡了。
于景渡醒来之后,见容灼还睡着,便起身去了江继岩的书房。
江继岩大概料到他会来,早已等候在此。
“本王这场病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彻底结束,有可能黎锋他们回来时,本王都还昏迷着。”于景渡道:“所以以下这些话,你务必要牢记在心,届时若我没醒,你就依着计划行事。”
他说罢,将自己计划好的事情原原本本事无巨细地朝江继岩说了一遍。
江继岩不敢记录,只能凭记忆力将他的话都记着,
“事情结束后若是成了,就安排容灼他们回京城。”于景渡道:“若是败了,就送他们去北江,那里有我的故交,他会庇护的”
他方才朝容灼说不论成败都让他回京,不过是怕容灼胡思乱想罢了。
实际上,他压根不敢拿容灼的性命赌这一把,若他败了,将人送走是最好的选择。
“殿下。”江继岩道:“事已至此,您的身份还要瞒着容小公子吗?”
“事情无论是成还是败,此番只怕都瞒不过他了。”于景渡苦笑一声,开口道:“他没你想得那么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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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江继岩:说他笨被打脸的人难道是我吗?
第47章
江继岩听了于景渡这话,表情十分复杂。
他心道一直以来,说容灼没那么聪明的人可不是他,而是宴王殿下。
当初于景渡死遁的时候,在大理寺那一次,江继岩就见识过容灼的“本事”了。这容小公子看着懵懵懂懂不大聪明的样子,实际上脑袋里鬼点子一点都不少。
而他这种看着迟钝的少年,实际上特别有欺骗性,很容易让人轻敌。
宴王殿下就栽在过他手里不止一次,到了今日才算是对容小公子有了点客观的认识。
另一边,容灼睡得正沉,丝毫不知道有人正在讨论他聪不聪明的问题。
容灼做了梦,梦到了一望无际的雪地。
他在雪地里漫无目的地朝前走,远远看到一个人倒在地上。
少年不及多想,朝着远处那人奔去。
待他到了面前才发现地上那人竟是于景渡。
“青石!”
容灼上前将人抱在怀里,发觉于景渡双目紧闭,面色苍白,唇角还沾着血迹。
他伸手帮于景渡将唇边的血迹抹掉,将人紧紧搂着。
可不知为何,怀里的人身上竟没有一丝温度,且越来越冷。
冰凉的触感不断传来,令容灼又难过又害怕。
他努力想用自己的身体去温暖对方,可怀中人却双目紧闭,半点气息也无。
“青石!”
容灼骤然惊醒,这才发觉自己吓得出了一身冷汗。
待他转头看去,却发觉于景渡正老老实实躺在他身边。
更令他安慰的是,这会儿的于景渡是醒着的,对方那双深潭一般的眸子,正关切地望着他,“做噩梦了?”
“嗯。”容灼侧过身,抬手在于景渡心口抚了几下,像是在确认那处的心跳和温度。
于景渡这会儿身上只穿了寝衣,被他这么一抚顿时有些不大自在,忙捉住了那只作乱的手。
容灼也不挣扎,任由于景渡攥着那只手,将脑袋往他身边靠了靠。
“青石,宴王殿下帮你找的太医应该很厉害吧?”容灼问道。
于景渡看着他笑了笑,却没有做声。
“你笑什么?”容灼不解。
“你梦到我死了?”
“呸呸呸!”容灼忙道:“能不能别说这么不吉利的话?”
“梦都是反着的,你如果做了噩梦,那就说明我此番定会安然无恙。”于景渡道。
容灼被他这么一说,心情总算是稍稍舒坦了一些。
“跟我说说,梦到了什么?”于景渡问。
容灼想了想他那句“梦是反着的”,倒也不那么忌讳了,开口道:“我梦到我在一片很大的雪地里发现了你,你昏迷不醒,身上真的好冷。我抱着你想让你暖和一些,可是……”
他想起梦中那场景,以及于景渡身上彻骨的冰冷,不禁又有些难过。
于景渡将人揽在怀里,一手在他脑袋上轻轻揉了揉,像是在安抚不安的小动物一般。
“那你见过很大很大的雪吗?”于景渡问他。
容灼摇了摇头,“只见过普通的大雪。”
“我知道一个地方,那里的雪特别大,能到你膝盖那么深。”于景渡道,“等我病好了,我带你去看,好不好?”
容灼听他这么说,忙道:“好啊,那咱们不止可以去看雪,还可以去看海,去沙漠骑骆驼,去好多我们没去过的地方。”
他说这话原是想安慰于景渡,但说着说着倒是真来了兴致。
“我舅舅的商队哪里都能去,他前几日答应我了,说将来可以带着我。”容灼翻了个身趴在于景渡身边,兴致勃勃地道:“到时候咱们朝宴王殿下告个假,让他放咱们出去游山玩水。反正他人那么好,一定会答应的对吧?”
于景渡听他夸宴王殿下人好,心里有些高兴。
却闻他又道:“反正咱们又不比那些文臣武将的,朝廷缺了咱们也不会有什么不同。到时候咱们可以先去离京城近的地方,等和商队混熟了,再去远的地方……”
少年说这话时,眼睛里满是憧憬。
于景渡突然抬手,忍不住想要去摸摸他的脸颊,最后却在容灼茫然的目光中,只在他漂亮的鼻尖上轻轻点了一下。
“你怎么了?”容灼不解道。
“容灼。”于景渡认真看着他,问道:“如果将来……我想让你留在京城陪着我,你会不开心吗?”
容灼一怔,“你不想离开京城?”
“我是说假如我不能离开呢?”于景渡问道:“你愿意留下来吗?”
“可以啊。”容灼笑道,“反正将来太子也要完蛋了,这江山都是宴王的。他这个人重情重义,也不会苛待了咱们,到时候你朝他说说好话,给我安排个清闲的差事,嘿嘿。”
他说罢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不安排差事也行,我这本事估计也弄不到像样的差事。其实我在京城搞个营生也是能养活自己的,到时候就跟咱们先前说好的那样,你不想跟着宴王当差了,就可以来给我帮忙。”
“不过咱们偶尔出去玩一玩应该是可以的吧?”容灼道:“也不用走太远,隔三差五来江少卿家泡个温泉就挺好……”
少年认认真真畅想未来的样子,令于景渡心里忽而又生出了点不大理智的奢望来。
因为小纨绔畅想的每一个未来里,都是有他的……
“哎,你想不想去泡温泉?”容灼朝他问道:“这些日子你不在,我都没去过。”
那地方离江府的花园太近了,容灼自己不敢去。
“我记得大夫说过,你这病泡一泡是有好处的。”容灼道。
于景渡下意识想拒绝,但看到容灼眼底期待的目光,便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容灼见状忙扶他起身穿好衣服,又取了披风来给他批好,自己也穿得严严实实。
“前几日江少卿找人在这里搭了挡雪的棚子,没想到刚搭好就下了雪,还挺巧。”容灼挽着于景渡的手臂到了后院,发觉那温泉附近还挺暖和,丝毫没有想象中的冷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