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桑飞鱼
霍垣躲到霍闲身后，如受欺负的小鹿终于找到了靠山，也敢戒备地望着卫寒等人了。
“各位，今天天黑了，如果想关心魏源，不如明天再来？”霍闲缓缓道。
他话一出，程俊宁就高高挑了挑眉：“如果我说不呢？”当他是第一次进里世界吗，所有玩家都是竞争者，以为他看不出来这小子是想独享线索？
“那你不妨先去拿盏油灯来，魏源家没油灯。”霍闲“好心”提议，借着落日的一点余晖，环视屋内一圈，又缓缓道：“还有，你们懂手语吗？能跟魏源交流吗？”
众人：“……”擦。
“最后提醒一下，魏源八字轻，加上他们家犯重丧，他今天被上身一次，难保不会有第二次第三次，你们自己掂量。”霍闲话音刚落，狭窄的室内阴风起，冷得众人一个机灵。
离窗户最近的李虞非常清楚这一阵阴风并非从窗外而来，而游戏世界的副本又多以恐怖悬疑为主，故而玩家们又将其称为逃生游戏，每次下本都是一次逃生。他算是一个资深玩家了，在游戏里死过的次数已经有一只手那么多，他对于鬼怪还是非常敏锐的。
“魏来说的没错，今天天已经黑了，我们还是先回去，让魏源好好休息。”他顶着直立的汗毛尽量让自己平静地将话说完。
钱佳佳和他是认识的，不仅游戏里认识，现实中也认识，事实上，她差不多算是李虞带进游戏的，是她的前辈，李虞经验比她丰富，而且刚刚那一阵阴风也让她有熟悉的毛骨悚然感。
因此，她很快点头附和，脚也往门外挪了半步，可这挪出去的半步瞬间让她白了脸。
她的小腿仿佛撞进了一块冰里面，寒气不要钱地往她骨头里钻，哪怕不是第一次进游戏，她仍差点被吓得飙泪，一边缩回脚的同时一边抓紧了李虞的胳膊。
李虞被她冷不丁用力一抓，差点就要开骂，却很快发现抓他的手在颤抖。
“佳佳？”秋分过后，天黑的特别快，仅这短暂时间，落日的余晖已完全消失，他看不清钱佳佳的神情。
“李虞哥，我们……赶紧回去吧。”钱佳佳不仅嗓音发颤，牙齿也在上下打颤，即使她已经收回脚，可依然感觉那冷若寒冰的气息在靠近她，她快要窒息了。
“霍、霍哥，我们也走吧。”容乔也绷着声音说。
唯有卫寒，非但没有提出要走，反而饶有兴致开口：“是鬼来了吗？能和我聊聊吗？”
容乔＆李虞＆钱佳佳；amp;amp;程俊宁：“……”神经病啊！
[霍闲，我是NPC，我能假装鬼上身杀了他吗？]霍垣问。
[据我判断，里世界的法则意识并不喜欢杀戮。]霍闲说。
霍垣无语：[不喜欢杀戮还弄成逃生游戏？死在副本里的人貌似一点也不少吧？]
霍闲趁着黑夜揉揉他脑袋：[据我所见原主的记忆，我大概可以猜到里世界法则创造游戏世界的原因，先把这些玩家打发走，我再跟你细说。]
霍垣语气复杂又带点郁闷道：[我一直以为过了那么多世界我已经挺聪明，看问题也比较通透了，可跟你一比，又被秒成了渣渣。]
[殊不知，有多少学术研究方面的天才其实生活不能自理。]霍闲安慰他。
两人聊天的时间，卫寒和“鬼”的聊天已经进展到“能不能附我身上”，但是没人也没鬼给他回应，他困惑道：“世界上真的有鬼吗？”
“神经病！”程俊宁终于忍不住吼了一声，“我走了，李……你们走不走？”阴气凉得他血液仿佛都凉了好几个度，他不想，也不敢再在这里待下去，过去的经验告诉他，被鬼盯上，死的就快了。
“走，我们走。”李虞说着就先摸黑出门。
钱佳佳整个人几乎是挂在李虞身上，边走口中边念“阿弥陀佛”，哪怕仅仅是一个心理安慰也要安慰自己。
然而，出院门时，阴寒的气息将她团团包裹，迅速又霸道地往她身体里挤，她愣了一瞬就意识到那是什么，想要开口求救，却已来不及，她的思绪已经不容她控制。
“霍哥，我们也走吧。”少了三个人的卧房一下有了空间，容乔又一次摸到了霍闲身边。
霍闲还没动作，霍垣已先一步抱住他胳膊，假装不知道有人在前下床，直接把容乔挤到一旁，然后他又摸黑一通比划。
“魏源跟你说对不起。”霍闲充当了霍垣的嘴替，“我暂时还不回去，魏源晚上眼睛看不见，我陪他待一会儿。”
“那我也不回去，我跟你一块走。”容乔立刻说。
“我们不是一路，你先回去吧。”霍闲毫不犹豫拒绝。
“可是……”容乔迟疑，似乎顾忌着“魏源”，但还是开口道：“他差点杀了你，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在这里。”
霍垣忍不住问：[什么鬼？这家伙到底什么来头？你俩有那么熟吗？]
霍闲捏捏他手心，以示安抚，他道：“伤我的不是垣垣，是附他身的鬼，如果你担心他会再次被附身伤人，我们四个人待在黑灯瞎火的卧房反而全都有危险。”
“霍哥……”容乔话刚起头，就因为他卧房内亮起的一抹光止住。
霍闲和霍垣都望向光源处，是和“鬼”聊天未果就没开口的卫寒，他手里拿着一盒火柴，现在燃着的就是他点燃的一根火柴。
对于如何吸引他人目光，卫寒再清楚不过，而在黑暗中点火，无疑是最直白的方式，先前他甚至都没拿出来。
卫寒唇角带着一抹笑，笑很浅，有相貌的加成，整个人透着股慵懒自若。
他的视线与霍闲目光相接，笑容加深些许，他开口道：“冒昧一问，用筷子真的能驱鬼？”
“你不是亲眼所见？”霍闲反问。
“所见？并没有吧，我并没有见到你们口中的鬼，刚才屋子里确实冷得有些异常，但我和‘他’交流并未得到回应，因此我仍旧对鬼是否存在持怀疑态度。”卫寒说话慢条斯理，口齿清晰，就像是一位以严谨态度对待科学实验的学者。
容乔觉得他有针对霍闲的嫌疑，遂道：“你还是祈祷不要见到鬼比较好，万一小命丢了，可没处诉苦去。”
卫寒闻言轻笑，恰好一根火柴燃尽，屋里再次陷入黑暗，只听他语调温柔说：“我愿为我感兴趣的一切舍弃生命。”
第317章 无限逃生游戏（04）
次日， 天还未明，霍闲就被一阵哭声惊醒。
他心中生出一股不详的预感，而这预感在得知李虞死了之后得到应验。
李虞死， 也意味着他所扮演的角色死亡， 副本里所有NPC都是有血有肉的人， 不是程序设定或只会执行一段程序的机器，这也是吸引原主的另一个地方， 他感觉， 每一个副本都是曾经真实发生过的事情。
魏小军死亡的地方并不在家里， 而是在离霍闲家不远的一个茅草屋后， 魏小军母亲也是早起发现儿子不在， 找了一圈也没找见人，她去挑水， 后便在经过茅草屋时发现有人躺着， 过去一看却险些吓坏。
魏小军倒在血泊中，半个脑袋都被砸扁了， 红色与白色混合，格外考验人的心理承受能力。
不过一会功夫，大魏村的人就来了七七八八， 魏小军明显不是意外死亡， 他是被人杀死， 性质完全不一样。
霍闲看到了除他外的五名玩家， 分别是卫寒、容乔、程俊宁、赖双白和齐肆， 齐肆是个混血儿，一眼就能看出是玩家，赖双白面黄肌瘦，与村民一般无二， 原世界线中最初他也没曝露自己的身份，现在他也在NPC之列。换言之，时间倒流，《重丧》这个副本其实有八名玩家，如果，容乔真的是玩家的话。
钱佳佳呢？
魏小军母亲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在村长指挥自家男人和公公把魏小军尸体先抬回家时，她忽然红着眼喊道：“花桂，是花桂，昨天晚上小军就是送花桂回家，后来我就没听小军回来。”
“大林媳妇儿，别乱说。”村长皱眉道。
“我没乱说，小军昨天就是送花桂回家，不行，我要去找花桂，我要问一问是不是她害了我家小军！”魏小军母亲哭喊着就朝东边跑去。
钱佳佳，也就是魏小军母亲口中的花桂，她家住村东边，父母在县里上班，家里只有她和上了年纪的奶奶，老人裹着小脚，平时很少出门，耳朵眼睛都不好，所以村里的动静她没听见，也没看见。
[霍闲，我有不太好的预感。]霍垣也在听到动静出来的人行列，以往因为魏源家正在受诅咒村里人都离他远远的，这会儿村里出了命案，也没人在意他。
[一样。]霍闲神情有些凝重。
一大群人浩浩荡荡来到花桂家时院子里静悄悄的，继而是冲在最前头魏小军母亲的尖叫，霍闲心里一咯噔，随人流加快脚步。
虽然花桂家在大魏村已经是条件最好的人家，但房子也不大，卧房比魏源和魏来家也大不了多少。来人太多，霍闲没去挤，而是从窗户往里看，入眼处，便是挂在房梁上的一个背对他的人，那身衣服赫然是魏花桂。
很快，他又看到躺在地上的另一人，是花桂奶奶。
“有气，还有气，老三，老三在不在，快来看看。”村长检查了花桂奶奶情况，人还活着，立刻喊人。
“在、我在，让让，都让开，让我进去。”村长的三弟是村里唯一的赤脚大夫，平常也就看个头疼脑热，但显然也是比其他人强一些。
霍闲又看向房梁上的人，已经有村民上前将人放下。
大魏村死人已经不稀奇，可即便是犯重丧亦或是诅咒，也从未出现过一天死两个人，最重要的一点，其中有一个人明确是被杀，另一个人……从尸体状态看，是自缢，但为什么自缢，是出于自愿还是另有原因暂不可知。
“血。”容乔伸手往里指，窗户太小，如果霍闲不是半圈着霍垣捂住霍垣眼睛，他整个人都得挤进霍闲怀里。
“都站着干什么，快走，这不是你们能看的，快走，快走。”村长先霍闲一步开口，并直接上前赶人关窗，本就黑的脸今天更黑，仿佛下一秒就能滴出墨来。
霍闲没多留，虽然花桂的尸体是背对窗户，但他早已看见她手上的血，人放下后，正面更是有无数四溅的暗红色血，身上，脸上，可谓触目惊心。
一个不争的事实����花桂是杀害魏小军的凶手。
霍垣忍不住问：[霍闲，原世界线里没这么快死人，法则意识真的不喜欢杀戮吗？]这是他第一次质疑霍闲的判断。
霍闲沉默片刻，问：[垣垣，你昨天跟我说上魏源身的是魏源母亲？]
[啊……对，差点忘了告诉你，魏源其实已经死了，猝死，魂魄离体时他母亲附了他身。]霍垣开始给霍闲讲述他的发现。
和玩家们只有少数角色记忆不同，霍垣拥有魏源完整的记忆，魏源一家人，怎么说呢，就是一家努力活着的善良的残疾人组成的家庭。他的爷爷右手天生畸形，娶的妻子是个腿脚不好的，父亲也是腿脚不好，母亲是哑巴，魏源也一样。但这一家人虽全部是残疾人，可人都是好人，一家子都和善，然而噩运在那之后找上了他们。
先是魏源的奶奶在半年前失足落水；然后是魏源父亲被狗咬，一月后狂犬病发，不治而亡；接着是魏源母亲，她怀孕两个月时失去丈夫，怀孕七个月跌了一跤，难产而亡；最后是魏源爷爷，上个月的某天夜里，在魏源奶奶坟头附近的树上把自己吊了上去。
魏源是在副本第三天猝死的，而那个时候霍闲原主刚走，他有向霍闲原主求救，还推倒凳子发出声音，但霍闲原主并没有回头。而魏源魂魄离体时看见了他的母亲，原来，他的母亲一直在他身边守护他。
[这就可以解释为什么魏源母亲为什么对你痛下杀手，她应该是觉得因为你的疏忽，魏源才会死。]霍垣道。
霍闲颔首，霍垣的想法和他一样，如果是因为他的疏忽导致魏源没能在第一时间被发现，魏源母亲的确有对他的强烈恨意。
但也有说不通的地方，原世界线里魏源也死了，可魏源母亲并没有那么疯狂地杀人。对，没错，杀人，虽然角色的设定是看不见鬼，但霍垣对阴气仍是敏锐的，昨天李虞和钱佳佳、程俊宁三人离开，那股阴气也消失了，他很肯定是鬼追了出去，因为钱佳佳没有杀李虞的理由，更不可能自缢，除非是鬼动手。
霍垣刚回神，就看到那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容乔又往他男朋友身边挤，登时眉毛就竖了起来，正想搞点小动作，肚子咕噜一声，提醒着他应该进食了。
霍垣：[……]一大早的，他还没来得及给自己开小灶。
“饿了？去我家吧，我给你做早饭。”霍闲对他道。
霍垣维持着他的人设，犹豫半晌还是摇头，用手语表示他回家自己做。其实村子里也有习俗，有孝在身的人一个月内不能去别人家，尤其魏源还在“诅咒”之中，进别人家门，别人也怕受到影响。
“那我送你回去吧，先去我家，你那里火柴进了潮，我回家给你拿两盒。”霍闲道。
霍垣没再拒绝。
他俩旁若无人，但有人看不过去了，程俊宁阴阳怪气说：“有些人运气可真好，刚好有个跟NPC亲近的身份。”
因为副本任务要求是查清“诅咒”，现如今诅咒在魏源家中应验，玩家们自然而然会将目标锁定在魏源家唯一的一个幸存者身上。
相较其他线索明确的任务，这个副本的线索非常隐晦，原世界线中最开始是卫寒从附身在魏源身上的母亲口中套出一些消息，之后才是原主因为有第一个村民死亡村民们送葬发现另一条线索。
不过，昨天程俊宁为什么一口咬定卫寒有线索？
正想着，阴阳怪气霍闲完的程俊宁又开了口，这次他的目标是卫寒，“喂，现在已经死了两个人，你还不愿意分享线索吗？”
容乔和齐肆都看向卫寒，他一摊手，无奈道：“我不知道你从哪里得知我有线索，昨天去魏源家，我也只比你早到几分钟，而且，我不会手语，没法和他交流。”
“你不用否认，你会不会手语没关系，但你从拿走了一件东西，我看见了。”程俊宁指指自己的眼睛，嘴角的弧度充满嘲讽意味。
卫寒眼睛微一眯，齐肆在他开口前提醒：“你们注意点。”他下巴朝前方点了点，就见走在前面的霍垣在听到程俊宁话后朝他们看来，神情中带着狐疑和戒备。
副本中玩家所扮演的角色也要贴合角色来，若OOC严重或直接被NPC点出身份有异，仍会影响通关评分，别说加多少分，负数都有可能。游戏积分不好挣，所以玩家们会尽量避免扣分项。
[垣垣，卫寒在你那里拿走了什么？]霍闲问。
这……霍垣还真没注意，便道：[我回去找找看。]
卫寒、程俊宁和齐肆就站在离霍闲家不远的地方交流，目光时不时往站在霍闲家门口等待的霍垣看一眼，容乔和霍垣站在一起，同样等待着霍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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