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不曾阿
“而且,这次的西闪省之行,也让我感触颇深,西闪省那些居住在山沟沟里的百姓,他们喝的竟是储存起来的雨水,他们整日面对的是黄沙漫天,若不是亲眼所见,我真不知道大盛还有这种穷苦、闭塞之地。”
“那里的百姓日子这般艰苦,但他们却知道你的名字,知道你让一府百姓都致富的壮举。”
“提及你时,他们麻木的眼睛里有了亮光,他们多日未洗、褶皱里藏着灰尘的黑红脸庞上涌上了期望。这让我很震撼,也让我沉思。”
“去年一年我一直在思考,如今断了一条手臂,更是胡思乱想。”
“思来想去,我得出来一个最终的结论,那就是你的存在很有必要。”
“你的仁心为贫苦百姓兜了底,为贫苦百姓造了梦。只要他们还想活,只要他们心中还有期望,那他们永远不会反抗朝廷。”
“况且,身为上位者,是该有怜悯之心的,因为某些底层小民的日子真不是人过的。大盛真的应该有你这么一位活菩萨,应该有你这么一个标杆。”
“你就应该身居高位,父皇的确该重用你。”
黎荞:“……”
他深吸一口气,朝着六皇子拱了拱手:“您这话下官担当不起,下官能帮的人太少太少,兜不了底。”
别给他带高帽,他担不起。
不过,这会儿他还真没在六皇子身上感受到恶意。
其实准确来说,他一直没在六皇子身上感受到恶意。
但从前六皇子也的确是看不惯他,觉得他会惯坏百姓,现在六皇子突然转了性,竟是夸起他来了。
正常情况下,天潢贵胄突然成了残疾,这八成得发疯。
可六皇子不但不疯,还对他心服口服了?
“你做的已经很多了,我粗略算过这些年你捐的银子数目,得有几百万两了吧?虽然你搂银子的能力强,但能为无关之人花那么多银子,谁来了都得服气。”
“所谓论迹不论心,你不是突然这般,你是一直这般,这教人怎能不服气?”
“大盛真的需要你这位活菩萨,或者说,是吉祥物。”
六皇子说着看向盛鸿:“父皇,黎大人有仁心,还运气好,儿子今后一定多和黎大人来往,也沾沾黎大人的好运。”
黎荞:“……”
你别过来啊!
但盛鸿却是一脸欣慰:“这话不错,煦儿,你总算能理解黎爱卿了。”
他的至善至纯至傻的黎爱卿,终于得到他这个六儿子的赏识了。
“黎大人这样的臣子,千年难遇,儿子真不知该如何夸他,要不,您给他升一升官职?”
黎荞:“!”
他忙拒绝:“多谢六皇子好意,但下官所做的很多事情都是为了下官自个儿,下官没您想的那么高洁。况且,下官并未立功,怎能再往上走?”
“就是,黎爱卿此次并未立功,哪能再升官?”
盛鸿点头。
想升官,那得寻个能堵住朝臣嘴巴的由头,最近黎爱卿啥也没干,此时升官不合适。
“煦儿,父皇会认真考虑你这个提议的,但目前不合适。”
“你刚才说有话要对父皇说,还想听一听黎爱卿的意见,你想对父皇说什么?”
提议被拒,六皇子并未坚持,他很是理解:“其实不用儿子提议,以黎大人的才干,升官是早晚的事儿。儿子只不过是想卖黎大人一个人情罢了。”
“至于儿子想说的,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此次西闪省之行,儿子见识到真正的穷山恶水,所以有一想法,既然当地条件恶劣,那当地的百姓为何不能搬迁到其他地方呢?”
“这个……”
盛鸿微微皱眉:“煦儿,你指的具体是哪些地方?”
六皇子当即报出了几个名字。
一些军事要地和关隘,这些地方肯定寸土不让,自然条件再恶劣那也得守住。
但远离这些地方还不适合种植庄稼的山沟沟,当地的百姓何至于世世代代都守在那里呢。
大盛疆域辽阔,完全能为当地百姓寻一个宜居之地。
六皇子将他的想法讲完,不仅盛鸿挑不出错来,黎荞也挑不出错。
这一次,六皇子是真的设身处地为当地百姓着想,不愿当地百姓祖祖辈辈再与穷苦为伴。
盛鸿很是欣慰,在西闪省待了一年,他这六儿子身上多了些仁慈,也成熟稳重了许多,不仅明白黎爱卿的重要,也没再跟从前一般嚷嚷着要南下攻打他国。
虽然废了一条手臂,但收获也不小。
等黎荞出宫时,天已经黑了。
回到家中,正好赶得上晚饭。
一家子围坐在饭桌前热热闹闹吃过晚饭,而后众人各回各的小院儿。
黎长风黎云帆俩个小家伙一回到暖房,便翻出了黎荞最新为他们定制的拼图。
黎荞答应给他们俩一百件礼物,那就不能食言。
简单的拼图已经勾不起这两个小家伙的兴趣了,因此黎荞特意找皇家玩具铺订购了大盛名山大川、著名建筑的拼图。
两个小家伙读了不少书,但目前还不能行万里路,既如此,那就先用拼图感受一下大盛各地的著名风景和建筑。
比如说,两米多长的长城。
盛京城。
都江堰。
大运河。
泰山。
秦岭。
……
一个拼图便是一件礼物,陶竹对此很满意,黎荞不用费那么多精力了。
两个小家伙也满意,这么多山山水水和伟大的建筑,等将来长大了,他们肯定要去瞧一瞧!
两个小家伙玩的认真,黎荞便和陶竹坐在小书桌前闲话家常。
今日黎瑜安过来了,给黎小兰送新婚礼物,而且这个月底辛知就要去东定县任知县了。
东定县距离盛京挺近,他们夫夫俩先去那边看看情况,等黎小兰和江懋成亲时,他们夫夫俩再回京。
“希望辛知能历练出来,别让瑜安跟着他白受苦。”
黎荞道。
“虽然和侯府比不了,但知县夫郎肯定不会过苦日子。三姐今日还叮嘱他,让他多关心关心当地的穷苦百姓。”
“……也是,我总觉得他还是当初刚来咱家的那个小萝卜头。”
黎荞啧了一声。
时间过的真快啊。
“放心好了,他长大了,而且辛知待他极好,不会让他受苦的。与其担心瑜安受苦,不如担心小兰。”
“大嫂甚至都想和大哥一起去暨北省咱家的田地瞧一瞧了。”
提起黎粮和王桂花的新想法,陶竹不由叹气,他从黎荞怀中离开,趴到了小书桌上。
头疼。
“嗯?”黎荞吃惊,忙也趴到小书桌上,侧着脸看向他:“江懋不一定会去咱家的田地上督粮。”
“但大哥大嫂的确想去暨北省,哪怕和江懋不顺路,他们俩也想去瞧瞧。”
他们家在暨北省有十九万亩田地呢。
而且现在暨北省的官道都铺了水泥路,来去都挺快。
“……等小兰和江懋成亲之后再说。”
黎荞没有阻止,但也没同意。
“他们也是这么打算的。”陶竹说着伸出手抱住了黎荞的腰,整个人都趴在了他身上:“你今日在宫里可遇见什么事儿?”
“没什么大事,就是……六皇子突然看重我了,今后要与我多来往。”
回想起今日下午六皇子的言行,黎荞慢慢道。
“啊?他竟然看重你?”
陶竹吃了一惊,忙坐直了身子问:“具体是怎么回事?”
黎荞便也坐直身子,将今日六皇子的发言内容告诉了他。
陶竹听完一脸懵:“这么说,他还是有资格争夺皇位?”
“是。”黎荞点头。
“……那他对你,是真看重还是别有目的?”
陶竹更关心这个。
“目前看不出来。”
他虽然没在六皇子身上感受到恶意,但当初五皇子谋反时,是谁给七皇子和周正业报了信?
又是谁出手伤了七皇子?
这两个问题,至今没有答案呢。
此时的长寿宫里,盛鸿正和盛钧以及盛钧的两个近卫搓麻将。
盛钧退位之后喜欢游山玩水,好近距离观赏他打下来的大好江山,可因为之前盛鸿的突然晕倒,他已经许久未离京过。
待在盛京着实无聊,因此麻将和纸牌出现之后,他就时常拿这两样物件打发时间。
不过,这个时间,盛鸿一般要么在自个儿的寝殿待着,要么去后宫,甚少来长寿宫。
于是,搓了几局麻将后,盛钧挥手让殿内的人都下去,等只剩下他们父子了,便对盛鸿开了口:“可是发生了什么事儿?”
“还是煦儿的事儿。”
盛鸿手中抓着两个麻将牌,跟盘核桃似的拨来拨去,一脸愁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