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碉堡堡
伽因最后重新回到了主卧,他看见韩宴坐在书桌后面,用毛巾慢慢擦拭着那些从箱子里拿出来的摆件,窗外阳光熹微,给男人斯文的侧脸镀上了一层金边,莫名品出了几分温润如玉的味道。
伽因一瘸一拐地走上前,低声道:“雄主,您休息吧,剩下的我来就可以了。”
萨利兰法从来没有雄虫做事的规矩,他们总是躺在家里,被雌虫伺候得舒舒服服,像韩宴这种亲自经商创业的实在少之又少。
韩宴嗯了一声,动作却没停。
伽因只好和他一起整理东西,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雄主,家里的客房有很多,等整理好了之后,可以邀请雄父他们一起过来住两天。”
韩宴嗯了一声:“我考虑考虑。”
只是考虑而已,并没有打算答应。
韩宴这种人亲情观念淡薄,显然不会时常与亲戚走动,再则两家不过一条街的距离,不出意外每天晨练都能碰上,于是连最后一丁点所剩不多的离别伤感也瞬间被冲得烟消云散。
伽因想起了另外一件事:“您之前不是询问清剿密林异兽的事吗,负责带队的将领已经确定下来了。”
韩宴闻言擦拭的动作微微一顿:“新闻上不是说那些变异种正在完成自我净化吗,为什么还要清剿?”
伽因道:“索里蒂亚密林面积太大,污染源石清除后,帝国有意重新收复利用,保险起见还是会派出军队彻底清查一遍里面潜藏的危险物种。”
韩宴漫不经心问道:“主将是谁?”
伽因闻言静默一瞬,最后轻声吐出了一个字:“我。”
因为他的这句话,空气彻底安静了下来。
伽因仿佛是怕韩宴没听清,又重复了一遍:“负责带队的主将是我。”
韩宴下意识抬眼看向伽因,却见雌虫神色认真,不似作伪。他将手中擦拭干净的摆件重新放回桌子上,淡淡挑了挑眉:“是你自己申请的,还是军部派你去的?”
伽因右腿残疾,军部顾及他的皇子身份,给他分配的大部分都是文职工作,这种带队清剿的任务一般不会轮到他。
伽因抿唇:“抱歉,是我自己申请的,因为事发突然,所以没来得及提前告诉您。”
他并不确定韩宴会不会生气,所以一直注意着雄虫的神色,然而后者镜片后的眼眸一直情绪淡淡,不见任何起伏,闻言只问了两个字:“原因?”
伽因却没回答:“如果您不同意的话,我可以把申请撤回来。”
韩宴饶有兴趣:“为什么?”
伽因声音低低,不知藏着怎样的情绪:“您是我的雄主。”
韩宴很少干预伽因的工作,事实上外出执行任务对于军雌来说实在太正常不过,只是伽因一直性格孤僻,忽然主动申请上战场,难免让人感到有些奇怪。
韩宴的好奇心并不算太重:“你想去就去。”
他语罢顿了顿,又问道:“出发日期是什么时候?”
伽因:“还没定下来,应该是一个月后。”
韩宴没再问什么了,继续擦拭着箱子里积灰的东西,一件又一件。直到一整个箱子都空了下来,他才终于点了根烟,想起什么似的道:“军队清剿密林的时候,帮我找一只虫。”
伽因整理的速度比韩宴要快上不少,彼时他正准备将一堆废弃不用的东西扔到楼下,闻言脚步微微一顿,下意识看向了韩宴:“找一只虫?”
也许他的关注重点该落在韩宴为什么要在“密林”里找一只虫,谁都知道索里蒂亚密林危机四伏,根本不可能有虫在里面存活下去。
谁会在阎罗殿里找活人?
韩宴却嗯了一声:“黑发,黑眸,背着一把长剑,年纪不大。”
除开大巴车相遇的那次,他已经有许多年都不曾见过阿绥,只依稀记得对方应该成年不久,刚刚二十出头的年岁。韩宴并没有给出阿绥的画像,在萨利兰法这个地方,“黑发黑眸”四个字就已经足够将搜索范围缩小到极致了。
伽因疑惑问道:“是雌虫吗?”
韩宴缓缓吐出一口烟雾,意味不明地否认道:“不,雄虫。”
他曾经翻看过医疗文献,人类男性的身躯与雄虫身体结构基本无异,阿绥后颈干干净净,没有任何虫纹,在萨利兰法应该归属为“雄虫”。
伽因静静注视着韩宴:“是您的朋友吗?”
他好像从来都没听说过韩宴身边有这种朋友,目前萨利兰法唯一一只黑发黑眸的雄虫就是尤斯图的伴侣,很巧,也是从索里蒂亚密林里发现捡回来的。
韩宴弹了弹烟灰,不知该怎么和伽因解释,按照地球上的辈分来算,阿绥该叫自己一声“三爷爷”,姑且默认了“朋友”这个称呼:“算是吧。”
伽因犹豫开口:“密林里面很危险,我担心您的朋友……”
韩宴闻言将那半截未燃尽的烟头轻轻卡在了烟灰缸边缘,白色的烟雾袅袅升起,让人窥不清他脸上真实的情绪:“活着更好,如果死了……”
韩宴顿了顿,阖目平静道:“死了就把尸体带回来。”
他的声音很轻飘,一瞬间仿佛随着烟雾被风吹向了窗外,散得很远很远。
伽因见状没再问什么了,点头应允,转身一瘸一拐地离开了房间。他一向很得韩宴的心,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就像他从来不会追问韩宴为什么要寻找那个黑发黑眸的朋友,他只需要知道那个朋友不是韩宴的相好就足够了。
到了晚上吃饭的时间,伽因原本想点外卖,但又觉得刚刚搬进新家第一天,点外卖不太好,干脆打开终端在星网上搜索菜谱,在厨房里跟着上面的教程做饭。
伽因依旧记得韩宴那天晚上说的“修身养性”四个字,身为一名合格的雌君,确实不应该缠着雄虫夜夜笙歌,那样对肾不好。
伽因在星网上专门搜索了几道给雄虫补身体的汤,然后根据视频步骤把那些奇奇怪怪的药材丢进锅里去煮,他的烹饪课并不像尤斯图那么糟糕,甚至经常得满分,但架不住汤的味道本身就很奇怪,整个厨房都弥漫着一股苦涩的中药味。
负责教授菜谱的亚雌主播用一种暧昧的语气在视频里道:“这道汤对于雄虫来说可是大补的哟~你们千万要牢牢看住自己的雄虫,不要让别的小妖精占了便宜~”
伽因没有听见后面的话,他只听见主播说这道汤对于雄虫来说大补,多熬一分一秒都不行,掐准时间盛了一碗出来,结果因为太过着急,还不小心把摆在桌上的终端扫进了水池子里。
韩宴下楼的时候,敏锐嗅到了这股奇怪的味道,他眼见伽因在厨房忙碌,出声问道:“你在做什么?”
伽因闻言连忙把终端从水里捞起来,欲盖弥彰道:“没做什么,晚饭已经好了,您可以洗手吃饭了。”
他语罢将厨具整理好,这才把饭菜从里面端出来摆上桌,顺便将一碗黑糊糊冒着热气的汤往韩宴手边推了推:“这是特意给您熬的汤。”
韩宴闻言瞥了眼那碗不知名的东西,听不出情绪地反问道:“汤?”
伽因大抵也知道卖相有些奇怪,犹豫补充了一句:“里面放了一些补身体的药材。”
韩宴没再问什么,安静吃起了饭,至于那碗汤,他尝了两口就没再动过,里面都是大热的药材,全部喝下去他今天就不用睡了。
吃完饭的时候,伽因起身收拾碗筷,看样子是准备把那碗汤倒掉。韩宴摸了摸尚有余温的瓷碗,却直接推到了伽因面前,言简意赅道:“别浪费,你喝了吧。”
伽因闻言一愣:“我喝?”
韩宴嗯了一声,不知是不是错觉,他镜片后灰蓝色的眼眸带着几分不动声色的打量,声音低沉道:“不是补身体吗?喝了吧。”
这只雌虫好像有些弄不明白他们两个之间到底是谁虚,竟然会想着给自己补身体,韩宴觉得这个笑话挺有意思的。
伽因没听主播说雌虫也可以喝这种东西,但见韩宴盯着自己,秉着不浪费的原则还是一口气喝了下去,结果发现味道确实有些怪怪的,怪不得韩宴不爱喝。
韩宴问伽因:“好喝吗?”
伽因点点头,又摇头。
韩宴瞥了眼伽因发红的脸颊,不知在想些什么:“时间不早了,忙完早点睡觉吧,明天还要上班,失眠就不好了。”
彼时伽因尚且不知道韩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直到晚上睡觉的时候才终于发现那么点端倪,因为他热得根本睡不着,衣服脱光了也还是热。
韩宴听着身旁翻来覆去的动静,在黑暗中悄然睁开眼,最后又轻轻闭上,一副风雨不惊的模样。
伽因只有挨着韩宴才会感觉凉快一些,他趴在雄虫肩头,脸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声音沙哑的道:“雄主……”
韩宴嗯了一声。
伽因犹豫着吐出了一个字:“热……”
韩宴的回答永远都那么言简意赅:“开冷气。”
补药都是这样的。
伽因后知后觉意识到应该是今天那碗汤的问题,开冷气应该没用,他无意识轻蹭着韩宴,眼尾醺红,浓密的睫毛被泪水沾湿些许,因为难耐发出了近似哭腔的闷哼声。
韩宴知道雌虫是在故意勾引自己,因此无动于衷。他心想让对方长长记性也好,知道下次不能乱熬东西,指尖在伽因银色的发丝间缓缓穿梭,微用了些力气才将对方按入自己怀里。
韩宴淡淡出声:“睡觉。”
“……”
伽因闻言身形一僵,只好趴在雄虫怀里老老实实睡觉,忍着体内一波又一波的燥热,艰难度过这个漫长的夜晚。
可想而知,一夜无眠。
翌日清早,伽因像往常一样帮韩宴整理衬衫纽扣,后者眼眸一垂,发现了他眼下的青黑,似笑非笑问道:“今天还熬汤吗?”
伽因动作一顿,难免有些尴尬:“……不熬了。”
他燥了一晚上,说话时嗓子都哑了。
真可怜……
韩宴漫不经心想到。
他将伽因抵在书桌上,难免带了几分猫哭耗子的假慈悲,勾住雌虫尖尖的下巴,给了一个深且缠绵的吻。伽因睫毛颤动,伸手圈住韩宴的脖颈用力回应着,马上就要上班了,剩下的时间显然不够他们做一次的,但能解解馋也好。
回头就把那个教做饭的主播拉黑。
伽因思及此处,下意识看向了自己手腕上的终端,结果发现屏幕有些闪烁,不知道是不是昨天泡水泡坏了。
韩宴注意到他的动作,用指腹摩挲着他的手腕,听不出情绪地问道:“坏了?”
伽因道:“可能昨天做饭的时候不小心弄坏了。”
之前军事训练的时候就不小心磕过一次,昨天又浸了一回水,应该要不了多少就会彻底报废。
韩宴没再问什么,整理好衣服后就和伽因一起出门上班了,忙忙碌碌,生活作息与地球上的人类无异。
军部最近在密切观测密林动向,每天不断有新型变异种的尸体被送到研究所解剖,伽因负责清剿行动,同样需要参与其中,抛开右腿残疾无法上战场这点,他的所有进修科目都近乎满分,无论是情报处理还是医学解剖,完成起来都得心应手。
直到午休的时候,伽因才终于停下手里的工作从研究室走出来,他解开身上的白大褂随手搭在衣架上,一瘸一拐地在办公桌前落座,却见同事正聚在一起研究中午吃什么好。
这些军雌忙起来很少顾得上吃饭,以前都是在军部食堂吃残羹剩饭凑合的,但自从外卖软件普及之后,每天中午的一餐饭俨然成了他们一天工作的动力,闲下来就喜欢打卡附近新开的餐厅,外卖餐盒一天就能堆满办公室后面的巨型垃圾桶。
伽因打开水杯喝了口水,嗓子还是有点哑。一旁的同事见他坐在位置上休息,出声问道:“少将,我们今天中午打算点外卖,楼下那家新开的汉堡餐厅有你喜欢的套餐吗?”
伽因闻言下意识打开了终端,结果发现已经坏得不能开机了,又放了回去:“你们决定吧,我都可以。”
同事问道:“终端坏了吗?”
伽因嗯了一声:“我下班再换。”
他平常话不多,同事都习惯了他沉默的性格,闻言只好帮他随便点了一份套餐。然而没过多久,外面忽然有一名军雌敲了敲办公室的门:“伽因少将在吗,你的雄主过来找你了。”
临近午休时间,办公室里的虫并不是很多,这名军雌喊的声音又大,几乎整个办公室都听见了,一时间所有雌虫都齐齐回头看向了门口:“谁的雄主来了?!”
传话的军雌见状心中暗自咋舌,瞧瞧,这群军雌一定是恨嫁恨疯了,明明都是未婚雌虫,听见“雄主”两个字这么来劲做什么:“总之不是你们的雄主。”
军雌语罢环视四周一圈,注意到了坐在窗边的伽因,又喊了一遍:“伽因少将,你的雄主过来找你了。”
伽因刚才就听见了声音,只是怀疑自己耳朵听错了,毕竟韩宴怎么会无缘无故来军部。他闻言下意识拉开椅子站起身,还以为他们在开玩笑,无意识皱了皱眉:“我的雄主?”
“是啊,你的雄主就在办公室门口等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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