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攀心
“我们要做好准备。”马车里，罗恩低声说，语气严肃冷淡。
希思看向车窗外，落日的血红霞光刺破云层的罅缝，那厚实的云层就像碎裂的、扭曲畸形的肉块拼凑成的人脸，裂隙渗出蠕动的血肉，脸上布满疙瘩和脓包。它就飘浮在那里，飘在城市上方，咧开嘴，露出讽刺的、残忍的微笑。
他望着窗外发呆，感受到一种深不可测的混沌感。无数念头在脑袋里翻腾，疑惑和怀疑此起彼伏，时刻扰乱他的心神。
他明白罗恩话里的深意。
不管是面对这次的诡异案件，还是面对这座城市、这个国家、甚至这个时代即将发生的变化，逃避是被禁止的选项，直面黑暗是唯一的选择。
王宫。
国王穿着睡衣，躺在床榻上修养。
美貌的侯爵夫人陪他身边，位高权重的大臣和贵族也都聚集于此。
“陛下已经服用了圣水，身上也没有遭受诅咒。”说话的是拉米罗大主教。
他站在诺亚王子身边，安静沉稳，就像一尊神像。
“可陛下还是感到心悸，主教大人还是再为陛下检查几遍吧……”侯爵夫人眨着眼睛说，她眼眶泛红，看起来刚哭过一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主教已经检查过很多次了。”诺亚站在一旁淡淡开口。
“我只是担心陛下……”侯爵夫人抽泣似的说，眼眶渐渐浮出泪水。
“那好吧，那我就再为陛下检查一次。”拉米罗大主教走到床榻边。
“那就有劳了。”侯爵夫人擦了擦眼角，对着国王露出一个妩媚的微笑。国王拍了拍她的手背，满腔怒火也被她的柔情消减了一些。
在主教为国王检查的空档，贵族和大臣也接连开始讲话。各种各样的议论、怀疑和斥责之词很快就充斥了整个房间。
“安静！都安静点……”
国王被嘈杂的谈论吵得脑袋嗡嗡作响，按着太阳穴发出虚弱厌烦的哼叫。
侯爵夫人急忙帮他揉捏额头，大臣们议论不停，但声音也略微变小了一些。
“听说已经找到了凶手，正在全城通缉他们。出城的路线已经被封锁，那些罪犯肯定就藏匿在城市里！”有大臣愤愤地说。
“哼，听说凶手只是几个低贱的流浪艺人，真是荒谬，我可不觉得他们有胆量谋反！”另一个贵族讥讽出声。
“我认为他们背后肯定有人指使，幕后黑手可能就在宫廷中！”
“我倒是不这么觉得。各位都见过或听说过广场上的恐怖景象，一切都是巫师搞的鬼！这些邪恶的家伙是恶魔的走狗，他们会带来灾难、疾病和混乱，会毁灭王国！刺杀国王陛下只是他们阴谋的开始！如果不消灭他们，这些犯罪分子迟早会动摇国家的根基。”
“我赞同您的观点，依我看，这些异端分子是‘人类的敌人’，是有害的术师，他们会阻碍国家的发展，必须要制定政策阻止他们的邪恶仪式……”
“相信巫术之人都接收了错误的信仰！为了维护正义，犯罪者及其同谋都应该被处死，我们要制定新的法律，清除国内的邪恶巫师。”
“这并不是激进主义，阁下们，国家和教会的权威神圣不可侵犯，信仰容不得亵渎……”
“国民也有同样的诉求。陛下，那些异教徒都是魔鬼崇拜者，应当接受审判，这是为了解救饱受巫术折磨的普通民众而应该采取的措施！”
贵族大臣们各抒己见，话题涉及政治阴谋、宗教权威和异端活动等诸多方面。这次的犯罪引起举国上下的震惊和讨论，不管是激进派还是保守派，还是心怀鬼胎、别有用心的贵族，都想借此撬动一些变化，以谋求更大的政治利益。
侯爵夫人依偎在国王身边，听着那些男人们的议论，眉头越蹙越深，装出一副忧愁胆怯的模样。国王见此，便急忙将她揽在怀里，出声打断臣子们的谈论。
“行了行了！都别说了！”
臣子们噤声。
“我明白你们想说什么！”国王眉头紧锁，“有什么事等明天再谈，现在都先退下吧！”
“是……”国王已经发话，这些家伙也不好多呆，又说了几句客套的祝福话，就迅速离开了房间。
“陛下，您的身体已无大碍。”
臣子贵族们刚走，拉米罗大主教的检查也立刻结束。
“辛苦你了。”国王对他说，语气温和。
国王喜爱二儿子诺亚，而这位新的大主教又是诺亚王子的挚友，故也很快就取得了他的信任和好感。
“诺亚，你觉得刚才他们说的怎么样？”国王看向宠爱的二王子。
“父王，正如他们所说，不能再这么放任国内的异教徒。自您执政以来，国家一直采取温和的政策，但您也看见了，这些家伙心狠手辣，不知悔改，甚至想要颠覆王室的权威。如果一味采取容忍宽容的态度，国内的异端势力和巫师活动只会更猖獗。”
“说得好。”国王满意地点了点头。
“我也赞同诺亚王子的观点。”说话的是谄媚的唐宁爵士，“我听说这些巫师在国内四处游走，传播诡异巫术，鼓动普通人参与邪/教仪式。单靠教会的管理远远不够，王国也必须要采取相应的措施。”
诺亚王子用一种愤恨的语气继续说：“没错，父王，我听说不仅是平民，就连一些贵族也受到荼毒，在巫师的教唆下干一些不见人的勾当……”
“咳咳！”侯爵夫人咳了几声，打断王子的讲述。
“怎么了？艾丽卡，你身体哪里不舒服？”国王关心地问。
“我没事，陛下，可能是一直担心着你，晚上没有休息好。”侯爵夫人揉了揉眼角，浅浅一笑，“你平安无事我就放心了。”
“艾丽卡……”国王被情妇这番真诚的话打动，眼底流露出柔情和爱意。
“父王！”看见他们在眼皮子底下调情，诺亚王子面露愠色。
“父王，刚才我提到有贵族……”
“好了好了！”国王挥了挥手，打断他，“这些事情你和主教商议就行，我感觉有些疲倦，想先休息一会儿。”
话还没说完，他的手就迫不及待在情妇身上游走起来，诺亚王子顿时气得发抖。
“那我就先走了，父王，您记得‘好好休息’！”
恼怒地丢下这句话，诺亚王子就带着拉米罗大主教走出寝宫。
唐宁爵士紧跟着他们走了出来。
“王子殿下！”唐宁爵士快步跟上两人，“您刚才的话还没说完，这……当真有贵族信仰异端教派？”
“当然是真的！”诺亚王子皱着眉说，“类似的事情在历史上也不算少数，我敢保证，那些反动分子的势力已经渗透到贵族之中。”
“这真是太可怕了！”唐宁爵士惊讶地瞪大眼睛，“您……您知道那些被蛊惑的贵族的身份……”
“哼！”诺亚王子冷笑出声，“等以后你自然会知道！”他搪塞道。
“我明白了。”唐宁爵士转动眼珠，恭敬回答。
这种秘密就算知道了也没什么好处。
“如果贵族都会受到巫师的迷惑，那教会中是否也藏着这些邪恶势力的爪牙？”唐宁爵士接着说出自己的猜测。
“您的猜想有道理。”拉米罗大主教微笑道，“我认为教会中都是虔诚的信徒����虽然我很想这样说，但事实上教会内部并非坚不可摧，总是有小苍蝇想要飞进来试探一二。”
“原来主教大人早就发现了。”唐宁爵士奉承道。
“这次的事件只是一条引信，它彻底暴露出了国家潜在的弊病。”诺亚王子语气冷硬，目光灼灼，“我们必须要进行改革，制定新的法律。国家和教会必须统一起来，向那些邪恶的巫师宣战！”
诺亚王子的坚定让唐宁爵士感到惊奇，他万万没想到这位看似温和的王子在这方面上展示出如此铁血强硬的手腕。
莫非……他想铲除的不止是巫师，还有其他妨碍他的家伙。
“您说的对，诺亚王子。”唐宁爵士眯起眼睛，眼底流露狡猾之色。
作者有话说：
第190章 离别之人
◎离别之人◎
深夜。
天幕低垂,云层飘浮不定，将夜空衬得幽暗深邃。
黑夜透过门缝和窗帘渗透进屋内，烛火在跳动,微弱的光将模糊的、奇形怪状的影子投射在四周的墙壁上,朦胧飘忽,给人一种麻木眩晕的怪异感。
小乔治一眨不眨地盯着墙上的影子，直到眼睛酸疼流出眼泪,他才呆呆地移开视线。他坐在沙发上玩玩具。他的母亲在厨房洗碗,从客厅可以听见流水和瓷器叮叮当当碰击作响的声音。
他的父亲喝醉了酒睡在卧室床上,卧室门没关紧，小乔治抬起头看了看漆黑的走廊，沉闷的鼾声在黑暗中时隐时现。
转回头,他拿着手里的玩具继续玩耍,这玩具是一个木头雕刻的小马，是他四岁的生日礼物。这个玩具他已经玩了很久，对他而言已经失去了吸引力,只留下厌倦和乏味。
啪嗒！
没有拿稳,小马掉在了地上,小乔治没有立刻去捡,而是先瞅了瞅厨房里的母亲。
那个女人正专心地洗着碗,嘴里哼着歌谣，丝毫没有注意到小马掉在了地上。
对玩具的不满和受到忽视的委屈堆叠在一起，小乔治噘起嘴，小脸纠成一团，想要放声大哭。
就在这时,门嘎吱打开,将小乔治酝酿出的眼泪给憋了回去。
小乔治转头看向门口,门开了一条小缝，蠢蠢欲动的黑暗触手在地板上延伸徘徊。
是继续哭，还是先告诉妈妈门开了？小乔治捏紧手掌，一瞬间有些犹豫。
他盯着敞开的门，突然，一个小小的会动的东西从门缝里钻了进来。
小乔治瞪大双眼，愣愣地盯着那小东西，甚至还惊讶地揉了揉眼睛。可他很快就发现这不是他的错觉����一个小人从门缝溜进了家里！
“小乔治����小乔治����”
小人只有手掌那么大，站在门口轻声喊着他的名字。
小乔治胆怯地看了看厨房。妈妈还在洗碗，没有察觉到任何异样。
“小乔治，带上你的小马跟我出来玩！今晚有节日晚会，有糖果玩具，还有好多跟你一样大的孩子。一起来玩吧，小乔治，来参加晚会，你会收到最好的礼物，礼物是你想要的东西……”
这个小人站在门口手舞足蹈，用甜蜜的话引诱小乔治。小乔治被他说得心动，爬下沙发，捡起小马就走到了门口。
“快来快来！”小人站在门口朝他招手。
小乔治好奇地看着他，心里又害怕又惊喜。他回头看了厨房一眼，内心的犹豫很快就被玩耍的欲望取代。
门无声敞开更大的缝隙，他跟着小人走出门，站在台阶上。
背后的门悄然闭合，他低头一瞧，发现小人和手里的小马都不见了。
悠扬欢快的乐曲声突然响起，牵动他的心神。他抬起头，发现面前的景象已经发生了变化。
黑暗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无比美好的乐园。
珍奇可爱的动物、糖果蛋糕巧克力、漂亮的马车和小马驹、鲜花盛开的草地……
“好漂亮……”小乔治陶醉其中，恍然出神，嘴角情不自禁咧开微笑。
“来，让我们去往乐园。”
一只手朝他伸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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