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竹酒
“还行吧,没碰到太有战斗力的,不算是酣畅淋漓,不过…”
宁咎轻轻凑近那人,阎云舟颇为配合地问道:
“不过什么?”
“不过我将周家给拖下水了,这明日户部的人就会到周家京郊的土地田庄丈量。”
阎云舟自然地将手环过了他的腰身:
“你这倒是帮了洛月离一个大忙,周家在京郊的田产不少,加上周家的老爷子也算是元老了,他这块儿骨头可是不好啃的,没想到被你给拿下了。”
“也不知道明天的土地清丈会不会顺利。”
“未必,周清可是个老狐狸,在李启朝时,他和魏长河的关系很微妙,不远也不近,处事圆滑,滴水不漏,不该有的来往也没有被查出来过,他倒是颇得李启的信任,做了两年的主考官,连儿子也进了国子监,陛下登基之后,魏家倒了,倒是也没有牵连到他,这两年倒是时常称病不上朝了。”
说到主考官,宁咎才想起了殿上的那人:
“哦,对了,我刚将你的折子念出来,就有一个穿着青衣服的人跳出来,跟我什么古人有云什么的,就是周少师的女婿,叫吴…哎,吴什么来着?”
宁咎转过身就将那人的名字给忘了,阎云舟笑着开口:
“吴保青吧?”
“哦,对,就叫这个名字,我看着他穿个青色的衣服,刚想从他的补子上看看他是几品官,但是那绣的是什么啊?水鸭子似的,你说你昨天光顾着教我那几个字怎么读,你也不把补服给画出来,我哪知道那些水鸟都长什么样子?”
宁咎的吐槽虽迟但到,阎云舟好像都能想到这人方才在朝中,看着人家身上的补子又不认识的样子了,他忍不住轻笑出声:
“你笑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我的错,等回去啊,我就给你把那些水鸭子都画下来,下一次绝不让宁侯做个睁眼瞎。”
宁咎懒得理他,看了看时间才问:
“你才睁眼瞎,早膳吃了吗?”
阎云舟昨日忙着给他“补课”本就睡的比较晚,今日又比平常起的早一些,人歪在车厢中的软塌上多了几分惫懒的感觉:
“没,等你回去一块儿吃。”
“下次别等了,你到时辰就吃饭,别等我。”
“是,都听你的。”
宁咎扶着他进了院子,却听下面的人来报:
“王爷,庄子上的嬷嬷请人来说萱姐儿昨日开始发高烧,一宿都没退。”
果然阎云舟立刻顿下了要进院的步子:
“那边的大夫看过了?”
“看过了,也灌了药,不过烧还是没退。”
阎云舟眉心微拧,倒是宁咎问出口:
“萱姐儿是谁啊?不会是你在外面的…”
府里的女孩儿才叫姐儿呢,阎云舟瞪了他一眼:
“什么你都敢想,不用回院子了,你陪我到庄子上看看吧,带上药。”
杨生也一并跟着过来,手中提着药箱坐在后面的小马车上,前面的马车中宁咎抱着手臂坐在阎云舟的对面,那架势颇像是会审一般,一早上折腾到现在一口饭都没吃,阎云舟的脸色也不太好看,却还是伸出手:
“离那么远做什么?”
“哼,交代吧。”
阎云舟半阖着双眼,似乎也不太想回忆,又觉得这个事儿当着宁咎的面说出来多少有些没面子,车厢里寂静了半晌之后他才开口:
“你走的那一天京城有27个孩子出生,我都去看过,家里的状况不好的,每月王府都会支银子过去,我就在想,若是你没有回到你原来的地方,会不会投生在这些人的家中?
萱姐儿的眼睛分外的像你,她的母亲难产而死,后来父亲另娶,孩子养的瘦瘦小小的,我瞧着可怜,便给了银子接到了庄子由嬷嬷照看。”
阎云舟说完便闭上了眼睛,那些户的孩子他都曾乔装出去看过,确保他们安安稳稳长大,家中衣食无忧对那时候的他来说也算是一种安慰。
宁咎怎么也没想想到会是这个原因,阎云舟要多绝望的情况下才会一家一家去找他走那天降生的孩子?他立刻过去将人抱在了怀里,怀里的人没有回抱他的动作,却是胸腔微微震动:
“我累了,睡一会儿,到了叫我。”
很显然,怀里的人有情绪了,宁咎这会儿想起他刚才竟然猜他和其他人…顿时也心里有点儿虚,其实他就是开个玩笑的,怀里的人脸色确实不好看,大早上的来接他,结果饭都还没吃上,估计这会儿已经被他给气饱了。
宁咎扶着他躺下,殷勤地给他整理好被子:
“好,你安心睡,我就在边上陪你。”
好在去往城外的官道不怎么颠簸,榻上铺的厚实,倒是还能舒适几分,阎云舟没一会儿便真的睡了过去,听着那人慢慢变得绵长均匀的呼吸,宁咎才有些暗恼地揉了一把头发,心里还不断吐槽自己,就你话多,就你话多。
车子停到了城外的一个庄子上,暗玄轻轻敲门,阎云舟本也睡的不踏实,这就醒来了,撑着起身的时候眼前却有些发黑,宁咎感受到了便立刻坐在了他身边,手揽着他的身子:
“头晕是吗?可能有些低血糖?没事儿,靠着我,慢点,我们缓缓。”
被说是阎云舟了,就是他现在都有些饿了,这人本来晨起应该就有低血压低血糖的毛病。
“没事儿,走吧。”
这是一个正儿八经的三进院落,并不算大,倒也精巧别致,宁咎扶着阎云舟进去,刚穿过前堂,便听到里面似乎有小孩子微弱的哭声:
“拜见王爷,王妃。”
这里管事儿的叫赵三,是王府旧人:
“萱姐儿在里面,这会儿孙嬷嬷和奶娘正喂药呢。”
宁咎看看阎云舟那一脸担心的样子,轻轻拍了一下他的手臂:
“有我在呢,没事儿的啊。”
内室中,一个才三岁大的女娃娃被嬷嬷抱在怀里喂药,小脸儿烧的通红,一边哭一边咳嗽,瞧着就是个小可怜,宁咎第一眼便落在了那孩子的眼睛上,黝黑的瞳仁,此刻像是蓄了水的黑葡萄,看着确实像是缩小版的他。
“我们萱儿怎么了这是,这么可怜,叔叔抱。”
“叔叔…”
阎云舟确实经常来看这孩子,萱姐儿对他也不认生,两条藕节一样的手臂便这样攀在了阎云舟的脖子上,小家伙浑身上下都滚烫,像是个小火炉,确实是烧的不轻,宁咎也上前看了看,这一次他不用摸额头了。
而是从他带来的箱子里拿出了专业的体温计,阎云舟还没见过这东西,抱着孩子扫了一眼宁咎手里的东西,却还是一句话也没和他说,介于刚才的小插曲,宁咎此刻颇为乖觉地解释:
“这个叫体温计,用它夹在腋窝下,就能试出准确的温度了。”
宁咎把体温计夹在了孩子的腋窝下,阎云舟抱住她,不让她乱动,宁咎这才去问这儿的大夫,孩子都用了什么药,已经病了多久了。
他留下的阿司匹林确实还有,但是一来,现在仅剩的都在王府,二来,这么小的孩子也有些不敢给她用。
宁咎看了一眼体温计39.2度,确实是不低了,阿司匹林对这么大的小孩儿来说还是副作用太大,好在这一次来的时候他将很多常用药都拆了包装,带了片剂,他找了布洛芬过来。
“吃这个吧,一会儿我用酒精再帮她搓搓身上。”
给孩子喂了药,宁咎看着阎云舟面上都透出了疲色:
“我在这儿,没事儿的,暗玄,这儿能不能吃饭?我照顾小丫头,你先带你们王爷去用点儿早膳。”
阎云舟也没有逞强,便到了厅中坐在,宁咎和嬷嬷一块儿用酒精给孩子搓身上,小丫头像是藕节成精了一样,白白嫩嫩的,让宁咎看着心里都跟着软了下来。
身上凉快了小丫头也不怎么闹了,昨晚折腾了一夜,这会儿便瞌睡了,宁咎由着嬷嬷和奶娘哄着他才到了外面的厅中:
“放心吧,小孩子发烧闹病儿是常事儿,好了,我们王爷别生气了。”
宁咎上去环住了阎云舟的脖子,随即便听到了一个略显无奈的声音:
“没气,过来吃饭吧,这么晚了,你也一口没吃。”
宁咎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一口才松开了人,阎云舟的唇角几不可见地勾了一下:
“这儿清粥小菜多,吃得惯吗?”
“我哪有那么叼的嘴啊,不过这里环境瞧着倒是挺好的,这里算是北郊吗?”
阎云舟点头:
“嗯,这是北郊我的一个别院,明日户部的人便要到这里来清丈。”
宁咎抬头:
“那正好啊,今晚也不用回去了,陛下今日在朝堂上还说让我盯着点儿周家呢,你在更好了,今晚我们便歇在这边儿吧,省的下午还要折腾回府。”
阎云舟自然没有什么意见,下午主屋便收拾了出来,宁咎时不时去看看小丫头的状况,没忍住问道:
“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养这小丫头的啊?”
第124章 这么愿意喊我爹吗?
宁咎的问题将阎云舟的记忆拉回到了那年冬天:
“你刚走的第二年冬天,我派去盯着这几户人家的暗卫来报,说有个小家伙病了,萱姐儿的爹娶了一个新老婆,就在同一年冬天给他生下了一个儿子,冬日的时候得风寒的多,药铺的药也贵一些,所以冬日王府拨出去的银子也会多一些,但是萱姐儿的爹,却用这银子给小儿子办满月宴也没有给萱姐儿抓药吃。”
说到这里的时候,阎云舟的脸色都寒了下来,宁咎都皱了眉:
“这什么爹啊?然后呢?”
“然后我便派了闫叔过去,带上了府医想着先给孩子瞧病,萱姐儿那爹是个惧内的,瞧着我们在意孩子,便想着用孩子要挟我再给银子。”
宁咎属实是被这操作都给惊着了,这,真行,威胁到了阎云舟的头上:
“闫管家看着那孩子瘦瘦小小的,若是再在那个家待下去,恐怕熬不过那一年的冬天,但是那家农户是寻常百姓家,子女并非奴籍,所以当时也没办法将孩子给买来,所以闫管家报了官,言说那家苛待女儿,闹出的动静还不小,大晚上的把顺天府尹都惊动了。”
宁咎撑着下巴在一旁听着:
“这种案子怎么断?”
“虐待子女是要挨板子的,那家的男人不是个有硬骨头的,那后娶的老婆也怕了,顺天府打了十个板子以儆效尤,闫管家还是不放心,最后那家人主动将孩子送养给了闫管家。”
平民子女虽然是不能买卖,但父母若是养不起倒是可以将孩子送养给大户人家,只不过被送养的多是女娃娃。
“那一次,萱姐儿在王府住了一段时日,直到她的病见好,等到天暖的时候我便让人接她到庄子去住了。”
宁咎转过头来:
“为什么不让萱姐儿一直住在王府呢?”
阎云舟顿了一下开口:
“那会儿陛下刚刚继位不久,不知道多少人都在明里暗里的盯着王府,这孩子在王府里名不正言不顺的,王府中的规矩也多,反倒是不如放在庄子上,能让她开心快乐地长大。”
宁咎忽然盯住了眼前这人,神色犹疑了一会儿,半晌之后幽幽开口:
“王爷,这话不老实吧?你呀,不撒谎,就是有些事儿都喜欢说一半儿留一半儿,真当我看不出来呢?偌大一个王府,你若是想瞒住旁人留住一个小丫头,谁还有本事真的探进来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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