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竹酒
“自然不是,这只是换药的时候用的东西,不能当药用的。”
这几天他也会偶尔给阎云舟换药,动作已经驾轻就熟了,换好了药阎云舟忽然撑了一下扶手起身,缓步走向了桌案,随口吩咐身边的宁咎:
“研墨。”
宁咎愣了一下,就见阎云舟已经在桌案的后头落座了。
“王爷要写什么吗?”
“上折子,朝堂这几日如此热闹,本王总是要凑一凑的。”
来到王府这么多天他还没有见过阎云舟写字呢,宁咎看了看桌案上的砚台,墨石有些露怯,他从小对于一切舞文弄墨的文艺东西都不感兴趣,只能大概记得前几天桃月研磨时候的顺序,要先加水。
他看向了一边有一个小匙,从一边盛放清水的笔洗中舀了一匙水就放进了砚台里,阎云舟看着那一整匙水也愣了一下,以为宁咎误会他要写什么长篇大论这才出声:
“只是写个几句话的折子而已。”
宁咎没理解他的意思,看着那方大砚台都没有被水铺满,就又是一匙水放进去,这一次换阎云舟不理解他了,几句话的折子哪用的到这么多水磨墨?随即他就看到了他桌子上的那方上好的徽墨,这才了然,想必宁咎是手痒:
“本王这儿的墨还不错,待本王写完折子,宁公子可坐下练练字,说起来本王还没见过宁公子的墨宝呢。”
宁咎…啥?他的啥宝?墨宝?
作者有话要说:
宁咎:我那一手老蟑爬要暴露了吗?
下一章王爷嘎嘎乱杀,敬请期待
第25章 王爷这是我自创的草书
宁咎终于反应过来了阎云舟那话的意思,低头看了看砚台,这是水放多了?让阎云舟误以为自己是想用他的墨?
此后的半刻钟宁咎什么也没做,就是机械一样地磨墨,手腕都酸了,阎云舟看了看他那看着实在别扭的姿势有些诧异,不过忽然想起来之前来报的人说过,宁文鸿好像没有为宁咎专门请过师父,而他远在庄子上,自然也不可能和侯府其他的少爷一块儿去书房读书,所以,宁咎没怎么接触过这些?
也不对吧,这人还时常看画本子,那认字自然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好了,墨这样刚刚好。”
宁咎松了一口气,总算是喊停了,阎云舟执笔蘸墨,宁咎微微侧头,那只握着笔的手显得更加骨节分明,有一种坚毅的力量感,宁咎忍不住在脑子里把那支笔想象成了手术刀,就阎云舟这样的一双手如果握着手术刀应该也十分好看。
那微微泛黄的折子上落下了铁画银钩一样的几排字,就真的像阎云舟之前说的一样,他真的就只是在折子上写了寥寥几句话,甚至连臣子惯常喜欢问安的长篇大论都仅仅的缩减成了四个字“臣恭圣安”。
阎云舟抬头就看见宁咎直勾勾地盯着他的手,他以为宁咎是对他手中这支笔感兴趣,便抬手将笔递了过去。
“你若是喜欢就叫管家送些徽墨过去,毛笔我记得也还有两只,来,要不要练字?还没见过你写的字。”
这上好的笔墨尤其是出自名家手笔的向来珍贵,一贯是一些文人追求的东西,他以为宁咎会喜欢。
宁咎骤然抬头:
“啊?不用,我不喜欢写字。”
宁咎着急之下只干巴巴说出了这么一句话,开什么玩笑?他那一手字还不得把阎云舟给吓过去。
阎云舟看出他有些窘迫的模样,更加相信之前的猜测了,心里有些心软:
“你在庄子上长大,并没有名师指点,字差一些也没关系的,这里没人笑话你,写就是了。”
说完又将毛笔冲宁咎递了递,宁咎品了一下他这话,想来估计原主也没有读过什么书,字估计也好不到哪里去,阎云舟此刻已经站了起了身,手拉了一下宁咎的手腕一带,他是习武之人,手上的力道不小,又用了一个巧劲儿,宁咎眼前一花就被人给按在了椅子上,这是不写不行的架势吗?
他看了看眼前的纸张,又看了看一边非要递给他笔写字的阎云舟,一瞬间好像看见了小时候逼他去学书法的他妈,算了,写就写吧,他一把接过了毛笔,面对桌面,姿势端正,深吸了一口气,表情十分虔诚。
阎云舟站在桌案边上,目光落在了眼前的纸张上,再然后,就见那上好的绢纸上出现了一溜鬼划符勾。
宁咎下笔流畅,期间都不停顿,看起来颇有大家之风,只是那字…简直可以用形神俱灭来形容,用不惯毛笔的人控笔很成问题,所以宁咎要是老老实实些楷书,那字肯定是比老蟑爬还难看,所以他索性写下他为医多年,独家秘笈的草书。
他虽然是一个资深理科生,但是对所谓书法也是有一定了解的,艺术这东西不拘一格,所以他写草书,以后若是阎云舟找出了原主从前的字发现对不上也很合理,毕竟草书这东西是艺术,艺术怎么能相同?要的就是别具一格,宁咎很诚恳地出声:
“王爷这是我自创的草书,您看如何?”
阎云舟不是没看过流畅舒展的草书,只是这东西也能叫草书吗?还他看如何?他看着像是在鬼画符,但是看着宁咎那双幽深瞳仁中尽是认真的神色,半点儿都没有玩笑,心里又忍不住有些慨叹,那个宁文鸿对这个儿子都还不如一个得力的下人,宁咎自小没有什么老师可以指点,在庄子上自然也没有什么人看他写字,或许他真的觉得他自创的草书还不错呢?
宁咎说完就微微低头,一幅有些不好意思又窘迫的样子:
“王爷,你也知道我没有名师指点,所以我就一个人练了不少种,这是其中一种,你还想看别的草书吗?”
谁说一个人的笔记就一种的?就这样的草书他想写出多少种就写出多少种,到时候若是发现字迹和原主不一样,那就说是他尝试了不同的写法,反正他又没有老师,怎么写不都是自己说了算?
阎云舟又盯着那字看了片刻立即摆手:
“不用了。”
看着宁咎那有些窘迫的样子又怕伤了他的自尊,阎云舟顿了一下又出声:
“王府倒是有善于书画的师父,你若是想练一练尽可让管家为你找来,书写一途还是要按部就班,这草书现在练为时尚早。”
阎云舟说完之后就撑着桌案走回了躺椅,再多看一眼宁咎的墨宝他都眼睛疼,却没见他身后低着脑袋的人眼里都是笑意,宁咎立刻放下了笔,他对练书法可没有兴趣。
这焰王府中的平静和朝堂中的波澜可谓是对比鲜明,昨天燕北将军的一封折子彻底打破了朝堂中从前粉饰的太平,今上登基的几年中和王府里的那位虽然一直有些相对,但是至少表面上还算平和。
梁平帝派往北境军中的人太太平平在北境待了大半年也没出什么事儿,就连给阎云舟赐了一个克亲克长的侯府公子做男妻,焰王府虽然态度消极,但是到底这婚还是成了,都说阎云舟病重,朝臣渐渐也倾向了今上那边,毕竟阎云舟权势再盛,也终究是活不了多久了。
但是这接二连三的事儿,宫中这是将阎云舟逼的太紧了,这一次朝中明眼的人都看的出来,周穆将军的死和李洪那几人脱不了关系,这周穆不是旁人,是先焰王身边跟随最久的一位老将军,戍边卫国,戎马一生,更是阎云舟早年的老师,他就那样不明不白地死在了几个陛下派去北境的公子哥手中,莫别说是阎云舟,就是北境那十二万兵将也是要一个交代的。
当街刺杀,加上周穆的死,再加上陛下挪用的北境军费,宫中这是步步紧逼,而燕北将军一封奏折就要了李洪那几个公子哥的命,没有试探,没有请奏,一句流寇兵乱就直接取了几人性命,如此不留余地,这已经是阎云舟摆出来的态度了,如今朝中各方无不在猜测阎云舟的底线在哪里。
朝中武将因为这三件事儿几乎已经抱成了团,而魏家一党加上李侍郎那几个‘苦主’自然也是要抱成团的,除了这针锋相对的两边势力,朝中还有很多从前偏向宫中的朝臣开始立场动摇了起来。
毕竟阎云舟一日不死北境那十二万铁骑就被他死死地捏在手里,那是和北牧厮杀多年占据上风的真真的铁血之军,没人真的能保证,阎云舟若是真的起了反心,这京城的门户守不守得住。
此刻最急的人莫过于梁平帝李启,他对阎云舟其实忌惮又怕,养心殿中魏阁老魏振和正坐在御案的下首,中间垂头立着的正是这几天旋涡的中心的魏长青,魏振和身材干瘦,但是那双眼睛却很晶亮:
“陛下,李洪几人的死若非有阎云舟在背后指使,单凭一个沈燕是不敢真的这样杀了陛下亲派的督军的,如今陛下和阎云舟的矛盾日深,朝中不少朝臣都在观望,陛下切不可在此刻软下了态度。”
李启的脸色阴沉:
“阎云舟他屡次犯上,他是半点也没将朕放在眼里。”
魏振和却似乎丝毫不慌忙,干瘦的脸上不见老人的慈祥,反而有几分阴戾:
“陛下不要和将死之人置气,如今陛下春秋鼎盛,阎云舟是日薄西山,投鼠忌器的人是他,不是陛下,他如今人就在京城,纵使他手中有十二万大军那也是鞭长莫及,李洪几人不过是他出气的,但是伤及陛下颜面,臣以为这件事儿不可不查,否则,朝中之人越发忌惮阎云舟而忘了陛下才是天下之主。”
次日的朝堂中,前几日对于魏长青是否刺杀阎云舟这件案子的争论声是渐渐熄了下去,但是户部侍郎,太常寺卿,光禄大夫几人却不肯对儿子的死善罢甘休,齐齐上奏希望陛下彻查此事,不仅不认李洪几人谋害周穆的事儿,对于所谓的‘扰乱军纪,擅离职守’的罪名也是通通都不认,就差指桑骂槐的骂到阎云舟的头上了。
这几人是梁平帝派出去的,为着天家颜面梁平帝也要查,就在他准备下旨的时候,外面忽然传奏:
“启禀陛下,焰亲王阎云舟遣王府内官有事启奏。”
阎云舟自从伤重回朝之后几乎再未出现在朝堂上,就是折子都不递上一封,今日却让人启奏?议政厅中一时之间开始有了些凌乱的议论声,李启脸色一沉:
“传。”
来人正是闫贺文,他从前也是武将出身,手中恭敬地拿着一封折子,到了殿前跪拜之后声色平稳地出声:
“陛下,焰亲王有事启奏。”
李启摆了摆手,示意身边内官去接闫贺文手中的折子,闫贺文再次开口:
“陛下,焰亲王交代这奏折须得当朝念出。”
李启的脸色阴沉:
“怎么?焰亲王连朕怎么看折子都要管吗?”
闫贺文面无惧色:
“王爷自是不敢,只是这折子除了上奏,却也有王爷和几位朝臣要说的话,望陛下见谅。”
李启摆手,闫贺文直接展开了奏折,朗声念出:
“臣恭圣安,悉闻昨日燕北将军所奏之事,臣猜想,朝中定有人猜忌重重,其中当以户部侍郎,光禄大夫,太常寺卿三位大人最是激烈,先帝曾说过,朝中有疑不可不问,臣特上此奏,请奏陛下派此三位大人亲赴北境,调查始末,不必担心路途之遥,臣可着银甲卫护送三位大人,特此恭请。”
闫贺文的声音落下,这议政厅鸦雀无声,银甲卫?那是阎云舟手下精锐中的精锐,传说三年前与北牧一战中,银甲卫以一当十,骁勇非常,李洪那三人怎么死的其实朝中众人心中都有数,如今陛下刚要派人查的时候,阎云舟却忽然上奏要这三位大人亲自去北境?还用银甲卫护送?
这不是一个什么请奏的折子,这已经算得上是阎云舟的态度了,他摆明了车架,等于明明白白地告诉所有人,这件事儿谁要查,谁就别想再从北境回来,他敢杀了李洪几人,就不会介意再多杀几个,毕竟谁知道北境能有几次的流寇作乱?
户部尚书几个刚才还在哭诉的人现在已经不敢弄出什么动静了,自己的儿子自己知道,周穆是怎么死的他们更知道,只是仗着人是陛下派过去的,这件事儿只要演变成陛下和皇帝之间的争端,他们就还有为儿子一搏的机会,毕竟若是李洪几人真的担了‘扰乱军纪,擅离职守’的罪名,这对他们的官声也没有好处。
但是他们怎么都想不到阎云舟会如此决绝,当着满朝文武的面上这样一份折子。
此刻将朝堂搅的一团乱的人正在风华院的主屋靠坐在窗前,紧紧皱着眉头,情绪实在算不上好,手按着胸口的位置,有些咳喘,阎云舟闭了闭眼,再次睁开的时候声音有些不耐:
“怎么这么大的蒜味儿?咳咳,厨厨房在做什么?”
一旁的暗玄上前回话:
“王爷,不是厨房,是宁公子前两天问管家要了上百斤的大蒜,今早我见他叫了几个得力的下人到了他那房中,又让人将蒜也搬了进去,不知道在做什么。”
自从有了上次阎云舟的吩咐,王府上到闫贺文和暗玄这样贴身的心腹,下到下面的女使小厮,通通听宁咎的安排,前几日几个冷凝管被加急做了出来之后就送到了宁咎那里,一坛一坛的酒也被搬进了宁咎的房中。
虽说不在阎云舟的屋子,但是毕竟宁咎那个厢房和阎云舟的主屋都是在一个院子,这味道哪能传不出去,前几日这院子里几乎满是酒香,不,还不是单纯的酒香,还有一种有些刺鼻的气味儿,阎云舟认得出来那就是宁咎这几日给自己换药时候要擦拭伤口用的东西,那味道比酒要烈一些,但是还不算不能忍。
但是从今早开始这整个院子都在飘着那浓烈的大蒜味儿,阎云舟本就不喜大蒜,厨房做菜也会避讳着不用这味调料,只偶尔苏家那位爷过来的时候才会在上来的菜中加上苏北呈喜欢的大蒜。
阎云舟一上午简直是忍无可忍,撑着躺椅起身,暗玄扶住他的手臂:
“王爷?您要出去?”
“去厢房,看看他到底要做什么?”
外面的天阴沉的和阎云舟现在的脸色差不多,暗玄什么话也没说,只得跟上。
宁咎今天一大早就扎到了他原来的房中,虽然都是住着一个院子,白日里宁咎会跟着杨生一块儿过来请脉换药,晚上也会睡在阎云舟的房间中,但是阎云舟多在休养竟然几乎没有去过宁咎的屋子。
几步路的距离,守在门口的侍卫看见阎云舟齐齐行礼,阎云舟微微抬手,越是到宁咎的门口那大蒜的味道就越是重,阎云舟闭了下眼睛:
“开门。”
侍卫立刻从两边打开了门,随着门的打开,那大蒜浓烈的味道立刻呈几何倍数的增长,阎云舟差点儿没原地被熏过去,屋里的场景更是让他觉得头都开始疼了,从前好好的一个厢房,如今比厨房都热闹。
屋里的一角中堆放的都是大蒜,而那大蒜堆边上围了一大圈的人,无一例外都在剥蒜,而一边放着一个大桌子,那桌子上放着一个大大的案板,那被剥好的蒜就被放在案板上,此刻正被剁的四散翻飞,那浓重的大蒜味儿就是从那蒜末中传来的。
阎云舟脸色冷沉,第一次连名带姓地叫了里面那个穿梭在众人之间的人:
“宁咎。”
宁咎闻声骤然回头,就见这王府老大正站在门口,脸色,嗯,脸色实在是不怎么好看,电光火石间他忽然想起了上一次苏北呈来的时候阎云舟好像是说过他不喜欢蒜的味道。
蒜就是一个很神奇的东西,喜欢的人很喜欢,吃饺子要蘸蒜泥,拌凉菜也要吃蒜泥,就连吃麻辣烫都要放两勺,而宁咎不才正是那个吃麻辣烫都会放三勺蒜泥的人,但是不喜欢蒜的人闻到味道简直就是灾难一场,而现在的情况很简单,阎云舟被他给灾难到了。
宁咎立刻从屋里的那重重障碍中迈了出来,脸上带笑,毕竟阎云舟现在的脸色实在不好,他刚要识趣地扶住阎云舟的手臂,那眼前的人就想后退了一步,宁咎闻了闻自己的身上,没有再上去。
“王爷,外面风凉,怎么不在屋内歇着?”
“本王倒是想歇着,被你这蒜味儿熏的头疼,宁公子可否告诉本王你现在在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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