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去蓬蒿
赵异抚上他眼下的泪痕,心好似空了一块儿。赵异倏地落起泪来,迷茫不知所措。
威胁了,狠话也说了,可为什么并不感到快活。
赵异蓦然吼道:“舒厢,给朕滚出去!”
他见不得旁人看小怜。
他与怯玉伮的事,容不得旁人在场。
舒厢不甘道:“陛下下不了手,奴才来吧。奴才手轻,很快就能结束。”
赵异蓦地起身,狠狠踹倒了舒厢:“贱人,再不滚,朕杀了你。”
舒厢倒在地上,吐出血来,笑:“陛下,在您不知道的时候,怯玉伮早就被享用过了。濮阳邵什么德行您不知道?”
“夜夜春宵,都被玩烂了。您在不舍什么。”
赵异一脚踩在舒厢脸上,狠狠摩挲两下:“贱人,怯玉伮你也配叫?朕怜惜你来报信,这次饶过你,下一次,你死的时候别怪朕没有提醒。”
赵异松了脚,舒厢倒在地上痛哭。
赵异捡起匕首,舒厢看着那对准自己的刀光,止住了泪,逃出去了。
赵异划断绑缚的绳索,林笑却终于得了自由。
他睁开眼,想要离开,赵异制住了他。
赵异将他压倒在地上,低声道:“听到了吗,外面的人想要如何待你。”
“舒厢污蔑你,想要阉了你,想要割你的舌头,他成了一头怪物,只有我,只有朕能护着你。”
赵异抱着林笑却,眼泪大颗大颗落下:“你骗我、欺我、辱我,我却舍不得骗你、欺你、辱你。”
“怯玉伮,”赵异道,“我们从头开始吧。”
忘记过往的宿怨,一切一笔勾销,从头来过。
马车滚滚向前,林笑却不知将去往何方。
赵异抱着他,擦拭他眼下的泪痕。
他方才如此张狂,像头乱飙毒汁的大黑蛇,现在又一下子安静了。
林笑却被狠狠吓了一通,筋疲力尽,没有力气挣扎,也懒得挣扎。
马车里赵岑也在。
赵岑问赵异林笑却的衣衫怎么破了。
赵异道:“我跟他生娃娃呢,爹,这是你儿媳知道吗,他叫怯玉伮,怯弱的怯、玉石的玉、不材之伮,就是个小废物。”
“我小的时候,特别想弄死他,这小短腿走起路来,特别烦。摔倒了还掉泪。我就直接扑上去掐他,把他掐死了,看他还敢不敢哭。”赵异说着儿时的事,说那时候怯玉伮脸都红了,眼见着要死了,晏弥赶过来把他抱走了。
“我掐他的时候我看不清,等我看清了,他那小脸红得快厥过去。我知道他要死了,正准备松手来着,晏弥过来了,衬得我像个坏人。”赵异笑着抚上林笑却脸颊,“爹,还好没把他掐死,掐死了,你就没孙子可抱了。”
“爹你知道吗,”赵异絮絮叨叨,“怯玉伮小的时候还尿床,我两三岁就不尿床了,他三岁半了还尿床。”
“我把他推倒在湿漉漉的被子上,他还敢哭。”赵异笑,“我拿来刀想把他尿床的玩意儿跺了,他吓得往外跑,摔了个大跟头。”
赵异摸了摸林笑却的额头:“爹,没留疤,好好的,长成这模样了。”
赵岑听了儿子这一通,说儿子是个坏人,是坏蛋。赵岑上来打赵异,让他跟儿媳妇道歉:“坏人,儿子坏,道歉,打你,道歉。”
赵异被胡乱打了一通,将赵岑推开了:“冬猎还去不去了,别推推嚷嚷。为老不尊。”
赵岑被推到原位上,还嘟囔着儿子是个坏人,养坏了,坏了。
赵异双眼微湿:“怯玉伮,你看,我爹多傻。傻人有傻福,也算幸运。”
林笑却垂着眸,不言不语。
赵异道:“真要我道歉啊。我可是皇帝。”
过了会儿,赵异小声道:“怯玉伮,我跟你道歉。我不该欺负你。你骗我是我活该。”
“我不该吓你,刚才吓坏你了。”赵异紧紧抱住林笑却,脸颊去蹭他的脸颊,“我一无所有,抱住的只是空想。我也吓坏了。”
林笑却阖上了眼眸。
赵异道:“你不睁眼,不说话,我就亲你。当着爹的面造娃娃。”
林笑却骂道:“混蛋。”
赵异开心起来,他抚上林笑却的唇瓣:“朕是混蛋,朕活该,再骂两声。”
林笑却骂道:“混蛋、王八、狗贼、乌龟蛋、鸡蛋狗蛋鸭蛋混球——”
林笑却的泪水落了下来:“我讨厌你。”
赵异搂住林笑却:“不哭不哭,我错了。是我错了。”
林笑却哭得更厉害。
“我吓坏你了,我知道错了,怯玉伮,我会护着你,从此以往,我再也不要欺负你。”赵异循着林笑却的泪水往上吻,最后吻住了林笑却的眼帘。
马车另一边的赵岑猛地捂住了眼,羞羞,羞羞,儿子羞羞。
到了一座城池,暂时休整补给。
原禁卫军统领段琮送来吃食。
他见到林笑却衣衫破了,忙问赵异,需不需要采购衣衫。
赵异道:“买什么,穿朕的就成了。”
段琮不着痕迹地多望了一眼林笑却,见着林笑却双眼微红,头发散乱,衣衫又破成这样,胡思乱想了一番,心中失落。
段琮退出去后,赵异抱着林笑却喂他吃东西。
林笑却说自己吃。
赵异不肯。谁知道还能抱多久,就要一直抱着,他在林笑却耳畔低声道:“恨不得把你装进骨子里,快吃,不吃饭,朕会罚你。”
林笑却微恼,赵异才说出口的承诺,什么不欺负了,转眼就忘了。
林笑却张嘴,赵异高兴地喂他,竟从这喂养当中感受到了无与伦比的成就感。
他道:“难怪晏弥要把你抢去养着,原来这般好滋味,他竟一个人独吞了。”
赵异紧紧地搂住了林笑却:“从此你便是我的,跟其余人再无关系。”
赵异道:“晏哥心怀大志,我不敢要了。怯玉伮,你这个小废物配我正好。我努力养活你,把你养得好好的,你不要惦记别人,我也会学着待你好的。”
“我们去绥东十三城。偏安一隅,当个土皇帝。”赵异道,“绥城易守难攻,是赵氏旧地,根基深厚,他们一时之间打不过来。”
赵异心知自己势力不足,暂无法跟濮阳邵抗衡,去绥地苟一苟也好,他毕竟是皇帝。
赵氏周国传承百年,没那么容易倒下。
皇宫。
濮阳邵得知赵异掳走小怜后,草草包扎一番,带军就追。
手下将领劝主公休息,他们一定会将皇后带回来。
濮阳邵道:“朕自己的妻子,焉有不救之理。不过小伤罢了,征战多年,什么阵仗没见过,那狗贼赵异,竟敢夺朕之妻,此仇不共戴天,朕定要将他千刀万剐!”
晏巉道:“绍京附近的城池,皆在陛下掌控之中。唯有绥东十三城乃赵氏旧地,根基并非一年半载能拔除。要去往绥东,必途经崇川等诸郡,必淌过定源江。若能在前方诸郡拦截,最好不过,最后的防线便是定源江。若放赵异过了江,到时必得攻打城池。”
“若赵异以小怜为质,无论胜败,小怜危矣。”
濮阳邵听了,更是一刻都耽搁不得,率精骑出发。同时传令掌控下的各郡,拦截叛党余孽。
晏巉先前就已传信,命令各地潜伏的将领即刻拦截。
赵异,竟敢掳走怯玉伮!晏巉扶了下额头,竟是头昏不已。
诸将领离开后,议政厅只剩了晏巉和荀延。
晏巉扭动藏得极深、不起眼的机关,和荀延进了暗室。
这么多年来,皇宫早就被晏巉改造过。很多事连皇帝都不知道。
暗室里夜明珠颗颗,隔音极强,就算在暗室里做些见不得人的事,外面的人也不会知晓。
且只要打开相应机关,外面的事能听得一清二楚。
荀延上前一步,低声问:“主公还好吗。”
晏巉道:“赵异哪里来的如此多人马。荀延,我信任你,才将诸事交给你,你令我失望。”
荀延退了一步,跪下道:“主公,此事出乎臣意料。”
“濮阳邵作战勇猛,但实在不是有为之君,根本不懂如何管理朝政。赏罚不公,依照亲疏来厚赏,对胡人亲卫大肆封赏,触及诸将利益,竟惹得一些人又重投了赵异。”荀延道,“您也知道,很多臣子心里实际瞧不起濮阳邵,一个胡人,还想在大周当皇帝。当初世家瞧不上他,难道寒门就能打心眼里服从了?”
“不过是借势攫取利益,并非真的归降濮阳邵。还有那些流民,为非作歹,濮阳邵收编为军,却没有派能人管控。弄得绍江附近城池怨声载道。他是打劫了诸多世家,金银能堆起座座高楼,可民间的百姓饥饿而死的不在少数。”
“而且,”荀延心一狠,说了出来,“连原本忠于您的狄彪也反了。”
“您虽从前贵为太师,可之后一直陷入各种流言蜚语之中,渐渐在诸将心中沦为宠姬之流。所有人都喜欢您,可他们不愿再尊敬您。更有的想把您拉到床上去——”
晏巉的目光沉冷下来。
荀延继续道:“一个传言里被人压在身下玩弄的男宠,又怎么能让诸将心服口服。您的大计虽然恢弘,可很多人目光短浅,只看得见眼前。”
“现在死忠您的,您当真以为,是看中您的能力吗,是期待着您能带他们飞黄腾达吗?”荀延笑,“有能者何其多,投谁不是投,投您麾下,不过是愿意尊您为主,敬您爱您希望您得到最好的一切。”
“主公,您对很多将领有恩,是您一手提拔了他们。可现在这世道,礼崩乐坏,报恩者寥寥,恩将仇报反而才是大流。”
荀延说完,拔出匕首:“今日对主公诸多冒犯,延以死谢罪。”
话落,荀延便要刺向自己,晏巉随手取下玉佩击中他的手腕,匕首砸在地上,咣当一声。
玉佩落地霎时碎了。
荀延暗叹,主公果然还是需要他的,不会让他死得如此轻巧。
只是主公忘了一点,他们这些人尽职尽忠,即使主公对他们无意,依旧一如既往。
可要是某日得知主公喜欢上了其他男人……不患寡而患不均,崩塌就在即刻。
他只是为了除掉后患,不得已而为之。
至于那怯玉伮或是小怜,美人啊……只能为他叹息一声。
夜明珠的光芒里,晏巉双眼平静。
他问了荀延一个问题:“是否无论我做出什么实绩来,无论我对你们有多少的恩情,无论救活多少百姓,令他们安居乐业……我在万民眼中,依旧只是一个可以被亵玩的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