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宋青言
那人看着顾随对这人关切的态度也不敢怠慢,脸上堆着笑朝着余风令说道,“本就是分内之事,不算劳烦。”
余风令和顾随两人站在一旁,看着兵马司的人帮着人将撞乱的东西安置妥当,好在并无人受伤,只是有些财物损坏。
那盖在驴子头上的幌子也还在不远处,此次事故完全就是意外,余风令也舒了一口气,加上多年未见,想必父亲也不会因这个罚他。
“烦请大人统计好财物赔偿之后将账目交给城中余府,今日给大人添麻烦了。”余风令朝着他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听到城中余府几个字,为首的那人脸上的笑更加谄媚了几分。
“不麻烦不麻烦。”说着他身子弯了些,“两位小公子有事儿先去忙,此处交给我们就行。”
顾随朝他摆了摆手,把手搭在余风令肩上带着人转身走了。
兵马司的人看着人走了头儿还恭敬朝着两人的背影点头哈腰的,不禁唏嘘了几分,小声嘀咕着,“顾小公子身旁这人是谁啊?怎么大人对他如此恭敬。”
“没听见刚刚说余府吗,看这年龄,又和顾小公子交好……”说着他放低了声音,“若我猜的不错,那人应该是宰相家的公子。”
“宰相家的公子不是才五岁吗?”一人瞪大眼,疑惑不解。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那是二公子,还有个大公子,九年前跟着致仕的林院使游历四方去了。”
“那这是……大公子游历回来了?”
第2章 回家
京城街市上热闹依旧,吆喝叫卖声不绝于耳。
“我要不是在街上看见了林爷爷,怕是还不知道你回来了呢。你倒好,悄么声息的干大事,突然就跑回来了。”顾随抱怨道。
转而想到了什么,他神色一转带着些打趣道,“你刚刚是不是没认出来小王爷啊?”
余风令瞥了他一眼,“别跟我这儿犯贱啊,我这几年在外面可不是白待的。”
他警告一般的朝顾随捏了捏拳头。
顾随讨好的笑了笑,把他的手按下去,“随便说说嘛,想想之前你在他身边当伴读那三年,天天往他身边跑,没想到这么多年没见,你没认出他,倒还能认出我来。”他拍了拍余风令的肩,高兴的很,“看来还是咱兄弟俩感情深。”
余风令哼了一声,“就你这高调风骚的派头,我也就见过你这一个。”无论上辈子还是这辈子,都是独一份的。
自从九岁那年生了一场大病,他后面总是做一些似是而非的梦,梦里的世界与这里截然不同,高楼大厦五彩霓虹,风驰电掣的车流,千里传音的通讯工具,穿梭空中的飞机,一切陌生却又熟悉。
后来他渐渐如同走马观花般的经历了一遍像是上辈子的一生,那里的他生活在孤儿院里,磕磕绊绊的长大,穷困又不易。终于勤工俭学的大学毕了业开始上班,眼看着三千的月薪就要涨一涨了,公司体检时自己却查出了胃癌,还是晚期。
他没钱没家人,在最后不到一年的时间里,临到去世,除了侵肌削骨的病痛别无其他。
一切恍如大梦一场,然而有时想起却又无比真实,连那空虚迷茫之感和夜不能眠的痛疼感都恍若再现。
而在这京城长大的那九年莫名变得遥远了些,隔着上辈子的二十几年,一切人和事也变得模糊了些。
现在听顾随说起在君不离身边伴读的那三年,他不禁有些恍惚了一下。
“不过这小王爷啊,如今可不比我低调。”顾随的声音把余风令的思绪拉了回来。
都不用余风令回应,顾随就自顾自的激情四溢的说了起来。
君不离作为当今皇帝的幼弟,在皇帝膝前长大,身份尊贵又得皇帝疼宠,而且这容貌还是上上之姿,虽说身子病弱了些,当京中还是有不少女子趋之若鹜。
要说相传最广的便是那户部尚书的幼女,当今皇后之妹萧清的传闻,她在儿时被拐,近几年才寻回来,寻回来之前,好巧不巧的就在小王爷的府上做侍女,据说本来就对小王爷有意。这寻回来之后更是明目张胆的追着小王爷不放,扬言非他不嫁。
听到这里,余风令感叹这萧清胆大豪放之余,又忍不住皱了皱眉,这桥段……怎么听着莫名也有些熟悉?
“风令。”熟悉的女声在前方响起。
余风令抬头就看见不远处府前站在门口的母亲还有父亲,两人身旁站了个粉雕玉琢的小团子正好奇的看着他。
顾随拍了拍他的肩,在他耳边说道,“得了,你快回去吧,楼里还有姑娘等我呢,我先撤了啊。”
余风令点了点头,唇角勾起一个大大的笑容,扬起声音喊了声,“娘!爹!”
走到爹娘身前,余风令猛然发现他已经比娘高了一个头多了。
余母性子一向豪爽,此刻也不禁眼里带了些泪光,久别重逢的喜悦映在她依旧靓丽秀美的脸上,她打量了一番多年不见的儿子声音里带了些抑制不住的哽咽,“好小子,如今看起来得比你爹还高了吧。”
余风令闻言目光落在他爹身上,虽说将近不惑之年但男人依旧俊朗,岁月倒是给他越发增添了些魅力,身姿如松挺拔颀长,不过……好像确实是比自己矮上了那么一点儿。
虽说男人神色严肃不苟言笑,但余风令可不带怕的,他当即朝着余母扬了扬下巴,“你儿子这身高,在男人里面可是拔尖儿的,我爹嘛,跟我比自然也是差了点儿的 。”
余母听着这熟悉的不着调的语气,没忍住噗嗤笑了声,“嘴贫的毛病倒是没改。”
余父看着眼前的儿子眼底也带了点儿笑意,但又想到了什么他眉头一皱。
“此次回来为何不与家里通信?”开口的语气里不免带了些久居上位的威严,加上那严肃的神色,更像是训人了。
余风令当即澄清自己的清白,“哎,这可不赖我,都是外祖突然兴起的,我可说了不算。”
一听是岳丈做决定的,余父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余风令看着他爹哑然,心里暗爽,就爱看这官腔味儿十足的爹吃瘪。
他转头把目光落在一旁睁着滴溜溜大眼睛仰头看他的小豆丁身上,白净的小团子短手短脚的,两颊还有肉乎乎的婴儿肥。
猛地一个弯腰把小团子给抱了起来,余风令捏了捏小孩身上软乎乎的肉,又颠了颠,逗他道,“书嘉怎么跟个小猪似的,认得哥哥吗?”
小团子倒是不怕生,被逗也不怕,反而逗得咯咯直笑。
“认不认得啊,嗯?”
余书嘉一双莲藕似的小胳膊揽住余风令的脖子,忽的低头吧唧一下亲了他一口,奶声奶气的说道,“书嘉认得哥哥,书嘉还有哥哥的画像。”
余母在旁边笑着说道,“你寄过来的那些小画,他可宝贝了,都放自己那小枕头底下珍藏着呢。”
自从九岁那年离京,余风令和祖父沿着大启疆域四处游历义诊,这八年来大启的每一处地方他们基本上都去过,京城却是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回来。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换地方,因此通信更加不易,但余风令每年都会跟家里寄自己和祖父的画像,余父余母也因此也不算完全错过儿子这几年的成长。
自从记起来上辈子的事,后来又知道母亲生了个弟弟,他除了画一些自己和祖父的小像外,还会用画一下卡通的小人儿讲述自己和祖父遇见的趣事儿,没想到这小团子还这么喜欢。
“喜欢画啊,”余风令看着怀里的书嘉,忍不住的想逗他,“喜欢哥哥吗那?”
余书嘉被看的竟然还有点儿不好意思了,他扭了扭小身子把脸埋进了余风令颈侧,肉乎乎的小嫩脸儿让余风令的心也软了一下。
本以为小孩儿害羞了不会说话了,没想到就听见耳边响起软软糯糯的回应来,“喜欢的,书嘉喜欢哥哥。”脖子上的小手紧了紧,声音又小了些,“许多许多喜欢。”
余风令抱着小团子被他的话甜的笑得不行,抱着人向府里走,“怎么小嘴儿这么甜啊,刚刚是不是吃糖了?跟个小甜豆似的。”
“这跟你小时候简直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不随你爹也不随我的,倒是随你了。”余母在一旁打趣儿道,“你小时候就嘴甜的很,更是见到好看的就亲,当时见了小王爷,那会儿满眼里都放不下别的了,天天黏着人家。”
说着林母就忍不住笑了起来,“当时又亲又夸的,还说要娶人做娘子呢。”
余风令没想到小时候自己这么热情的,不过他记得君不离小时候确实是好看,唇红齿白眉眼精致的,就跟个瓷娃娃似的。
他被打趣也没恼,语气里骄傲的很,“看来我小时候就有眼光的很。”
一家人进屋说了会儿话,也到了午食的时候了,余父刚准备派人去叫岳丈回来,就听见门外传来了人声。
余风令看着外祖卡着饭点儿回来,没忍住翻了个白眼,“外祖,您到是什么也不耽误。”
林河骂了一声臭小子,也没搭理情绪饱满的余母和神色恭敬的余父,目光全放在了坐在余风令身旁的小团子身上。
“哎呦,书嘉都这么大了啊。”嘴里和脸上喜欢都要溢出来了。
余书嘉仰头一脸乖巧,奶声奶气的喊着人,“外祖好。”
一声外祖把林河喊得心都化了,“真乖啊,看看外祖给你带什么好东西了。”
接着余风令就看着外祖从怀里掏出几个用金丝做成的小玩意儿,有小蜻蜓还有小老虎,虽说没有那么栩栩如生,但看出用心了,棱角处都被磨得光滑极了。
他说呢,一路上拿着几根金丝在编什么,还偷偷摸摸的不然他看,余风令忍住了笑,这做工倒是属实一般。
“多谢外祖,我很喜欢。”余书嘉倒是捧场的很,说话还有模有样的。
饭桌上,一家人倒是没有食不言的讲究,余风令说了这几年和外祖两人去过的有趣的地方以及见闻,余父听着也少有的脸上带着笑。
饭后余父去处理公务,余母带着余风令回了他的院子,院子里的一切还和多年前一样,仿佛他从未离开过。
“等这几天我让人选些人送过来你挑几个放到身边,婢女和小厮都选几个,再找个称心的贴身伺候着。”余母说着,从身旁选了两个侍女,“这两人是我常用的,做事都妥当,这几天先让她们在你身边伺候着,你要是觉得用着称心,之后留着就行。”
余风令看了眼低眉顺目的两人,没有拒绝余母的关心,“身边伺候的人您到时候帮我看看就行。”反正他出门也不带人,他这么多年都自己一个人惯了,也不是很喜欢让人跟着。
第3章 穿书
月上枝头,夜深人静,外面不时传来阵阵虫鸣鸟叫声。
余风令沐浴完浑身清爽的躺在床上翘着腿,手里拿着下午在书铺子里淘来的话本子,手里一下一下的翻着书页。
“啧啧啧,这京城的话本子也没见多有意思,这不跟外面的差不多嘛。”余风令摇了摇头最终把书放下,仰面看向房顶,目光有些放空逐渐走神起来。
这些故事桥段都还不如君不离那绯闻有意思呢,不过他到底在哪里看到过呢?
这桥段好像狗血又不是很狗血。
流落在王府里当丫环的千金贵女,比皇子还受皇帝宠爱的病弱小王爷,女追男……
余风令想着想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过去的,意识下沉之后,他又想起了上辈子的一些事,他一个爱看网文的同事一次跟他说,她看到了一本小说,里面有个男配跟他同名,说什么让他记下情节以防穿书。
他听得有些莫名其妙,无奈下班在地铁上无聊他就翻了翻同事发给他的这本言情小说。没看过言情网文的他第一次看还挺新奇,他草草的翻了翻也算看完了。
要说这男女主身世都多少有点儿狗血,男主明面上是皇帝幼弟,其实他是皇帝和先帝后妃生下来的,是皇帝白月光给他生的亲生儿子,女主流落在外的尚书千金,一母同胞的长姐是当今皇后。通俗来说,就是女主对男主一见钟情后面穷追猛打,什么美救英雄下药失身使劲浑身解数终于抱得“美人”归的故事。
而他,余风令,则是一个对女主一见钟情的男炮灰,主要作用就是助攻,作为男女主感情的催化剂存在的,在男主对女主开始有意时,他就出现在女主身边故意亲近女主炫耀张扬挑衅让男主吃醋,接着男主发现自己的感情,两人互相走近。
虽然“余风令”在男主身边当过三年的伴读,虽然亲爹是当朝首辅,虽然祖父是皇帝的老师,但在这个男女主爱情大于一切的言情文里,他就是一个炮灰,在男主偏执病娇的属性下,他的结局就是在男主登基后死于“意外”。
当然,这个意外不必说,明面上是意外,其实就是死于男主之手。
余风令脑海中浮现出“死状凄惨”四个字,忽然画面一转,白日里大滩的血迹和散落在地的驴腿出在眼前,耳边是粘稠的血液从刀刃上落下的滴答声,那双驴腿忽然变幻成了人腿,他心脏忽的上上下下的剧烈跳动起来,紧接着他猛然惊醒。
胸腔里的跳动声在残留着夜色的屋里清晰入耳,余风令大睁着眼睛目光怔然,他愣神了一会儿深吸了一口气咽了口唾沫,有些反应不过来般的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
他竟然不是简单的穿越,而是穿书,他竟然真的穿到书中同名的炮灰身上了。
这么荒诞离奇的事情竟然真的发生了。
庄周梦蝶,蝶梦庄周,这一切真的让他有些分不清梦和现实了。
余风令脑子里似乎是想了很多却又好像放空了什么都没想,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的长叹了一口气来。
本来想着上辈子穷困潦倒受罪了一辈子,这辈子好不容易成了个官二代还不缺钱,正准备这辈子好好享享福当个混吃等死及时行乐的咸鱼呢,没成想说不好也要落空了。
若是按照那本小说里说的,他最后是死于君不离之手,那他可得离女主远点儿。
他脑子里七想八想的,忽然就想起第一次见君不离的时候了,当时两人都是六岁,皇帝让他给君不离当伴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