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不能说我不行
六皇子说出这句话令天子显出了诧异。
自来蓝承衍养在寺庙,回城后他也将自己关在落辰宫日日诵经,看起来没有半点争抢的心思。
天子一直认为,承衍是不想争的。
却没料到他竟然已经有了夺权心思,这让天子当下有了瞬间的恍神,听着少年执拗重复想证明自己。
“儿臣可以做太子,父皇不要立五哥好不好,给儿臣一些时间。”
既然六皇子有心,天子思虑了片刻给了明确回应。
“朕并不想立老五为太子。”
“的确在等你成长。”
话落便看见六皇子紧绷的眼神松懈下了些许,并且有了几分欣然笑意,略带孩子气的开口。
“那父皇,你立儿臣为太子。”
蓝承衍的欣然是丝毫不做掩饰表现在脸上的,眼神晶亮有着无尽的喜悦,这种明显存着稚气的心思在天子看来。
还是太年幼。
“你还小,何况上头还有三个兄长,此时不是合适时候。”
尤其五皇子府在此次赈灾中立功在先,如今老五已经是人心所向。
天子即便是身在最高位,也不能力排众议直接越过三个皇子府直接立幼。
即便兴许只有一些反对之声,或许老五也并不会明着争抢,可承衍是天降佛子,继位也该是名正言顺,不该受人诟病。
这才是承衍该有的平坦之路,而不是当着个储君名头,也顶着世人低看的目光,伴随永远扎在暗处和缝隙里无尽的指指点点。
可蓝承衍并不能理解他父亲为他所筹谋的一切,不论是如今的思虑周全,还是当初在他襁褓之时就将他送进寺庙。
他都不清楚自己是谁,无父,无母,独自用个虚无缥缈的传说撑了那么多年。
这跟抛弃有什么区别呢。
他欣然的眼神逐渐再次变的深邃,情绪变化的明显又突然,他说。
“父皇。”
“如果分长幼,那储君是不是应该给二哥,父皇是要给二哥吗?”
天子盯着六皇子过于执着的眼神,好似今日突然蓝承衍就对储君之位过于重视。
先前却并没有显出几分兴趣,这情绪来的突然让天子再次思量。
“并不是长幼之分,而是你初回城,而你几个兄长已经立府几年,还需沉淀些时日你才能站稳脚跟。”
初回城,站稳脚跟。
蓝承衍陷入了自我怀疑的死循环。
我为何初回城,又为何在如今在皇城中没有一席之地,与朝臣互不相识,也不了解几个长兄的性子手段。
乍然想插上一脚,那脚尖却迟迟都无法迈的进去。
是谁将我留在寺庙十几年只不过见了寥寥两面,十五岁才进了这皇城大门。
做了个被诟病被议论的无用六皇子。
“那父皇,你降罪五哥,这些折子就能少些。”
第544章 危机感
倏地,六皇子的话让帝王抬起视线,诧然间疑惑显露无余。
似是觉得没听懂,沉着声量淡淡询问。
“你说什么?”
而蓝承衍似乎并不觉得自己言语有错。
或是想看看父皇对他能有多宠爱,就那么闪着一双晶亮的眸子一眨不眨,语气带着撒娇气。
“父皇,你寻个由头降罪给五哥,不用什么大罪,就让他像大皇兄那样闭府思过。”
“这样民间的呼声会很快沉淀过去,朝臣也不能再催父皇立太子。”
“好不好,父皇。”
六皇子矮着姿态,伏在桌案上微微仰视着帝王。
期待的眸光像是点缀了深夜闪烁的星光,眼睫颤着殷殷期盼。
而这番话让天子却无法像往常一样宠溺给立即的回应。
而是沉默看着自己的幼子,心绪和眼神都趋显复杂。
天子内心里一直都期望着六皇子能有争权夺势的心思,这样他这么多年为承衍筹划的一切,都不算在无形中错付了。
可当他的六子此刻真的显露了几分霸道,却依然与预想当中的不同。
“如今不可,灾荒还未度过,你五皇兄有最大的功劳,是使得国难过去众人仰望的旗帜。”
“朕,无法在此时硬生生落错于他。”
即便在天子眼中,从未想过给五皇子任何继位机会。
但他不可否认蓝慕瑾是真的心有大义,挂怀百姓之人,何况在风口浪尖与民心相悖,本就是国之大忌。
无论朝廷还是江山,都会造成不可逆的损失和动荡。
“承衍,北离虎视眈眈,处高位江山要一览无余,切不可只顾眼下。”
此时无论天子如何劝告,蓝承衍多年心思深重性子孤独,都清清明明的在意了对方眼里的复杂。
那些听起来像是教导的言语,听在耳中只“搪塞”二字。
蓝承衍亮晶晶的眼神黯淡下去,默然望着帝王好一会儿,浅浅牵起了唇角。
“父皇说的是。”
而后六皇子就离开了天玑殿,踏痕就远远的等在对面。
他看见皇子迈出天玑殿的宫门缓缓停伫了脚步,迟疑了瞬回身仰起了下颌。
望向天玑顶上的观星台。
这怀念故人的高台已经经历了十几年的风吹日晒,再深刻的记忆也痕迹也淡薄了吧。
“你不要我,你们都不要我。”
什么佛子,什么天神。
不凡都不是别人能给,从来都要自己去找回来!
短暂月余的功夫,六皇子走出了寺庙迈进了皇城,成了皇室夺位纷争其中一人。
踏痕就那么亲眼看着本来稚气更多的孩子,愈加有了更多的执拗和沉郁。
究竟是为什么?
难道身为皇家人骨血里就带着争夺的本性?
踏痕开始有些担心,他怕命运让自己与阿卓分别了十几年不算结束。
即便不能再以兄弟相称,哪怕相安无事也好,能远远看着也足够。
原本的兄弟如今已经各为其主,而踏痕亲手将六皇子捧在手心里长大,也是不能替代之人。
如若真到了刀兵相向,他又该何去何从。
他不能背叛蓝承衍,他也不能与阿卓敌对。
踏痕心里是将六皇子当成弟弟看待,就像对小时候的暗十。
也或许是最终没能寻到暗十,又辗转成了个暗卫。
上天怜悯他满心愧疚无处纾解,才注定让他陪伴了襁褓中的六皇子。
襁褓婴孩生的那么好看,像画里的娃娃,明明是最金贵的皇子身份却在无知的年岁就流落到了庙里。
母亲早逝,父亲不得相见,从会说话,到会走路,到认字习武都只他独自度过,陪在身边的是没有任何血缘的暗卫。
被哄骗着相信了仙人降世的传说,那么孤独那么可怜,在漫长的岁月等待母亲来看他。
就像踏痕遗失不知生死的弟弟,是否也在某个地方独自想念煎熬呢。
而即便如今已经相遇了阿卓,重逢了心底记挂最深的遗憾,他已经与六皇子相伴了整整十四年,他是踏痕。
有些人的相思是心底最沉重的执念,无关血缘也无关爱情,就是那么隐晦而不见光的牵挂了十几年。
他是,阿卓也是。
踏痕不是迁峦了,暗十也不再是阿卓。
暗十这几日间就像变了另一种性子,虽然偶尔也会被惹的下意识发脾气,但依然多数时候都会不自觉的走神沉默。
这让寸步不离的北卫涌出满心的危机感。
只不过是见了那“义兄”一面,瞧瞧小十这魂不守舍的样子。
甚至他从心底里认为那人并不只是“哥哥”的身份那么简单。
北卫听暗十说过,那个长的丑力气最大的那个,曾是暗十父亲当初寄予最大期望的孩子,看的比亲儿子还要重视。
所以北有些怀疑,当初暗十父亲收的恐怕不算是个义子。
哪有放在义子身上的心思比亲子还要多。
何况暗十还被他娘当做上门女婿送过人,北怎么想怎么觉得,或许当初大镖师就是想将暗十托付给这干儿子照看来着。
也越想,就越觉得暗十仿似也是一副思念的茶不思饭不想的模样,憋闷。
憋闷至极。
不行,六皇子府离萧府不过百米,那六皇子还三天两头的来!还每次都带着那人!他怎么也不换个人!
说不准哪日见着见着,俩人远远看着情分就变成了情意。
危机感太强烈,北卫是真待不住,趁着暗十发呆的时候就凑到边上,拉住了对方的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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